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朔鎮(zhèn)的大夫老王這陣子可算忙得焦頭爛額了,不但讓伙計取消一切休息,連自己的兩個女兒都被他拉來幫忙,雖然忙碌,老王心情卻不錯,這些年六鎮(zhèn)人只有被柔然欺負(fù)的份,可如今終于可以揚(yáng)眉吐氣一番了。
不僅將柔然兵打得落花流水,更是追敵百里,唯一可惜的就是沒生擒柔然大汗,如今戰(zhàn)爭結(jié)束了,興奮勁頭也過去了,讓老王頭疼的事情卻來了,那就是滿滿的傷兵。
“陳小哥!您就別忙活了,您現(xiàn)在可是我們懷朔的大功臣,我可不敢用你幫忙,被別人知道我竟然使喚你,還不得戳我脊梁骨啊!”老王對陳宇極其熱情,看樣子恨不得直接抱陳宇親上幾口。
“王大叔,之前我父親沒少受你照顧,不然他也不能蘇醒得這么快,如今我給你幫點忙也是應(yīng)該的,你別嫌我笨手笨腳就好!”陳宇一邊和老王說話,一邊熟練得給傷員換藥,陳宇覺得自己天賦還可以,將來改行學(xué)醫(yī)也不至于餓死。
“哈哈!你小子真不錯,說實話,我都有心收你為徒,不過如今鎮(zhèn)將都視你為寶,老朽可不敢了,你那兩首詩和你的書法在懷朔誰人不知啊,現(xiàn)在你顏公子的大名可是這個?。 崩贤跽f罷舉起了大拇指。
老王想了想,又指了指不遠(yuǎn)處給人包扎傷口的一個小姑娘道:“你看這丫頭如何,這孩子像我,長得夠俊俏吧?”
說道顏公子的稱號,那就要提一提婁胖子了。只因那婁胖子聽說自己寫的字體叫顏體之后,便擅自給自己起了個顏公子的名號,經(jīng)過他手下一幫孩子的宣傳,如今顏公子的名號還真是被傳的家喻戶曉,連老王都知道了,對此陳宇也很無奈,只得心中默默的對真正創(chuàng)始人顏真卿大人表示下愧疚了。
“那不是你家的三姑娘秋葉嗎,秋葉姑娘長得亭亭玉立,可一點不像你!”陳宇瞄了一眼老王的三女秋葉,見她正給傷員包扎,稚嫩的小臉卻極其認(rèn)真,看起來確實可愛。
這老王一共三個女兒,大女兒叫王春風(fēng),嫁到了沃野鎮(zhèn),二女兒叫王夏雨,丈夫是被柔然人殺死的,如今她就留在老王家里,而且還帶著個小拖油瓶,老三便是這王秋葉了,年紀(jì)也只有十一二歲,比陳宇現(xiàn)在大不了多少。
老王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幾個女兒卻都一個賽一個的漂亮,這王秋月長得白凈小巧,一雙眼睛跟星星似的,閃閃明亮,典型的瓜子臉,嘴唇不算太薄,也不算厚,倒是有幾分美人唇的感覺,不過年齡畢竟太小,個頭不大,身材略顯得干癟了。也許老王家隔壁也姓王,陳宇惡意的想著。
“王叔,我很好奇你如果再有一個孩子的話,你叫什么名字,王冬雪嗎?”陳宇好奇問道。
“要不是孩他娘去得早,再有個孩子就叫這個名字也無妨??!”老王嘆口氣道:“那個陳小哥,我和你商量個正事吧!我把我們家三丫頭許配給你如何?”
老王這一句著實把陳宇嚇了一跳,雖然這王秋月長得是個美人胚子,家世清白,為人也挺能干,不過自己幾乎沒和她說過話,更何況,自己這年紀(jì)提及結(jié)婚,這不是開玩笑嘛,陳宇正在思索如何出言拒絕,老王卻又給他來了大霹靂。
“其實??!我也就是通知你下,你父親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知道你出息了這陣子忙,所以沒和你說!那個我說三女婿啊,你千萬別和老二的丈夫?qū)W,早早就沒了,你可多活些日子??!”老王拍了怕陳宇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至于一旁陳宇什么表情,他看也不看便又投入了救病治傷的工作中……
懷朔鎮(zhèn)中有一人和陳宇此刻心情比較類似,他也是被人相中了,不過他卻不是被未來丈人看上的,而是被人家大戶小姐一見鐘情,沒錯,此人正是高歡。
懷朔鎮(zhèn)地方雖小,卻五臟俱全,和很多大城鎮(zhèn)一樣,居民住宅也分為三六九等,婁胖子這種土豪鄉(xiāng)紳大門大戶的,當(dāng)然算是上等,至于賀拔家這種算是中等了,而最下等的居民區(qū),也可以稱為懷朔的貧民窟了。
貧民窟一套極其簡陋的小房子里,三人圍著桌子而坐,房間雖破但是桌上的酒肉卻很豐盛,正位上首的人,雙目炯炯有神,齒白如玉,略高的顴骨顯得非常性感,這青年外貌雖然俊美清雅,手里卻端著一只大海碗,給他平添了幾分豪邁之氣。
此人正是陳宇一直苦苦想見的高歡,這渤海高氏起源于東漢,到了西晉也算是大門大戶了,高歡祖輩在后燕做過官職,等到后燕被滅,高家的太爺爺便投了拓跋魏氏,后來高歡爺爺因為犯了罪被貶到了懷朔鎮(zhèn)。
