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到女官身邊,后者依舊優(yōu)雅自若,正襟危坐在桌邊喝茶??吹剿樕陲棽蛔〉氖矝]有任何驚訝。
“我累了。這里太吵,我身體吃不消?!绷殖降恼f道。
“那今晚就不走了。”女官說道?!肮鞲畱?yīng)該有客房,留宿一晚上有何不可?反正你也暫時沒有去處?!?p> “這樣也可以?”林辰皺眉道。她一直都不知道這個女官在想什么。她為什么要想殺林若清,為什么面對面時,又說傷害不了自己?這個人到底想做什么?
林辰那個時候還沒有思考到一個國家的高度。她只是琢磨著怎么在生活縫隙中找到一片生機。
“不必了?!绷殖讲幌肴翘嗦闊?,畢竟在這里待著越久,自己就更加危險。雖說那個女官說不殺自己,又沒有說不借別人的手將自己抹殺掉。如今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如何逃脫這樣的困境呢?
林辰起身從側(cè)門離開,由于有女官的允許,她很快穿過大廳,然而剛走出去,卻看見迎面走來一人,面若桃花,嘴唇薄涼,卻是個翩翩美男。她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卻看見那人身后轉(zhuǎn)出來一個熟悉的人影,窈窕纖腰,姿色上乘,微微一笑臉頰上會起淺淺的梨渦。此人一身銀銷雪衣,行動間香風(fēng)浮動,頭上珍珠點點,釵環(huán)顫顫,雖然換了一副打扮,但是林辰如何會看錯,這人不是花奴是誰?
不是說花奴被長公主的人抓了嗎?如何會跟在這人后面?對了這人是誰?林辰仔細想了想,終于在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中刪選出人物稱呼來,天下第一莊吳少莊主。
待著兩人走進,林辰很自然的將身體轉(zhuǎn)過去。她才意識到自己陷入一張騙局當中,為什么那個女官要將自己騙到這里來?她的舉動有何目的?想要告訴眾人林若清沒有死這件事,若是真要這樣,直接將自己交給太后就行?
想要將自己呈獻給長公主,想要和長公主交好,可是也沒有看出有這種舉動啊?
林辰不禁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處于燈火光亮處的女官,這個人臉上是不帶笑的,卻總是讓人有種她在微笑的錯覺。
花奴進公主府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林若清。但是她記得之前吳少莊主囑咐她的,無論見到誰,都不要太過于驚訝。所以當她經(jīng)過林若清身邊時,她甚至有想牢牢將林若清抱在懷里的沖動,于是她忍住了。
兩個人是擦肩而過的。
花奴想,只要她是安全的,心里就安心了。而林辰想,如今看她過得倒是很好,何必又去打擾她,讓她和自己一起過擔心受怕的日子。兩個人朝著兩個方向走去。她們永遠都不會想到,就是這么一次插肩而過,就再也見不到了。
今后的每一次,都是一前一后,一個剛剛到達,另外一個卻正好離開。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并非你我無緣,只不過是沒有那種默契,不能你正好一步,我正好一步,在同一時空當中,同時走到同一個地方,然后一抬頭就看到對方,口里說出“原來你在這里”這樣的話。即便是最親密的朋友,也有正好不早一步不晚一步的,永遠錯過的。
林辰不會聽到庭院內(nèi)眾人失望的聲音,曇花雖美,總是一閃而,那條魚在一陣驚艷聲中毫無預(yù)兆的倏然收起尾巴直愣愣的沉入水底,無論是誰都未能讓它浮起來再次開屏。
但是林辰獨自一人從熱鬧的人群中走到燈火闌珊之處。很多年后,無論她處于哪個空間,她或者會回憶起今日所見到的輝煌奢華的場面,但是她心里的寂寞和惆悵卻是一個永遠用物質(zhì)彌補不足的黑洞。
“你一個姑娘家,如何這么晚了還在街上游蕩?你的家在哪里?”一個好聽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林辰側(cè)過頭,低垂著眼皮,率先看到的是對方穿著的燙金長靴。她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玄金邊的長袍男子向這邊走來,只見他下巴隱約的胡青,發(fā)鬢嚴謹,五官帶著一種立體的柔美感。
又是一個美男子。
“你又是誰?誰叫你管閑事的?哪里涼快哪里待著去!”林辰嘴角輕笑道。
“你家在哪里?好好的姑娘家,也學(xué)男子喝酒嗎?難道家里也沒有人管你嗎?”那男子看到她手邊的瓶罐子,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
林辰?jīng)]有醉,卻愿意賣醉。她站起來,腳步蹣跚的,指著天上的月亮道:“我最喜歡一首詩,要不要念給你聽?;ㄩg一壺酒。獨酌無相親。”她也不管對方怎么想,怎么看,便原地舒展手臂,寬大的裙裾盤旋而開,宛如盛開在夜間的巨大花朵。
那男子只聽她口里繼續(xù)念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p> 男子聽著宛若從天邊傳來的低吟,看著面前這個發(fā)揚跋扈的女子輕靈的邁開腳步,寬闊的廣袖開合間,裊娜的身姿宛若蓮花般曼舞起來。一時間,水瀉的月光之下,面前微醺的女子身體柔若云絮,腳步生蓮,口里依舊念著:“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jié)無情游。相期邈云漢?!?p> 只見她輕舒廣袖,嬌軀隨之旋轉(zhuǎn),竟然愈來愈快,又忽然自地上一躍而起,月光之下,她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閃動著美麗的色彩,卻又是如此的遙不可及,衣袂翻飛間,整個人仿佛像是凌波仙子,隨時都會隨風(fēng)而去了般。
沒由來,男子心里一陣緊張,全然不顧男女有別,慌忙上前抱住她。
舞蹈便戛然而止。
林辰有些詫異,同時有些惱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何時這般自在過,面前這個人就這么不明白呢。她扭過頭來,月光之下,她的臉皮微微紅潤,閃著似嗔似怒的嬌媚,“你這人...”男子想都沒想,便俯下頭,輕輕含住她的唇...
那一夜對于兩個人來說,都是一個迷離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