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暖穴
“快走吧，待會兒回來我讓你挨著她坐，你可以慢慢問。”阿弩普說。
“誰要讓他和我們坐在一起?！本S沙瓦不以為然地說。
王邁科并沒有理會維沙瓦，他繞著藤梯一路小跑，率先跑到了休息室門口，正要去推開休息室的門，發(fā)現(xiàn)門并沒有關嚴。門內傳來一陣歇斯底你的吼叫：“你們根本不應該讓他來這兒。敏，你忘記濤(Tao)的下場了嗎？”
“是誰在門口？”王邁科彷佛看見一雙紅色的血瞳在一瞬間穿過了休息室的門。
那是一位黃色短發(fā)的男性海奧華，他正用紅色的眼睛盯著門外。
王邁科嚇得不敢動彈，他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害怕什么。
“你站著不動干嘛？開門??？”阿弩普跑到了王邁科跟前。
“進來吧！你們站在這里多久了？”敏教授慢慢推開門，看著王邁科和阿弩普站在門外。維沙瓦還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王邁科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他在回想剛才那個黃色頭發(fā)的男人。
男人顯然很高，但似乎也不是特別高。王邁科印象中最為深刻的是那雙眼睛，紅色的眼眸，而且整個眼睛深深地陷入男人高凸的眉骨之中。
阿弩普倒是笑嘻嘻地回答著：“我們剛到這里啊。”
“很好，快進來吧！”敏教授說。
三人跟隨著敏教授走進休息室，那位黃發(fā)海奧華已經從休息室的大門浮塵而去，王邁科只看到一縷灰紗迅速消失在正在閉合的藤蔓中。
“你們跟我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并不多。你們還想去聽侯岡項教授的下一節(jié)課嗎？”敏教授問。
敏教授看三人都沒有回答，繼續(xù)說：“我得帶著你們去暖穴，那里是學生宿舍，我得親自給你們安排好?！泵艚淌谕ｎD片刻，接著說，“看樣子，你們也不是很想去上侯岡項教授的下節(jié)課了。這里走到暖穴還有一段距離呢?！?p> 說完，敏教授帶著他們走出了休息室，王邁科又聽見了教室里傳來的嘈雜聲。
跟著敏教授繞到藤囊的后面，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個小丘形狀的藤堆。
“學生們的宿舍就在這條路的正對面。”敏教授指著那個藤堆說，“從這兒繞到后面，走完廣場就是章回林學院的大門。我必須警告你們，所有學生是不允許私自出校門的。”
“那實在是太遠了，我想沒人愿意跑那么遠出去吧?！本S沙瓦說。
“這是學校的鐵律。并不是因為遠，你們應該嚴格遵守這個紀律。”敏教授說。
當它們走到藤堆跟前的時候，他們看到了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
“這是你們每一天的必經之路，記住了?！泵艚淌诘妮喴伍_始順著階梯往下行駛，三人跟在后面。
階梯的入口并不算大，像進入一個巨大的隧洞，里面依然明亮，階梯兩邊的墻壁上都長著發(fā)光的植物。走完階梯，印入眼簾的是一條冗長的甬道，甬道還算寬敞，沒有其他古怪的陳設，就是個極為正常的地下通道。
正對著他們的地方就是甬道的盡頭，那里亮著白光。甬道的兩邊則有好些洞口，它們的間隔參差不齊。每經過一個甬道上的洞口，王邁科就仔細往里面看，洞口里面的通道也非常深邃，他想這些洞口一定是連接其他地方的通道。
敏教授走在它們的前面，對他們說：“兩邊的洞口都是通往暖穴的入口，這里就像迷宮一樣，你們各自都會擁有一個自己的暖穴，待會兒我會分別帶著你們去的?！?p> “這可真像一個巨大的螞蟻窩呀?！蓖踹~科感嘆道。
“你說什么？”阿弩普好奇的問。
“我說這里的構造很像螞蟻窩。螞蟻，地球上的一種昆蟲，它們在地底下建造的巢穴，樣子就和這里很像。只不過這里更大更寬敞。”王邁科解釋到。
“對了，你這樣說倒是提醒了我，我們那里也有這樣筑巢的東西，叫約里托(Jolito桑夕艾利斯星的高原生物)。我只知道它們生活在高原的紅土深處，但從來沒見過。長輩們說它們擅長在紅土地下修筑迷宮，它們的巢穴就是迷宮，一旦誤入它們的巢穴就只能成為它們的食物?！卑㈠笃照f。
“我想你口中那東西應該挺大吧？我說的螞蟻就這么大。”王邁科用手指比劃出螞蟻的大小。
“我們可從來沒見過，只知道它叫約里托，傳說生活在列族（桑夕艾利斯除尤、圣兩個族裔的第三個族裔）掌控的紅土高原上?！本S沙瓦走到王邁科和阿弩普中間說，“我想你們應該認真聽教授說話，不是現(xiàn)在這樣閑聊我們星球上存在于神話故事里面的動物?！?p> “你可別這么說，維沙瓦。我可不認為約里托只是個傳說?！卑㈠笃樟x憤填膺地說。
“我可不想和你爭執(zhí)這些無聊的東西。我只想說，雖然我無法阻止你和他說話，但可以提醒你少對他提及我們星球的事。”維沙瓦尖酸地說。