即便被貶,高歡的家里也還能算得是小康家庭,可高歡的父親卻是個豁達(dá)豪爽之人,他不理家業(yè)不事生產(chǎn),花起錢來大手大腳,高家本來底子就不厚,沒多久就被高歡父親給敗了個七七八八,偏偏高歡繼承了父親性格,沒幾年這高家也就一貧如洗了……
不過高歡父子重義輕財?shù)拿晠s很響亮,所以高歡雖是城頭小卒,朋友卻很多,今天正好是兩位好兄弟段榮和蔡俊來看望他。
蔡俊和段榮都是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家境雖然比不上六鎮(zhèn)第一土豪婁家,但也算富足,兩人都拜高歡為大哥,對高歡推崇備至,平時一旦得了空就回來和高歡小飲幾杯,也算是替高歡解解酒癮。
“大哥!給你算了一卦,你要交好運(yùn)了?!辈炭∽志皬L的濃眉大眼,虎背熊腰,還留個大胡子,給他換身衣服不用化妝就絕對能扮演山賊了。
蔡俊長的雖糙,卻偏喜歡算卦占卜,沒事就給就擺個攤給別人免費算命,因為他算得從來不準(zhǔn),慢慢就沒人愿意找他算命了,蔡俊卻難不住寂寞,后來甚至經(jīng)常強(qiáng)迫別人讓自己算命,有時候甚至倒搭錢都樂意……
“禍福之事乃是天定,怎敢強(qiáng)求,這次和柔然大戰(zhàn),我沒受傷就算是天大的好運(yùn)了!”高歡說罷又飲了一大碗,放下酒碗,轉(zhuǎn)頭對段榮道:“子茂!最近沃野鎮(zhèn)新來了一位鎮(zhèn)將,你可聽說了?”
“聽說了,此人名叫于景,原是朝廷的武衛(wèi)將軍,大權(quán)臣元叉的手下,聽說元叉倒臺之后,他走了不少門路總算保住了小命,被貶到這里,這次他截?fù)羧崛?,雖然那柔然大汗還是跑了,但也算立了功勞!”段榮回答完便不再言語,他知道高歡突然問及于景必有下文。
“沃野鎮(zhèn)離柔然最近,被柔然騷擾侵犯最多,而且沃野鎮(zhèn)里匈奴和鮮卑人都很多,他們彼此并不和睦,如此內(nèi)憂外困的情況朝廷卻不派一名干吏?!备邭g苦笑一下繼續(xù)道:“你們可能不知道,當(dāng)年于景有個外號叫于扒皮!”
“扒皮!這廝以前莫不是殺豬的?不過殺豬也不用扒皮啊!”蔡俊好奇問道。
“扒皮的意思是,于景這人搜刮民脂民膏厲害?!倍螛s對蔡俊這個一根筋也倍感無奈,忍俊不禁道:“在朝廷他官職能力有限,靠著權(quán)臣撐腰得到了這個稱號,如今到了沃野,他變成了軍政一把手,欺詐起老百姓,還不更加變本加厲嗎!”
“六鎮(zhèn)的地位越來越低,鎮(zhèn)民早就心生不滿,于景這個攪屎棍,這次立了功,一定更會作威作福,到時候難保不出大事,我倒有些拭目以待了!”高歡面帶微笑,說起話也很隨意,話語中仿佛對天下大亂還隱隱有些期待。
“不瞞大哥,我最近觀察,發(fā)現(xiàn)天象有異,恐怕不用十年,天下必然大亂!”和一根筋的蔡俊不同,段榮當(dāng)然聽懂了高歡的意思,便順著高歡的話繼續(xù)說道:“我還能肯定,這大亂的根據(jù)就在我們六鎮(zhèn)!”
幾人正在說話,敲門聲響起,蔡駿正喝的興起,便不耐煩的喊道:“誰??!喝酒呢不知道嗎,有事明天再說!”
高歡對這夯貨兄弟也很無奈,趕緊起身開門,打開門只見一個俊俏的小姑娘站在門口,看她打扮應(yīng)該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小丫鬟還往屋子里探了探頭,仿佛是尋找剛才喊話的人。
“你是高歡吧!”不等高歡發(fā)話,小丫鬟搶先問道。
“正是在下,敢問姑娘是?”高歡不知對方來意,不過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高歡和誰說話都彬彬有禮,所以他還是拱了拱手。
“恩!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我還是會長話短說的!”這丫鬟正是婁昭君身邊的小翠,只見她走大高歡耳邊低聲解釋了起來。
小翠說完便把包裹塞在了高歡手里,然后也不理會已經(jīng)呆立當(dāng)場的高歡,徑直揚(yáng)長而去。
“大哥!可有什么事情?”段榮和蔡俊見高歡遲遲未歸,便出門去尋,只見在城頭面對柔然大軍變不改色的高歡,如今神情卻有些恍惚起來。
“大哥!”蔡俊走到高歡面前,拍了拍高歡肩膀再次叫道。
“呃!景彥你占卜說我要交好運(yùn)?”高歡低聲問道,看他神情,好像還沒從震驚中完全走出來。
“是?。〈蟾缒阋仓牢宜忝鼜膩聿粶?zhǔn),你也別當(dāng)真!”蔡俊略帶尷尬的撓了撓頭道。
“你這次倒是算得準(zhǔn)得很啊!”高歡苦笑著說了一聲,低頭默默的看著懷中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