玉籬懨懨地回到家。原本以為要遲了,誰知道玉籬媽還沒回來。玉籬爸扶著桌椅正在開碗柜。玉籬見了趕忙去扶下來坐好。
“這些我們來做就是。您得好好養(yǎng)一陣子?!?p> 玉籬爸不以為然。
“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過幾天你們尋個空,我去把拐杖配上。管他什么事,我也能搭把手?!?p> 玉籬躺這么兩天,一些家務(wù)事都是玉籬爸在幫著干。配拐杖是遲早的事,沒有拐杖的確很不方便。玉籬聽父親這么說,也點點頭。
“回頭和媽商量商量,明后天抽空就去吧。”
父女倆兒商量著,把碗柜里的飯菜端出來熱好,玉籬又到院墻下掐來一把青蔥,打了個蛋花湯。三菜一湯擺上桌,玉籬媽也回了家。
玉籬趕緊倒了熱水又拿了肥皂和毛巾給母親送去。玉籬媽接過去,就著水龍頭把熱水調(diào)溫洗好手臉。也沒發(fā)覺玉籬一張素臉就沒笑過,反而有些興沖沖地對玉籬爸和玉籬說:
“兩塊地都排好了!”
才這么會兒功夫就排好?玉籬和玉籬爸都很吃驚。
“我走的時候不是一塊都還沒排完嗎?”
玉籬不由問道。
玉籬媽端起碗邊吃邊說起來。
“可不?我也尋思吃過飯后晌再加緊點,兩塊地都排完就算萬福??汕?,你們猜怎么著?先是你干媽去喂魚,我說你喂過了。她就陪我一起排。隔了一會兒,羅醫(yī)生他媽也去地里,說是剛巧要到咱家來,就索性在半路上跟我把事說了。說完事,又搭了把手。兩人都是干活的能手,一會兒功夫咱們那地就都妥當(dāng)啦!”
玉籬爸奇怪,問道:
“什么事?她家可不大和咱們來往?!?p> 玉籬媽點頭,
“誰說不是?她說,十六的天她家殺豬,讓我們過去吃飯!”
到了冬天,村里家家戶戶都興殺年豬。請吃殺豬宴席,可是對至親的親朋好友才有的。玉籬爸和玉籬正在夾菜的手都停下來,望著玉籬媽。
玉籬媽看了眼父女倆兒,
“依我看,這都是因為周老師。”
一家人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玉籬爸嘆口氣,
“人家也是好意,去就去吧。早點去,幫幫忙。”
玉籬媽答應(yīng)著。玉籬也點點頭,心思卻不全在這兒,直覺腦子里一團麻。
到了冬天,天黑得越來越早。七點才過,天已經(jīng)快黑盡。張順子想著白天玉籬的話,總歸有些心不安。王德友的父母走得早,一雙兒女又早早就送到城里上學(xué),最近王德友又早出晚歸,張順子的日子更是清靜。
飯菜都熱了兩遍,張順子才聽見大鐵門哐當(dāng)一聲響。張順子迎出去,見王德友推著摩托車走了進(jìn)來。
“今天又這么遲?!”
聞著王德友身上濃濃的煙酒味兒,本來關(guān)切的話,說出來就變成了質(zhì)問。
王德友把車子隨便順在墻下,瞅眼老婆,隨便“嗯”了一聲,就自顧走進(jìn)堂屋,一頭倒在沙發(fā)上。
堂屋正中巨大的吊燈投下柔和的光芒。燈下,王德友一臉疲憊,一言不發(fā)。張順子心里一軟,走回廚房去給王德友倒水。
王德友閉目聽到張順子一沉一輕的腳步聲,眉頭不知不覺皺緊。不耐煩地打斷張順子:
“吃過了!不用擺飯?!?p> 張順子正往廚房走的腳步一滯,隨即又繼續(xù)往前廚房去,過了一會兒還是端了杯水重重放在王德友面前的茶幾上。
“喝口熱的,驅(qū)驅(qū)寒!”
王德友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拿起來隨便輕呡了一口又放回去。仍舊躺回沙發(fā)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一時,堂屋里又靜下來。張順子盯著王德友緊閉的眼睛終于忍不住。
“今天又是去的鮮味美?你倒是個大忙人,今天鮮味美,明天老山居,把嘴吃叼了吧!吃不下這家里的飯了?”
王德友轉(zhuǎn)個身,背過臉去。
“你這是發(fā)哪門子邪火?是我先興起來?!我這不是為了這個家?再說,你兄弟也在,你怎么不說他去?!”
張順子一噎,頓了頓。說出的話更是氣勢洶洶。
“我娘家兄弟怎么了?拉拔拉拔他姐姐家還有錯?這幾年要不是得子,這個家的日子能這樣好過?我告訴你,做人可不能沒良心!再說了,得子回了家可還沒把自己當(dāng)大爺!”
王德友氣得“騰”地一聲坐起來,和張順子對視良久,終是敗下陣來。
張順子昂首挺胸地坐上中堂的一個沙發(fā)里,也不管王德友什么表情,兀自繼續(xù)說開來。
“今天上午王德友家來人了。”
“還是她閨女。這丫頭,先聽娟子說還不信,倒還真是伶牙利嘴的?!?p> 見王德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就把玉籬的話學(xué)了一遍。
“真沒看出來。那柔柔順順的小樣子,心肝倒狠。還威脅人!你倒說說,玉家有那膽子不?”
王德友本不愿再理老婆。聽她提起這茬,愛理不理地“哼”了一聲。
“就有那膽子又能鬧到哪里去?老玉瘸了褪,出門都難。剩下兩個婦孺頂多說說狠話罷了?!?p> 說著,卻想到這幾日村里的傳言,語氣一頓。
張順子問道:
“怎么了?”
王德友煩躁地瞥瞥老婆。
“你倒真是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凡多跟村里人多走動走動,這點事又何必來問我!”
張順子一皺眉,不再搭腔。
王德友卻又自己說,
“這幾日遠(yuǎn)近傳得厲害。說是老玉傷了腿,玉家的塘子又要被人搶走,才逼得玉家閨女自己退學(xué)回家,幫家里!連鄰村都有人嚼舌根!”
張順子面色一凝,
“真有這事?!”
得了王德友一記白眼。
張順子也不安起來。
“我說,就不能走走其他路?比如那礦直接分一股出來,給了耿家。又何必曲里八彎地中間拉上個隔了幾門親的王泉兒。說得不好聽點,倒回去這么三五年,他王泉兒不過一個小混混,就不怕壞大事?為了這么個人,鬧得四鄰不安,別把官職都搭出去!”
王德友這次倒也沒直接駁了張順子。
“我也這么跟你兄弟說過??伤f直接和耿家綁一起太過顯眼。中間多道人手,風(fēng)浪不興,也是那位的意思。你也說了,咱都是靠的你娘家兄弟。我說不上話!”
張順子被噎得說不出話。良久噌地站起來,
“得子是能說上話!出門求爹爹告奶奶,為了掙幾個錢,在外邊給人當(dāng)孫子的事,不就是他在干?你這做姐夫的,倒也拉他一把?!”
這次王德友再也坐不住。翻身站起來,手腳不洗,直接合衣上床了事。任張順子罵罵咧咧一宿,再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