王邁科聽了維沙瓦的話，心里十分氣憤，想了想必須說點什么把維沙瓦的氣焰滅一滅。于是說：“他可沒有跟我談論你們星球的一切事情。我想剛才是你說的吧！你說約里托并不存在。既然我們在討論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你就大可不必那么操心啊。”
維沙瓦一時間無言以對。
王邁科自覺的停下腳步，讓維沙瓦走在了前面。然后走到阿弩普身旁，小聲地說：“嘿，約里托真是傳說中的動物?！?p> “我可不這么認為。我一直認為那些動物一直存在著，只是沒被我們發(fā)現(xiàn)罷了。既然是傳說，總是空穴來風的?？梢赃@么說，它們至少在遠古的時候存在過，只是現(xiàn)在消失了?！卑㈠笃招÷暤幕卮?。
“我想也是。你這樣說又讓我想起了薩麗卡口中的龜甲了?！?p> “什么龜甲？”
“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應該怎么表述，不過我很清楚這是一個很大的疑問?！?p> “你到底在說什么呀？”阿弩普被王邁科弄的一頭霧水。
“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王邁科問阿弩普。
“當然可以啊，你說，什么事情。”
“待會兒要是回到教室，你想辦法讓我挨著薩麗卡坐?！蓖踹~科再次壓低聲音，繼續(xù)說，“當然，你得想辦法把他支開。”
阿弩普不清楚王邁科到底有什么問題，更不清楚為什么他要去找薩麗卡，不過還是地答應了王邁科的請求。悻悻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甬道里的光線變的明亮起來。他們已經走到了甬道的盡頭。走出甬道，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無比寬敞的廳堂，廳堂里面整整齊齊的擺滿了桌子很凳子，正中央的一片寬闊區(qū)域豎著一幢直沖穹頂?shù)木薮筇僦?。穹頂向四周劃出平坦且溫柔的弧線，整個宮殿般的廳堂正是由那根藤柱支撐起來的。穹頂上閃爍著白色珍珠一樣的柔光，它們像纏繞著穹頂生長的葡萄，一簇一簇地從天花板上墜下來，猶如宮殿大堂內的吊燈把整個廳堂照得通體明亮。
“這里便是學生食堂了，你們用餐的地方。領取食物的地方在那里，你們可以在這里自由選擇你們喜愛的食物?！泵艚淌诮榻B說。
王邁科發(fā)現(xiàn)大堂的兩側有很多像銀行辦事窗口一樣的小房間，說：“我想那邊就是領取食物的窗口吧?！?p> 敏教授點了點頭：“在這里，你們可以享用到來自不同星球的特色食物。”然后轉身對著他們繼續(xù)說，“還有……你們待會兒將拿到一張‘星球卡片’，我想提醒一下，你們必須按照卡片上的信息去那兒領取你們的‘星球杯’?！?p> 說話時敏教授用手指向了食堂正中間那幢巨大的藤柱——藤柱下面朝著各個方位均勻的分布了五個窗口，每個窗口的門楣中央都掛著一個類似匾額的巨大提示牌。提示牌上畫著一些由簡單線條勾勒出來的特殊符號。在本是食堂的休整時間段里，只有這里可以透過窗口看到里面有閃動的影子。
敏教授說：“要知道，這里和你們原生星球的環(huán)境大不一樣，單純的食物不足以給你們提供必要的維生素和氨基酸，但‘星球杯’可以為你們提供足夠的營養(yǎng)。配方都是按照你們在原生星球上的營養(yǎng)參數(shù)來配制的，記住了‘星球杯’是你們必須的營養(yǎng)補給，你們務必按照要求定時飲用?！?p> 在敏教授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一個大餐桌旁。敏教授用手撫摸著桌角邊緣，緩緩地從輪椅上站起來，坐在桌子旁的凳子邊上。從她起身到坐下都很自然，只是由于身高很高，導致看起來更像是蹲在了凳子上，收攏的膝蓋幾乎就要頂?shù)剿南掳汀?p> 看著敏教授站起到坐下的一連串動作，王邁科這下才恍然明白敏教授并不是只能依靠輪椅才能行動的殘疾人。
王邁科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里的桌凳和地球上的木頭桌凳大不相同。雖然桌子的四周并不平整，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樹木干燥粗糙的表皮。但是桌面卻非常平整，遠遠看去像是被精心打磨了一番。
走近了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桌面根本不像是任何木質品的橫截面，一點兒木頭應該有的紋路也沒有。反而是一片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六邊形孔洞紋路，它們雖呈現(xiàn)出和地球樹木木質層相似的色澤，卻更像是被橫刀劈開的蜂巢。
