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頓時樂了。那九爺?shù)故酋酒鹈?,輕聲對秀姑說:“這鸚哥定不是普通人可教出的,你且?guī)〉痘胤?,收拾收拾,我馬上去見康爺,立刻啟程。”
那秀姑立刻抱了收驚嚇的小刀匆匆上樓。云歌挪了挪地方,還義正言辭地教訓(xùn)說:“不靈性的野物就莫要養(yǎng)。養(yǎng)了也要拴好,免得傷及無辜。”
“死開?!毙愎闷獠缓?,腰間鞭子鞭子抽出來就打向云歌。
眾人“呀”一聲,云歌已拍疼翅膀飛開,不悅地說:“沒教養(yǎng)的小娘子,小心嫁不出去?!?p> 那秀姑還不悅,抬手就是朝著云歌一鞭子,云歌立刻閃開,還嘖嘖地噓聲,活脫脫像是堵在放學(xué)路上對著女孩子吹口哨的小流氓。
秀姑氣得柳眉倒豎,直直跺腳。那九爺卻是咳嗽一聲,以示提醒。秀姑這才不太敢甘愿地將鞭子收入懷中,氣沖沖地抱著小刀快步往樓上走。
眼前千鈞一發(fā)的危機,因云歌的出現(xiàn)暫時解除。江承紫松了一口氣,癱坐在狹窄的樓梯下。待那秀姑攜帶小刀離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冷汗涔涔。
“小刀方才很是敏銳,說明那女童或者男童就在附近。”旁邊一個人忽然對九爺耳語。
江承紫聽得真切,心下一驚,再瞧那九爺,一張冷面陰鷙,正透過對云歌指指點點的人群往這邊看。
這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啊。單看那人的眼睛,就像是要透過人群,透過樓梯,直直地看透過來似的。江承紫直覺危險萬分。她知道應(yīng)該立刻逃離此地,但她更知道一旦挪動,對方就會立刻發(fā)現(xiàn)她的行蹤。到時候,她只能喊大喊救命。
江承紫不是無知少女,她懂得大喊救命是下下策。楊鵬已經(jīng)受重傷,楊云楊迪不知所蹤,定然也是遭遇到麻煩。
若是她喊救命,只能阻止眼前之人暫時不動手,但她會暴露在眾人之下,尤其是暴露在楊老夫人派來的殺手面前。
挪,還是不挪。這是一個問題。
江承紫正左右為難,云歌忽然就撲騰著翅膀在大堂里飛一圈,一邊飛一邊很二逼地喊:“俠之大者,為國為民?!?p> 一群人聽聞,哈哈大笑,都在說這鸚哥的主人定然是個妙人。云歌飛了一圈,忽然轉(zhuǎn)了方向,撲騰著往那九爺飛去。
九爺那群人沒料到,連連后退,各種護衛(wèi)。一時之間,大堂里一片混亂。就在這混亂中,有人忽然從江承紫背后拉住她的手,湊在她耳邊說:“別出聲,跟我走。”
這人是何時在自己身后的,自己竟然沒有察覺?江承紫背脊一涼,愣在原地。那人卻是催促說:“走,莫在此處。我若是歹人,早可以悄無聲息對付你了。”
江承紫也覺得是這個道理,雖不知道這人的身份來歷,但就目前情況來看,還是先離開這狹窄的樓梯下為好。
她便趁混亂之際,跟著這無名之人快速離開危險的樓梯下。等從下面竄出來,又閃進旁邊一扇小門。江承紫這才看清,拉著自己的人應(yīng)該是個少年,一襲青灰大氅,皂巾束發(fā),戴了半截銀質(zhì)的面具,看不清長相。
小門之后是一條小小的甬道,通過甬道之后,便是上二樓的樓梯。江承紫上到二樓后,停住腳步,將他的手掙脫,說:“多謝救命之恩?!?p> 他轉(zhuǎn)過頭來瞧她,眼里全是疑惑,他用刻意壓低的聲音問:“怎了?”
