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若清醒來，依稀感覺自己做了不可思議的夢，卻半晌也想不起來。外頭卻沒有黑全，屋子里極暗，半晌才能辨出桌子和衣柜的輪廓。隨著房門房門輕不可聞的聲響，一個輕巧的腳步走進來，有人點亮燈盞。
林若清的主臥很大，分為三部分，一個是平日閑話接待諸位姐妹的地方，一個是平日身體不適或中午休憩的雅間，最里面才是晚上睡覺的大床。這三個部分中間都用屏風、垂簾或隔屜相隔著，又設(shè)有草盆花卉一類，曲折委婉，曲徑通幽，如此格調(diào)，倒像是主人心里含有說不出的心事般。
“是誰？”林若清聽聞腳步聲，覺得不是花奴。
“是奴婢青鸞?！被卮鸬穆曇纛濐澋摹Ｗ詮哪侨諢o意聽聞林若清和花奴的對話，她心里總是惴惴不安，就是在睡夢中，也怕有人要殺自己滅口。雖然在林若清房里伺候，她個子小，林若清面前的事她卻插不上手，二等丫頭做的和其他三等丫頭一般灑水喂雀的粗活。心里雖不滿，口里卻不敢有任何怨言，偶然其他姐妹就這事來嘲笑她，她也不過一笑而過，從不與人計較。因為她總想，如今她人已經(jīng)在這房里，必然有機會爭取出頭，由林若清親自提拔，一個月之后跟著進宮也不是不可以的?？墒?，她雖然有向上的心，卻沒有實際行動。因為林若清身邊的花奴卻是個不省事的。小姐本人還罷，這花奴卻機警。尤其那日她身上浮起來的殺氣，至今想起來都不寒而栗。
“你進來吧。”林若清想了想，也覺得是應(yīng)該試探試探這個青鸞了。
在此之前，林若清就命花奴查過房里所有的人的來歷，這個青鸞自然也在其中。原來這青鸞本名林小，是林府的家生子，她的父親在林府名下的茶葉店里做事，母親則是這內(nèi)院的管家娘子，平日都是最老實不過的人，和其他林府上的人關(guān)系也干凈。這也是那日林若清留她的緣故。這個內(nèi)院里，她太過獨立無援的，光靠花奴一個是不確定的，更多的是要多找?guī)讉€可靠的人，為之后的宮廷生活做打算。
青鸞已經(jīng)走了進來，她的腳步輕盈，像是一只貓一般，只聽見衣裙摩擦出的瑣細的聲音。
“別跪著，起來吧?！?p> 青鸞只怕她會因為上次的事警告自己，不想一進來聽她用柔和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來，心里更加顫栗，娘親曾經(jīng)告誡過她，對你笑的人不一定是好人，尤其是上面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子們，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所以沒有一定地位，不要猜，不要賣弄聰明，否則倒霉的最終是你。青鸞知道自己犯了忌諱，隨即將揣測主子的心思給收了回來。
林若清只覺得她神態(tài)緩和許多，并不知道她的心思有什么轉(zhuǎn)變，但也看得出她是個沉得住氣得人，便笑起來，也不提那日的事，只是和她說一些家常閑話。青鸞原本思維敏捷，應(yīng)答也從容，回答之話莫不機警聰慧，時不時逗得林若清“咯咯”的笑。
正說笑著，侍女們卻鬧哄哄的回來了?！拔胰ラ_院子的門?！鼻帑[已經(jīng)不如之前那般約束，笑著跳起來?？粗颐﹂_遠門的背影，林若清嘴角微微略起一道笑容。
此時，青鸞已經(jīng)打著簾子通報道：“諸位姐姐們都回來了，魯大娘也來了?！绷秩羟逡财鹕恚m然魯大娘是個下人，卻是林府中的老人，這個時候來這里，必然是有什么事。
這魯大娘只是掃視周圍，跟著的人便退出去，并同林若清房里的其他侍女們。林若清沒有見到花奴，心里正有些奇怪。
“大小姐。”魯大娘說著就要俯下身。
“大娘何必這么客氣，做吧。青鸞，上茶?！绷秩羟逯皇钦姓驹陂T邊的青鸞來。
魯大娘和氣的笑著，也不敢坐，只是垂著手道：“大小姐，其實老奴今日來也是受人所托。今日在外院子里，那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看上了花姑娘，想將她娶回去做偏房，二少爺知道花姑娘和其他姑娘不同，是您的得力臂膀，你房里最頂尖的人兒，也就不敢應(yīng)他，所以叫老奴來討您的主意?！?p> 林若清不防有這事，微微一愣，但想到花奴天生麗質(zhì)，隨即也釋然，臉上笑道：“這可是好事啊。那花奴怎么說的？她可愿意？”
“這種事花姑娘自然羞澀，只是說若是大小姐應(yīng)了她便嫁過去。那大小姐是應(yīng)了？”魯大娘大喜若望，只以為她松了口。
林若清咳嗽了兩聲，倒是搖頭道：“花奴在我身邊這么多年，主仆一場，我自然希望她有個好姻緣。只是她是奶奶給我的，平日領(lǐng)俸祿都是從奶奶的私房里撥出來的，這也是你知道的。如今將她許人，也得去問問她真正的主子。大娘，要不勞煩您多走一趟，去問奶奶的意思。奶奶若是同意，我自然沒有什么意見。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去問吧。”說著卻又咳嗽兩聲。
魯大娘見她身體孱弱，一陣風就能掛倒的模樣，只得趕忙說道：“小姐還是躺下來休息。奴婢一個人去就行了?！闭f著就退了出來。青鸞連忙關(guān)上房門，這才發(fā)現(xiàn)林若清的臉變得鐵青的。
“小姐，您怎么了？”青鸞見她臉色不好，慌忙問道。
林若清睨了她一眼，說道：“你去我辦一件事，若是辦得好，自此你就留在我身邊，若是辦得不好，天底下打發(fā)你去的地方可多了?！?p> 她雖然說得冷靜，青鸞卻聽出一股嚴森森的寒意，嚇得連忙跪下來，磕頭道：“奴婢對小姐的衷心天地可鑒。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辦到，萬死不辭?！?p> “好。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绷秩羟暹B忙拉起她，只用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你去跟著那魯大娘，一定要在她之后進去，進去就說我病得厲害，知道嗎？”
“是?！鼻帑[年紀雖小，卻有幾分膽量，聽了這話，肯定的點頭。
“去吧?！薄煜碌谝磺f’和別家不同，若是想留住花奴，只得用這種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