不過這還不是這些桌凳最離奇的地方，王邁科很快注意到——這些孤零零的方木樁，姑且或者說只能形容它們是方木樁。它們實在是太過于方正整齊了，它們就像大大小小的豆腐塊高低有序的排列在食堂的大廳內，大的高的是桌子，小的矮的是凳子。而且這些木樁上居然沒有看見任何橫生出的枝椏和任何可以稱之為樹葉的東西。
王邁科想：“也許是為了把這些植物制作成桌凳，那些枝椏和樹葉都被修剪了？可是一點兒被修剪的痕跡也沒有呀！”
王邁科一邊思考，一邊也隨同著阿弩普和維沙瓦坐在了木凳上。當隔著菌絲袍坐到了菌凳上的時候，王邁科感到了一種比在地球上坐上最柔軟的沙發(fā)還要柔軟的感覺，如同坐在了一團綿密的天鵝絨之上，而且沒有絲毫的溫度交換，菌凳似乎在瞬息之間就了解了坐在它上面的一切生命體的體征。在王邁科的身體內忽然出現(xiàn)了一股從腳尖竄到腦門的電流，在一眨眼的時間內回答了他自己的疑問：“這凳子絕對不是木頭做的。它柔軟而親密，甚至擁有了一種無法言明的靈魂，而這個擁有了“靈魂”的凳子在自己坐下的那一刻就徹底地了解了自己?！?p> 王邁科觀察了坐在他身旁的另外兩個同學，他們臉上流露出的表情告訴了王邁科他們此時的感受幾乎和自己的感受不謀而合。
“坐在菌凳上舒服嗎？”坐在他們對面的敏教授問到。
“太舒服不過了?！卑㈠笃蘸途S沙瓦異口同聲的回答。
王邁科則驚訝道：“我沒聽錯的話，這凳子又是真菌？”
敏教授點了點頭，說：“這可是惠岸夫子的心血。要不因為夫子，你們可得站著或者蹲著吃飯?！?p> 維沙瓦小聲地自己嘀咕了一句：“呵！我可不希望自己站著吃飯。”
阿弩普聽見了，小聲地回答道：“誰喜歡那樣呢？”
王邁科雖然坐在那里默不作聲，但心里面卻對這些桌凳抱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好奇，即便現(xiàn)在他已經知道這些桌凳都是由真菌形成的，但內心深處始終想不明白為何這些真菌能長成現(xiàn)在的模樣。他用手認認真真地撫摸著桌面，整個掌心都在桌面上仔細地摩挲?？粗烂嫔洗笮〔灰坏牧呅螆D案，垂直看去它們泛著深紅色，就像剛剛被鋸開的木頭，樹木內的水分和無機鹽滲透出來沁濕了木質層的顏色。隨著視角的傾斜，顏色由深紅變成了暗紅再變成棕紅。這些顏色的變化對于擁有著繪畫天賦的王邁科而言是一種直覺上的刺激，而這種刺激猶如加速的馬達再一次驅動著他的好奇心。
他下意識地判斷這些桌凳很可能是某類真菌的個體獨株，它們生長的形態(tài)正好構成了現(xiàn)在看到的桌凳的樣子，桌面和凳面其實就是真菌的菌肉，只不過這種真菌的菌蓋生來就是平直的，這些六邊形的花紋是它們的鱗片，桌凳側邊那些細密的條紋很可能是它的菌褶，再下去就是真菌的菌柄和菌托了。
這樣的判斷很明顯也很正常，王邁科并沒有流露出過分的興喜，他的手掌仍然繼續(xù)撫摸著桌面。當指尖細密的指紋劃過兩個比較大一點的六邊形交界處時，王邁科指尖的觸感神經末梢告訴他——那里存在著細微的凹隙。于是他緊張地繼續(xù)用手掌來回摩擦著桌面，這里有，那里也有，幾乎到處都存在著不易被察覺的縫隙。
這下子又讓王邁科犯了糊涂。手掌的感覺顯然是在告訴他，桌子不可能是由一個獨立的真菌獨株構成的。又一個奇怪的想法從王邁科的腦袋中冒出來——那便是，如果沿著桌面的縫隙往不同方向使勁兒掰的話，桌面很可能會被撕開，當然這需要自己有足夠大的力氣。
王邁科頓時打破了自己之前的判斷，這桌子并不是由一個單獨的真菌個體構成的，在他看來至少是很多個，至于多少還不清楚。
思考到這里的時候，王邁科意識到自己的分析判斷其實都是徒勞的。他回想起來到學院的路上，就在剛走進森林的時候，夫子拾起一根龍鱗松葉時那諱莫如深的神態(tài)。他感嘆著這里還有多少自己未能理解的事物，而這些新出現(xiàn)的未知事物都像是一扇神秘的大門。大門緊閉著，即便自己手里拿著鑰匙，大門上也沒有用于插入鑰匙的鎖孔。這扇門似乎在暗示著想要通過它的人們，要么輕輕推開它，要么就先后退幾步再加速跑過去撞開它?？砂凳究倸w是暗示，真實并非能夠隨心所欲的臆斷，任何自以為是的人在這扇門前面都顯得如此孱弱無能。
王邁科的思緒彷佛被一種未知的沉重感壓得嘎然而止。
王邁科突然感受到一陣輕微的腦震蕩，這種感覺就像是蟲子穿透頭皮鉆進了自己的腦袋。
與此同時，他正在苦苦思索的問題迎刃而解了——其實這些桌凳都是由數(shù)量龐大的真菌緊致并行生長形成的，構成桌子的真菌叫“案真菌”，凳子叫“席真菌’”，這些都是夫子給它們命的名。首先，它們按照嚴格的間距，分別栽培到食堂里面劃定的區(qū)域，案真菌成熟后長成桌子，席真菌成熟后長成凳子，當然還有一些食物領取窗口的臺子也是由案真菌生長而成的。構成桌凳的真菌數(shù)量龐大，就拿你正在撫摸的桌子而言，它是由數(shù)萬株案真菌緊致排列生長形成的，你看到的每個六邊形圖案都是一株案真菌的菌蓋。至于它們如何能生長得如此平整，那是能量抑制作用的結果。所有的生物生長都需要外界輸送營養(yǎng)或者歸根結底的說就是能量。在有光源的情況下，只要讓光源照射的能量在一定高度上形成一層均勻的光膜，這些真菌就只能生長到光膜的高度。但這是在特拉普斯特的背陽面，這里顯然沒有足夠的光源。盡管這里的大廳充滿了那些像葡萄粒一樣的發(fā)光植物，可它們所發(fā)出的光能是無法控制真菌生長的，更別談形成均勻的光膜了。不過，這個難題被惠岸夫子解決了。是液態(tài)光源！夫子在特拉普斯特眾多的發(fā)光植物中找到了最適合的液態(tài)光源——龍鱗松葉的葉汁。只要把收集到的龍鱗松葉榨出汁液，再用汁液澆灌真菌，只要控制好澆灌量，真菌植株的生長高度也就被控制了。
