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內(nèi)完成反應(yīng)堆主控程序的修正,對玄奘來說實在是再輕松不過的事。
進入核心機房的第二天,他如約將模擬版本提交給了魏征。經(jīng)他們幾個技術(shù)主管探討,確認動態(tài)修正的結(jié)果無誤后,玄奘便開始著手重構(gòu)關(guān)鍵函數(shù),改寫相關(guān)模塊。
很久沒有這么專注地敲代碼了,上一次似乎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構(gòu)建新一批無人機軍團的時候。自那以后,戰(zhàn)況越來越激烈,玄奘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逃脫神佛軍隊的圍剿中。
事實上,有了一堆自解釋組件之后,很多片段都可以自動生成,但他還是喜歡親自去編寫。如果說他們這些神仙手里,有什么技術(shù)可以真正稱作所謂的神力的話,編程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算上剛來長安那天,僅僅四天,他已經(jīng)拯救了一次整個避難所,代價僅僅是幾天的食物和十瓶核子可樂。
辭別了一個勁追著他握手道謝的工程師們,玄奘決定先回住所休息一下。臨走時魏征囑咐他盡量早點恢復(fù)好,監(jiān)督員很想快點見到拯救長安的英雄。
走向生活區(qū)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老張。他迎上來打了個招呼,說:“你這幾天去哪了?還以為你已經(jīng)離開長安了?!?p> “那天去找了總工程師,剛好有份工作適合我做的,就忙了幾天。因為有點麻煩,干脆就住在那沒回來?!毙孰S意答道。
“有兩下子嘛,剛一來就能直接從總工程師手里接活?!崩蠌埮牧伺乃募绨颍瑝旱吐曇粽f,“不過還是之前那句話,回來防著點,你住的那間宿舍也有神昉的信徒?!?p> 玄奘謝過老張,獨自到住宿管理處詢問自己的編號。
管理員在終端上輸入他報出的名字查詢,然后抬頭看了他幾眼,反復(fù)跟屏幕上的信息對了好幾次,問道:“你前幾天才剛來?”
得到玄奘肯定的答復(fù)后,他吹了個夸張的口哨,說:“好家伙,一來就分到高級單人間,你在管理層有熟人?”
高級單人間?玄奘也感到意外,按老張的說法,他應(yīng)該分在集體宿舍的。
“等等,這里是……總工程師親自把你的權(quán)限提高了,哥們兒,你也太牛了吧!”管理員感嘆了幾句,終于把鑰匙給了他。
魏征的效率還真高,這樣也好,一個人住少了很多麻煩。玄奘看好地圖,悠閑地往自己的單人間走去。
高級宿舍在生活區(qū)的另一邊,中間隔了一大塊,要穿過食堂、盥洗室和酒吧等很多地點。這里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人群聚集處,甚至還有人拿著粗糙的骨笛和吉他在表演,生活氣息之深厚令人驚異。也有一些人在擺攤,叫賣外出探險時取得的稀奇玩意兒。
玄奘路過一處攤位,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他警覺地用眼角余光觀察了四周,并沒有什么異常。于是他穩(wěn)住腳步,將自身氣質(zhì)調(diào)整到和其他路人一樣,繼續(xù)前行。直到融入附近一處觀看雜技的人群中,他才往剛才那地方望去。
一個外表平常的老人,盤腿坐在地上,身上穿著隨處可見的破布拼接的衣服,頭發(fā)和胡子都臟兮兮地垂下來,遮擋了他大部分面容。
在他面前鋪著一塊滿是油污的布,上面放著套黑不溜秋的衣服,又舊又難看。旁邊還有把步槍,造型很奇怪,槍身長槍柄短,比例失調(diào),像根燒火棍。
老頭子就在那閉目養(yǎng)神,也不叫賣,任人們在他面前走過。
玄奘瞇起了眼睛,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為什么剛才會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一個路人低頭看了眼老人的攤位,大概是被那把怪槍吸引,蹲下來問價:“老頭,你這槍賣多少塊芯片?”
