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略一怔,心里隱隱有些不踏實,然而船艙外陽光明媚,似乎一切如常?;蛘呤亲约禾^于草木皆兵吧。
江承紫在窗邊站了許久,最終還是回到原位吃了一小塊胡餅,喝了點水,靠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
搬卸貨物,雇傭腳夫與挑夫,找尋合適的馬車與馬匹,再加上找尋合適的落腳點。來來去去就花去大半日。
等到一切安排妥帖停當(dāng),周氏夫婦來回話時,太陽已被遠(yuǎn)山遮去大半邊臉,雖然山里黃昏來得早,日頭落得遲,現(xiàn)在日光還算強盛,但到底已經(jīng)算傍晚,并不適宜趕路,許多人也就在碼頭附近安營扎寨,或者找客棧、民宿駐扎下來。
另外,還有一部分客旅行商攜帶甚少,通常在這進(jìn)山口的山間小鎮(zhèn)買賣衣物、干糧、防身刀具等物品。再加上這里是進(jìn)入北蜀道的入口,來往客商頗多。所以,在這碼頭之上的山谷里形成一個小鎮(zhèn),名曰:暮云鎮(zhèn)。
暮云鎮(zhèn)與其說是一個鎮(zhèn),還不如說像是一個碼頭形成的小型集市。鎮(zhèn)上店鋪林立,各種客商需求的物品應(yīng)有盡有。各種檔次的客棧、民宿也是應(yīng)有盡有。
此刻,日頭雖落,山里有一層蒙蒙的青霧,但其實離日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小鎮(zhèn)上依舊熙熙攘攘。
周氏在船艙外低聲地回報:“夫人,一切安排妥帖。住處由楊總管安排,說是楊氏門生故居,頗為雅致清靜?!?p> 楊王氏施施然起身,整了衣衫,隔了簾子聽完周氏的匯報,才說:“我已知,你且去六爺那邊瞧瞧,打點打點請六爺上岸。”
周氏夫婦得了吩咐,便往楊舒越的船艙去。因楊舒越昨夜病情不穩(wěn)定,頭疼了一夜,今日一直在船上昏睡,先前楊王氏在那船艙照顧,但因別的事,便是讓周氏的大兒子在那邊照顧。
周氏夫婦去照顧楊舒越,楊王氏就催促三個孩子收拾一番,爾后又給楊如玉和江承紫戴好帷帽,由云珠牽引二人上了岸。
碼頭上便有身著富貴的中年男子,理著髭須,笑盈盈地迎上來,拱手作揖道:“是弘農(nóng)貴人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六夫人,這是大老爺先前的門生姚安,隋末亂世,避禍這山中小鎮(zhèn),便在此安家落戶。這些年,大老爺每每要出入蜀中,皆是在此歇腳?!睏钤葡驐钔跏辖榻B。
楊王氏戴了帷帽,甚為端莊地扶著楊舒越,便是點頭道:“既是大老爺?shù)拈T生,必定是信得過之人,就一切勞煩閣下?!?p> “六夫人客氣,這是姚安福分。這邊請?!币Π彩钟卸Y貌地鞠躬作揖,爾后吩咐身后的小廝帶幾位貴客回山莊。
幾個小廝牽來良駒,拿來車輦供他們挑選。
楊清讓雖年紀(jì)尚有,但小男子漢還是選了一匹身材瘦小、頗為溫順的小馬,試了試翻身而上。女眷們則都選乘轎攆,矜持而有身份。
小廝們小心翼翼地掛上“姚府”字樣的旗幡,姚府的護(hù)衛(wèi)們驅(qū)趕好事之人,一路順順當(dāng)當(dāng)經(jīng)過集市,便拐入青石板鋪就的上山路。
車轱轆與青石板碰撞,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江承紫早就取下帷帽,斜倚在轎輦窗邊瞧窗外景色。窗外正是春日暮色,薄薄的青霧,在林間來來去去,再看山腰隱隱約約的亭臺樓閣,真像是神仙洞府。
“那就是暮云山莊吧?”楊如玉也在窗邊瞧,很是好奇地問。
“回稟姑娘,那正是暮云山莊?!迸赃吀I輦伺候的丫鬟輕聲回答。
“真是神仙洞府呢。”楊如玉嘖嘖地說。
那丫鬟很有禮貌地笑了笑,說:“多謝姑娘贊賞?!?p> 楊如玉也只是笑,又與那丫頭攀談,問了問姚府有沒有什么禁忌或者不適宜的舉動,怕自家做什么不合時宜的舉動。
江承紫則是閉目養(yǎng)神,心里對楊如玉這舉動并不太喜歡。因先前楊云為雙方做介紹時,先為楊王氏介紹。根據(jù)禮儀來看,姚安顯然不及弘農(nóng)楊氏尊貴,再加上他又是楊恭仁的門生,這地位便是矮了一輩。那么,他們?nèi)胱∧涸粕角f,若真有什么大的禁忌,得是姚安恭謙地來與他們說,而非這般有**份地詢問。
但楊如玉是自家長姐,江承紫也不好說。倒是一旁騎馬的楊清讓看不下去,來了一句:“長姐,姚老爺定然安排得妥妥帖帖,你還這般詢問。豈不是太不禮貌?”
楊如玉好歹是在楊氏祖宅長大,禮法也是知曉,聽聞自家弟弟這般反問,臉一下就紅了,爾后又刷白,悻悻地放下簾子,兀自閉目養(yǎng)神去了。
江承紫也一并放下簾子,片刻后,就已入了暮云山莊。
因楊舒越身體不適,姚安就直接將他引領(lǐng)到清凈的廂房內(nèi)休息。而后又在這廂房附近為他們各自安排單獨的房間。
江承紫剛?cè)敕堪差D好,將隨身攜帶的包裹里的馬鈴薯和紅薯拿出來透透氣,檢查一下是否還活著。她剛拿出紅薯來,就似乎感覺到那紅薯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被關(guān)太久的人重見天日似的。
她噗嗤一笑,便說:“行了,等到了晉原縣,我第一時間將你們種植到土里,不讓你們負(fù)了這好春光。”
她說著瞧了瞧半掩的窗外,這山中桃花正艷。她卻忽然感覺到那紅薯似乎是聽懂她的話,發(fā)出一聲歡呼。
江承紫仔仔細(xì)細(xì)瞧著紅薯與馬鈴薯,越來越覺得自己這能力好神奇。正要再與這馬鈴薯、紅薯交談一下,但目之余光所及,窗外似乎閃過一個人影。
她向來警覺,便將馬鈴薯與紅薯收起來,整理一番,施施然開了門,便看到廂房外的院落內(nèi),有個青衣、玉冠的男子站在那里,正瞧著一支桃花出神。
這人不是楊氏之人,身份不明,又是年輕男子。江承紫看見院落內(nèi)四下無人,覺得這樣貿(mào)然前去詢問并不妥帖。
她想著就要退回來,那男子卻是忽然轉(zhuǎn)身,直直就瞧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