剎那間腦震的感覺消失了。
王邁科感到非常疑惑：“這是怎么回事兒？那聲音是從哪里傳來的？不，準確的說不是聲音，更像是一段信息。這些信息仿佛是一瞬間灌進自己腦袋的。
“王邁科，你能聽到嗎？”王邁科又經歷了一次腦震，而這一次他確定自己聽到了一段清晰可辨的聲音。不過聲音仍然是直接出現(xiàn)在他的腦袋里面，似乎沒有通過耳朵。這讓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雖說自己身體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但這樣的狀況讓他感到十分奇特。
“王邁科?！庇质悄莻€熟悉的聲音。
“敏教授！”王邁科驚呼道。他終于分辨出，進入自己大腦里面的聲音正是來自坐在他對面的敏教授。王邁科沒有料到自己的聲音在目前空蕩蕩的食堂里顯得十分宏亮。把坐在他旁邊的阿弩普和維沙瓦都嚇到了，他們驚訝地望著王邁科。
王邁科感到非常失禮，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釋。倒是對面的敏教授幫他解了圍，敏教授對著三人說：“我想現(xiàn)在我們可以坐著好好休息休息了。”
阿弩普和維沙瓦像是兩臺嚴格執(zhí)行命令的機器，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王邁科此刻彷佛一只正在等待覆蓋自己全身冰霜融化，即將結束冬眠的蟾蜍。隨著時間的流淌，慢慢從冰窟窿里復蘇過來。他已經確信那聲音就是敏教授的了。
“看來你的確能聽見！”此時王邁科腦袋中的聲音變得非常溫柔。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敏教授正面帶微笑看著自己。
王邁科低著頭盯著桌子，沒敢抬頭看向敏教授。但他的思緒卻像脫籠的麻雀，毫無約束地就從大腦中飛了出去。王邁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大腦如同一臺嗡嗡震動的信息發(fā)射裝置，正向對面的敏教授發(fā)送出一段信息：“我剛才腦袋里出現(xiàn)的聲音和您平時說話的聲音一摸一樣呀！”
“沒錯，就是我。不得不說你很特別，你居然可以和我進行思維對話?！?p> “這是心靈感應？“王邁科只能用這個詞匯形容目前發(fā)生的情況。
“不全對，這是非語言類交流方式的一種，也是我們海奧華人特有的交流方式。就在你思考那些菌凳構造的時候，我無意間感知到了你的思維震顫，我試著用我們海奧華的交流方式給予你答案，令我震驚的是，你居然在沒有經過‘啟迪’前就能接收到我向你發(fā)出的信息。”
王邁科反問到：“可是剛才……我想說……剛才那些關于菌凳的信息是一剎那出現(xiàn)在我大腦中的。準確的說并不是目前這樣的狀態(tài)。而現(xiàn)在更想是在進行對話?！?p> “你說的沒錯，目前我們這種交流方式稱為思維對話。是一種更為高級的語言類交流方式。你可能還沒有察覺，我們之間的溝通并沒有通過菌帽的翻譯，你的大腦似乎很自然的將海奧華語言翻譯成了你能理解的語言?；蛘哒f你其實原本就理解海奧華語言，只是在我們進行思維對話的時候，你并沒有意識到這種機制在發(fā)揮作用罷了。至于你能夠接收到我給予的非語言形式的概念信息，毫無疑問，你的大腦十分特別，甚至是那些學習過思維交流課程的高章回學生都辦不到的?！?p> 王邁科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腦是如何工作的，回想起最初的那種腦震感，那些信息如同電流一般快速穿透大腦，關于菌桌和菌凳的一切信息幾乎是一瞬間變得一目了然。
王邁科想到了在地球傳說中存在的一種很古老的獲得他人內心想法的巫術——讀心術。他開始害怕起來，害怕坐在他對面的敏教授洞悉他的內心。
那聲音彷佛是在譏笑王邁科的無知：“這并不是什么讀心術。我們海奧華人根本不需要利用這種方式窺探別人的思想。不過真的會有人(這里特指人類)這樣認為。海奧華人很早就接觸過人類，我們之中的某些海奧華人對人類的印象并不算好，人類很擅長把自己的思想隱藏起來，簡單的說就是人類的語言與思維在大部分時間里是不一致的。而這種不一致反而在人類看來是語言交流的高級進化。”