老人不緊不慢地回道:“槍兩千塊,裝甲五千塊。不單賣,要買兩個都買?!?p> 路人一愣,笑罵道:“你個傻比有病吧!兩千塊芯片,都能買十幾把上好的自動步槍了,子彈管夠。你還要一起賣,那明明是件破衣服,說什么裝甲。除非穿上能長生不老,刀槍不入,不然哪里值五千芯片。老頭,你這樣騙智障都騙不到的,東西賣不成!”
老人并不與他爭吵,沒說什么,繼續(xù)閉目。
問價人的大嗓門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又有一些人過來看,還跟老人還價。有人說:“別廢勁啦,這瘋老頭子賣了大半天,都是一口價,低一點都不肯賣。”
“是嗎,可他哪來的自信?”
“就是,還跟人說他那衣服比動力裝甲厲害。以為我沒見識啊,比動力裝甲厲害的就長那樣?”
玄奘聽著他們的嘲諷,反而更仔細地觀察起來,同時留心隱藏自己,不讓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他越發(fā)覺得,這老人不簡單。
因為他看出來了,那件破衣服,其實是一套納米裝甲,只是外觀臟了點。而且納米裝甲那造型,在以鋼鐵為主流的長安人看來自然是丑陋無比。
這個老人,竟然能弄到納米裝甲?先不說他單憑那副孱弱的身軀是怎么弄到的,如今會有流落在外的納米裝甲嗎?而且看厚度和質(zhì)感,似乎還不是早期技術(shù)能做到的程度。
而那把怪槍,雖然玄奘從未見過這樣的型號,但能跟納米裝甲擺在一起賣,想必也不是凡物。
這一切讓玄奘對老人更為忌憚起來。
把兩件如此貴重的東西擺在地攤上賣,一定別有用心。長安的技術(shù)已經(jīng)走在非常前列了,卻仍不可能造出這兩件裝備。而能弄到這種遠超凡世技術(shù)的先進產(chǎn)物,老人的身份非常值得懷疑。
難道跟天庭有關(guān)系?
玄奘找到旁人打聽老人的信息,對方說并不認識。一連問了好幾個,都說沒見過他。此刻,玄奘立即警覺地停下了問話。
這可不是個旅行商人隨處可見的時代,尤其是長安避難所還在沙漠中。避難所生活著一萬多人,雖不會所有人之間都很熟悉,但以這里的人口流動性,出現(xiàn)一個從沒有人見過的老人實在可疑——就連幾天前才來的玄奘,都肯定有人覺得他眼熟。
于是玄奘不再打聽,繼續(xù)下去,會被老人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察覺他的異常。玄奘果斷決定,遠離這個奇怪的老人。
他在房間里好好地睡了一覺。
這段日子里,還是第一次有機會睡個安穩(wěn)覺。玄奘緊繃的弦總算放松下來,一不小心竟然睡了整整一天半,睡得昏天暗地,醒來竟恍如隔世。
玄奘拉開窗上的遮光板,避難所的人造光源仍然亮著,它與外界同步,因此現(xiàn)在還算白天。
房間里沒有獨立的浴室,只能用樓里的盥洗室,不過比起普通宿舍的集體大澡堂已經(jīng)算好的了。玄奘終于能換下穿了好久的麻布衣,改穿住所衣柜里早已備好的藍色避難所制服。
柜子里還事先放了足夠的芯片,不知是入住高級單間的都有這待遇,還是魏征特意給他這功臣的優(yōu)待。
神清氣爽的玄奘往口袋里裝好芯片,心情愉悅,打算出門吃頓大餐。夏安跟他說過,要是肯付錢,還是能買到合成食品以外的稀有美食的。
穿過生活區(qū)時,他特別留意了上次那個位置。
結(jié)果讓他心下一驚,老人竟然還在原地。
希望是自己多慮了。玄奘努力驅(qū)趕心中的不安,繞了條遠路快步走去。
這時,忽然有人叫道:“那個光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