“你助我脫險,此恩大德,但如今我身纏麻煩,不想連累你?!彼竦乇砻鞑辉倥c他同行。不管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她都覺得此時此刻,不應(yīng)再連累無辜,或者再與誰有牽連,落入另一個圈套。
他略一停頓,好看的唇角略略彎了個弧度,輕聲笑道:“無妨,我生平最喜挑戰(zhàn)之事,路過渡口,夜宿于此,瞧見歹人作祟,自不可不管?!?p> “他們不是普通人?!苯凶嫌终f。如今,她也不能貿(mào)然與眼前這個身份不明,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人說起九爺一伙人是與朝廷高姓官員勾結(jié)的人牙子。朝廷之人的事,一旦說出,那九爺一伙就斷然沒有放過她楊氏一家的道理。
“我知曉?!鄙倌甑吐暬卮?,警覺地聽著各處的動靜。
“那就此別過?!苯凶涎院喴赓W。
少年還未答話,手上卻是一緊,壓低聲音命令道:“形勢危急,莫要拖泥帶水,這般婆婆媽媽,走。”
他一個“走”字落下,已將江承紫往懷里一帶,順勢半拖半抱,快步通過甬道,從對方雜物儲物間穿出去,爾后輕輕一躍,跳過后院的矮墻,徑直往荒野里去。
“閣下此去何處?”江承紫緊緊抱住他,連忙問。
少年一邊奔跑,一邊回答:“去好去處。”
“你這算劫掠名門閨秀?!苯凶险f。
少年腳步略一停,又是輕笑一聲,說:“就算是吧。那我這一生也就劫你罷了。”
江承紫總覺得這話有哪里不對,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大風(fēng)呼嘯,四野的植物此起彼伏,像是兇猛到極致的怪獸。
“你這般擄走我,我大兄與阿娘會擔(dān)心的?!彼p嘆一聲說。
他卻不作聲,跑過一片小樹林,才說:“情勢所迫,我不得不如此。那伙歹人分明目標(biāo)是你。”
“你我萍水相逢,助我脫險,已是大恩?!彼终f。
少年卻不喜歡聽了,不悅地說:“你莫說此,如今我?guī)闳€去處,暫且躲避一番,待我回去查探查探。”
“去處?”江承紫瞧了瞧前路,荒草凄凄,瞧不出一絲一毫的路徑。說明這里常年人跡罕至,少年卻輕車熟路,一路在荒草叢與樹林間狂奔。
“嗯。我早年游歷四方,來往于這渡口多次。有一年,天氣正好,桃花盛放,層層疊疊,甚是美麗,便停留于此,游玩幾日。發(fā)現(xiàn)山中有一絕妙去處?!鄙倌攴怕四_步,與她攀談。
江承紫還待要問,卻聽得有潺潺水聲。少年將她放下來,卻還緊緊握著她的手,撥開那些灌木與蘆葦往前走。
因為是晚上,月黑風(fēng)高夜,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又不便點火,所以走得越發(fā)慢了。
“抱歉,我對這里并不太熟,晚上看不清?!彼行┎缓靡馑嫉卣f。
“無妨,我視力好,你且說去何處,我跟你走?!苯凶峡粗車吹酶讜兯频?,便率先站到了他的面前。心里卻是想:若你是個歹人,在這種地方,老娘看得清清楚楚,你也是沒啥勝算的。
少年一聽,驚訝地“咦”了一聲,爾后才說:“你身上有他們特制的迷香氣息,所以,得淌水去除,再換一身衣裳?!?p> “我沒帶衣裳?!苯亲右宦牭矫撘律?,立刻就很是警覺。
少年或者沒想那么多,語氣依舊如常,說:“無妨,我先前有安排,放了包裹在前面的山洞?!?p> 江承紫一下子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時,一片新鮮的蘆葦葉子就在少年的脖頸間。少年一愣,她冷冷地問:“你是何人?”
少年一動不動,只說:“路見不平之人?!?p> “說實話?!苯凶侠渎曊f。
“句句屬實?!鄙倌昊卮稹?p> “你信不信,我瞬間割破你的脖頸?!彼龁?。
少年卻依舊是平靜的語氣,說:“憑你未曾中對方的迷香,我就信你有這本事。但你舍不得殺我。不然,你也不會跟我走到此處?!?p> “盲目自信。此處才是殺人好去處。”江承紫故意與他擰著。
少年呵呵一笑,說:“你是如此敏銳之人,能看得出我身上有沒有殺意或者歹意的,對吧?”
江承紫一愣,她還真是不管前世今生都能聞出一個人的殺意與歹意來。方才,這少年人確實只有溫暖柔和的氣息,沒有絲毫的殺意與歹意。他身上有潔凈的氣味,像是清風(fēng)朗月的明凈。所以,她剛剛才沒有反對,任隨他帶著她奔逃。
眼前的少年同樣是個敏銳之人!江承紫如此判斷,便將手中的蘆葦葉子放下,站在淙淙流淌的小河邊,問:“你既是做好事,卻又為何遮遮掩掩?!?p> “我——,不喜高調(diào),亦不喜惹上麻煩?!彼卮?。
“多管閑事,就是惹麻煩,你真矛盾?!苯凶下月灾S刺,伸手接住一只飛來的螢火蟲,任隨它在掌心酥酥麻麻地爬過。
少年則是嘆息一聲,才瞧著沿河蘆葦叢里飛舞的螢火,語氣落寞地說:“實不相瞞,亡妻曾交待我,為人低調(diào),方可保安平。故請小娘子見諒。”
江承紫一愣,轉(zhuǎn)頭仔仔細細地瞧著這少年,雖然戴了銀質(zhì)的半截面具,但從皮膚、身高、身形、嗓音來判斷,頂多不過十五六,如果往小里說,怕只有十一二歲吧。怎么就有亡妻了,而且此話還是這樣滄桑的語氣,像是看盡了人生悲歡離合之人才可有的心境。
“亡妻?”盡管知曉不該提,但她還是忍不住低聲詢問,“看閣下年紀(jì)不過十來歲,何以如此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