聲音停息了一下，然后又出現(xiàn)：“你完全可以讓自己放松警惕，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害怕，雖然我可以感知到你內心的想法，但那只是你思維中的一小部分，我想僅僅是你原始好奇心的那部分，我將它稱之為本能思維?！?p> 王邁科緩緩抬起頭看向敏教授，帶著敬畏的眼神點了點頭。敏教授依然保持著初見時的那種冷峻無色的表情。
這時候一個穿著白大褂帶著方尖帽的人從藤柱的一個掛著“正”字匾額的窗口中跺著奇怪的步子跑過來。他每一個步伐都顯得十分笨重，但看上去身材并不臃腫。直到跑到他們坐著的藤桌跟前，王邁科才看到這人居然有四只腳。
來人氣喘吁吁地說：“好啦！好啦！這就是那三個插班生吧。我才把他們的‘星球’卡片繪制好。夫子才把他們的信息給我，走的時候說你們馬上就要過來了，這可把我著急壞了?！?p> “哈哈哈，非常感謝你德德納納德(Ded·Nalad)先生，我一直很肯定我對您的評價，你果然是章回林學院最稱職的營養(yǎng)科教授?！泵艚淌诙Y貌地站起身來。孩子們也跟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個古怪的德德納納德先生，雖然王邁科一時間還沒能接受自己用平常的心態(tài)對待一個擁有四條腿的外星人，但總的來說這位營養(yǎng)科教授讓王邁科感到了來自地球以外的親和力。
德德納納德幾乎是使勁跳躍起來把“星球”卡片遞給敏教授的，然后不耐煩地說：“教授，很明顯，你根本不用站起來。你是故意的嗎？”
敏教授面部首次出現(xiàn)了肌肉的抽動，王邁科認為這應該是海奧華人特有的微笑，如果是自己肯定會笑出聲。
敏教授說：“這是對您的尊重，我必須站起來。要知道這樣的禮儀是必要的，夫子不止一次在我面前顯露出對您的尊敬。何況是我?！?p> “你在他身上學習的肢體語言太多了，這有點讓我……”德德納納德停頓一小會兒繼續(xù)說，“讓我……有些無福消受。我說，我們有多長時間沒見面了？敏?！?p> “我想應該很久了吧，自從學院通過了你的‘星球杯’營養(yǎng)計劃后，你就開始專注你的工作了，我們就沒見過啰?！泵艚淌趯⒓氶L的雙手在胸前攤開。
德德納納德笑道：“那就對了。之前您還沒有那么多的肢體語言，面對現(xiàn)在的您，我多少有些不受用。”說完德德納納德就哈哈大笑起來。這讓旁邊的王邁科感受到這位四條腿的營養(yǎng)科教授更加平易近人了，他的言談舉止和地球人實在是太像了。
另外兩個小孩卻對他們的對話無動于衷，應該說是沒有產生一點兒心理共鳴。
敏教授也笑了一笑，但表情顯得有些僵硬。教授看了看手中的卡片，向德德納納德問道：“這張是他的？這兩張是他們的？”
德德納納德使勁兒的昂著頭，再三確認了一下，點頭確認。
敏教授把卡片分發(fā)給孩子們?？ㄆ怯赡撤N木頭做成的，也就撲克牌一般大小。
王邁科接過卡片就認真的觀察起來，當然阿弩普他們也一樣?？ㄆ嬲R齊地畫著正方形的格子，每個格子里面畫著一個簡單的符號。王邁科隨即意識到了這些符號和剛才在藤柱匾額上看到的符號很相似，至少那個“正”字出現(xiàn)在自己的卡片上，還不止一個。其余的還有：一、丨、丄、丅、上、止……很快王邁科就看懂了這些符號的含義，這些符號就是漢字中最簡單的幾個用于計次的代用字，它們分別是一、丄、上、止、正，其它的都是由這五個代用字翻轉、鏡像過后形成的。但這些符號幾乎是隨機排列的，致于其中存在的規(guī)律對于王邁科而言還是無法理解的。
阿弩普和他的同胞維沙瓦似乎沒注意那些符號，也許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符號有著某種特殊含義。他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卡片的背面，與其這樣說，倒不如說是卡片的背面深深地吸引了他們。
上面精心雕刻著一個圓形圖案，在圓形圖案內部刻著蜿蜒連綿的曲線，曲線圍成了清晰可辨的大陸邊緣。一條寬闊的深色帶在圖案靠下的區(qū)域把大陸分割開，像巨斧整齊地劈開了這片大陸，那斧印便是海洋。海岸線周圍密密麻麻篆刻出的小點應該是森林，從森林中又伸出了很多細小的條紋，它們由下到上呈先粗后細狀，這些條紋縱橫交錯，有的從幾條線匯聚成一條，有的從線條變成一片深色凹槽，那些凹槽應該表示大型的湖泊，而這些線條延伸的并不遠，更像是沿著森林邊緣長出的未經修飾的睫毛。剩下的留白呈現(xiàn)的是木塊本身的色澤，它們象征著沙漠。
阿弩普和維沙瓦一眼就看出卡片上刻畫的圖案是自己的母星桑夕艾利斯，圓形的圓心就是他們的居住的家園。同時在圖案的左上角排列著兩個一大一小的圓形，小圓的顏色較深，大圓的顏色是木頭的本色，它們分別表示桑夕艾利斯的兩顆恒星——恒伯星南娜(Nanna)，恒仲星巴德爾(Baldr)。圓形的左下角還有一個小的圓形，顏色被描摹成黑色，那是桑夕艾利斯的衛(wèi)星凡賽提(Forseti)。
同時，王邁科也注意到了自己卡片背面刻著地球的圖案。王邁科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審視自己的星球，圓心標示的是自己的家鄉(xiāng)——成都。沉重的大陸被巨大的海洋三面包圍，王邁科很快分辨出大陸右邊那條細長的島鏈是日本，同時還有一些散碎的島嶼，分別是呂宋島、臺灣島、海南島。還有一些零星的小點，王邁科意識到那些應該是覆蓋在大陸上的森林。與阿弩普手中卡片相比較，海洋一目了然的成為了這個圖案的主旋律，但森林的覆蓋面積卻少得可憐。同樣，在地球圖案的左上角刻著太陽，左下角的深色小圓是月亮。
“都拿好了，千萬別掉了?！钡碌录{納德說。
孩子們點著頭嗯聲回答。
“這可是你們重要營養(yǎng)來源的領取指南?！泵艚淌谘a充道。
“現(xiàn)在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怎么使用它吧?！钡碌录{納德說，“你們必須時刻注意卡片上的那些符號，一個符號意味著一個‘星球杯’，‘星球杯’的領取窗口就在藤柱那里，一共有五個。請你們注意每個窗口上的那塊匾額，匾額每天展示的符號都會有變化，只要當天出現(xiàn)了和你們卡片上的相同符號，那便意味著你們需要領取‘星球杯’了。當然，在學院的各處明顯位置都會有提示標牌。希望你們重視自己的健康，這是學院為你們健康成長提供的最好保障。好了，我說完了。”
“你們都聽明白了嗎？”敏教授補充問道。
“明白了?！焙⒆觽凖R聲回答。
“謝謝你，德德納納德先生。”敏教授說。
“不用謝。這一次可真特殊，在我們學院還是第一次見到插班生?！钡碌录{納德喃喃自語的轉身向藤柱走去，步伐依然吃力且沉重。
“你們把卡片保管好。記住教授的話，現(xiàn)在我們可以去暖穴了?！泵艚淌谡f完后輕松地從菌凳上站了起來，動作很優(yōu)雅，甚至沒有耗費她一點格外的力氣。離開了凳子后又緩緩地坐上了輪椅。
他們開始往回走，走進了進入食堂的那條甬道。這時候甬道的光線顯得比來時暗了許多，應該是從光亮的食堂再回到亮度稍微暗淡的甬道造成的視覺反應。
當他們走到甬道中的一個隧洞洞口的時候，維沙瓦首先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的“星球卡”發(fā)出了淡淡的亮光，亮光是從卡片背面刻著桑夕艾麗斯星球的圓形凹槽里發(fā)出來的，看起來很美麗，像一個發(fā)光的銀環(huán)。在他正要告訴阿弩普的時候，阿弩普也發(fā)現(xiàn)自己卡片背面出現(xiàn)了同樣的發(fā)光銀環(huán)。就在他們面面相覷的時候，敏教授也看到了。王邁科趕緊看了看自己的卡片，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敏教授提醒大家站住，說道：“阿弩普、維沙瓦，你們倆的暖穴應該從這里進去。對，你們的‘星球卡’亮了，這是在提醒你們該走這個入口。”
“那……我……”王邁科正要問。
“很明顯，你的暖穴入口不是這里，你的卡片沒有發(fā)光。一起吧，先去他們的暖穴?！泵艚淌趲е麄冏哌M了讓維沙瓦“星球卡”發(fā)光的洞口。
從洞口走進隧道，孩子們才真切的感覺到隧道的深邃與綿長，眼前能看到的都是隧道壁，跟本看不到隧道的盡頭。這說明他們正在隧道里面繞行，由于隧道的弧度很大，很難讓人一眼就察覺。隨著他們深入隧道的程度，讓孩子們不自然地認為隧道正在悄悄地延展生長。
“這是一條孤獨的隧道?！卑㈠笃障蛲踹~科感嘆道。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王邁科問。說話的時候，王邁科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問題，與之前進入食堂窺探到的那幾個隧洞不同，他們在這個隧洞里面走了這么久，還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其它的洞口，或者說是連接口。
“你感覺到沒有？我們正在往下走?！卑㈠笃諏ν踹~科說。
王邁科對阿弩普的結論感到驚訝，對于隧道的走向王邁科確實沒有什么感覺，只知道大家是在隧道中向右繞行，得知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卻毫無感知。連忙問：“真的嗎？快告訴我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阿弩普說：“相信我。這是我們……”
維沙瓦一下子打斷了阿弩普，什么也沒說，架勢要把阿弩普拉開。
王邁科首先探了一眼在前面的敏教授，然后迅速把手搭在阿弩普肩膀上，稍微一使勁兒讓自己站在了阿弩普和維沙瓦中間。這一次王邁科沒有選擇不予理會，反而是沉著臉色盯著一臉驚訝的維沙瓦，然后又迅速變了一幅面孔，若無其事地對阿弩普笑道：“我相信你?！?p> 被彈開的維沙瓦顯然很不甘心，攥緊拳頭準備還擊。
“夠了，維沙瓦?！卑㈠笃諅壬頁踉诹送踹~科身前，同時小心地看了看教授，壓低聲音繼續(xù)說，“我不覺得告訴他有什么不好，也沒有哪條規(guī)矩不準我說啊?！?p>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巴洛提醒過我們，別和這個‘阿努納奇(Anunnaki)’說話！”維沙瓦語言中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而這種恐懼更像是在執(zhí)行某種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命令。很明顯，他對于自己口中所說的“阿努納奇”毫無概念。很像一個愚夫道聽途說得來的一個詞匯，甚至讓人懷疑他有沒有正確的復述出來。
“你知道‘阿努納奇’？我想我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你說呢？”阿弩普冷靜地對維沙瓦說。至此，王邁科默默地記住了這個從桑夕艾利斯人口中說出的單詞——阿努納奇。
維沙瓦自知理虧，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顯得不再如此的歇斯底里了，他拿起手中的“星球卡”對著阿弩普說：“還是認真關注下它吧?！比缓筠D頭對著王邁科顯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說：“告訴你吧，我們已經向下走了17.7里爾(Lier桑夕艾利斯計量海拔高度的單位)了。我來替他告訴你吧，他想讓你相信的是——我們倆天生就對位移量有著神奇的感知能力。我原本是不想讓你知道的?！?p> 王邁科看了看阿弩普，阿弩普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繼續(xù)沿著隧道走，王邁科還是沒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是往下走的，這讓他感到很惱火。
很快阿弩普和維沙瓦都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星球卡”的亮環(huán)有了新的變化，原本的銀色亮環(huán)變成了熒光色亮環(huán)，與此同時隧道的右側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洞口。大家都很清楚現(xiàn)在應該進入這個新的連接口了。
進入新的洞口后孩子們發(fā)現(xiàn)這個隧道沒有外面的隧道深，而且很容易就看到了隧道向右的拐角。走到拐角處后，隧道開始沿著順時針方向往上繞行了。
孩子們跟著敏教授繼續(xù)往上走，隧道的路面交叉著出現(xiàn)了柔緩的坡面和環(huán)繞的階梯。王邁科又看到了那些從輪子上伸出的無數(shù)觸須，它們就像一個個米粒兒大小的纖夫死死地拉著纖繩，教授的輪椅則是被這些纖夫奮力拉動的巨輪，以至于教授的輪椅可以很自然的向上行駛。王邁科一度擔心教授的輪椅會不會在斜坡上往后滑，現(xiàn)在看來自己的擔心倒是多余的。
在隊伍盤繞上行的過程中，孩子們看到了一些新的較于進來時的隧洞小很多的洞口，它們全部位于隧道的左壁。這些洞口里面沒有光亮，顯得黑暗可怖，甚至感覺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
王邁科靠向隧道的右壁，這些洞口讓他想到了黑暗中的獸籠，不免讓他有些害怕。很快新的情況發(fā)生了，當阿弩普走到一個洞口跟前時，那個洞口亮了起來。是緩慢亮起的柔和白光，白光照亮了整個入口。這時候洞口里面的所有細節(jié)才暴露出來。
原本黑暗洞穴的深處出現(xiàn)了一扇門，深棕色的門離洞口還有幾步路的距離，所以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看進去里面什么都沒有。此刻門上還亮著一串王邁科看不懂的文字，不過他聯(lián)想的到——那應該是阿弩普的名字，是用他們星球的文字書寫的。
“阿弩普先生，你的暖穴到了?！泵艚淌趯Π㈠笃照f。
阿弩普連忙走到前面，他看到門上亮著的文字，那是用自己星球的文字書寫的他的名字。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星球卡，熒光色的亮環(huán)已經熄滅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現(xiàn)在我可以進去了嗎？”
敏教授回答：“當然可以，這是屬于你的暖穴，只有你能進去。在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和特殊情況下我們任何人是無法進入的?！?p> 敏教授又特別地指了指阿弩普手中的星球卡，對著三個孩子說到：“你們一定要保管好它，我想它的作用你們已經了解清楚了，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們哪天哭喪著臉找我?guī)湍銈儗ふ疫z失物品。沒有它，你們根本進不了暖穴，更不用說在這里找到你們的暖穴?！?p> 她提醒阿弩普：“你可以進去休息一會兒，我還要帶著他們去暖穴。記住，暖穴進出對你們而言只有唯一一條路。阿弩普先生，請吧?！比缓笥盅a充道，“待會兒你得自己走到食堂的入口處，我們在哪兒集合。我還得帶你們回教室，我想你們還是有時間去聽完剩余的課程?！?p> 阿弩普忐忑中向敏教授點了點頭，然后緩慢地走到門前。他沒看見門上有任何把手，在原地定了一會兒后抬起了雙手。當阿弩普雙手即將觸碰到門的時候，光亮開始變暗，洞口很快恢復到黑暗。站在洞外的人甚至沒能看清阿弩普是怎樣推門進去的，他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走吧！我們繼續(xù)，我想很快你的暖穴就要到了。維沙瓦先生。”敏教授對剩下的兩個孩子說。
緊挨著阿弩普暖穴的洞口便是維沙瓦的暖穴。和剛才的情況一模一樣，先是洞口亮起柔和的白光，棕色的門上亮著一串字符。當維沙瓦觸碰到門的時候，與阿弩普的經歷一樣，隨著洞口光亮的暗淡維沙瓦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走吧，現(xiàn)在就剩你了。很明顯，我們得先往回走?！泵艚淌趯ν踹~科說。
“這很像蟻穴，對嗎？螞蟻，地球上的昆蟲?！蓖踹~科說。
“很像？這就是按照它們的洞穴構造設計的，為的是充分利用腳下這片土地。這是勒翁人的功勞?！?p> “又是他們？”王邁科欲言又止。
“當然。他們是我所了解的最天才的挖掘者，他們近乎完美的把握了隧道往下繞行的斜率和弧度，甚至讓人感覺不出隧道實際上是在往地下更深處延伸。他們沒有圖紙沒有機器，全靠直覺和雙手完成了這一切?！泵艚淌谡f。
王邁科隨即感嘆到：“真……難以置信……”
敏教授卻說：“這就你們所謂的天賦。在我看來這是一種法則，他們最終還是被自然放在了最合適的位置?！?p> 王邁科于是又好奇地問道：“那么，勒翁人之前被放在了什么位置？”
“我對他們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他們來自叫勒翁的星球，他們的恒星在很早以前就超新星爆炸了。對了，你來的路上應該在海上看到一顆很明亮的星星，那就是他們的‘太陽’?！泵艚淌诨卮穑八麄儞碛兄鼮楣爬系奈拿?，但是我之前所說的那個法則沒有賦予他們語言的功能，卻賦予了他們更為完美的文字表達能力。我不知道你看沒看過他們的文字，據(jù)我所知只有夫子可以理解一部分勒翁文。在我看來他們能夠擁有如此精妙的挖掘建造能力和他們塑造文字的能力不無關系。希望你能聽懂我說的，他們的文字確實是塑造出來的，就像是在一塊大泥板子上做雕刻?！?p> “對，我看到過。那顆明亮的星星，還有他們的文字我都看到過?！蓖踹~科激動地對敏教授說，“我想起來了，在進入勒翁人鎮(zhèn)廣場上那個巨大的圓盤，浮葦蜘蛛背甲上的圓圈，勒翁冰船上的圓形圖案，還有……”王邁科想到了那薇老師，聲音嘎然而止。
“還有什么？”敏教授追問到。
“還有……我的意思是還有這里。勒翁人為我們挖掘的暖穴，我們剛才也繞了走了一個巨大的圓，不是嗎？”王邁科急中生智地回答。
敏教授點了點頭，她又看了看前面的路，說到：“出了這個洞口我們應該往左拐?！?p> 很快他們走到了一個新的隧洞口，王邁科的星球卡亮了。走進這個隧道，和剛才不一樣的地方是這里是向左繞行的，隧道就像一個巨大的彈簧條，王邁科也不知道自己繞了幾圈。不過這次路過了好幾個新的隧洞，每個隧洞的間隔不遠，這讓王邁科可以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是在向下繞行。等走進最后一個通往暖穴的隧洞后，他發(fā)現(xiàn)這里依然是向下繞行的。王邁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暖穴，那里亮起柔和的白光，門上顯示出用簡體漢字書寫的“王邁科”三個字。
“進去吧，王邁科先生?！泵艚淌谡f。
“我就在這等著，你把東西放好我們就走?！泵艚淌诳粗踹~科說。王邁科眼中流露出了一種對未知的渴望并且還夾雜了些許恐懼。和大多數(shù)小孩一樣，在遇到新事物時心中都會揉雜著各種情緒，而這些情緒瞬間便洋溢出來，并且沒有絲毫修飾。
王邁科轉身走到自己暖穴的門前。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扇他剛才認為是棕色的門。
“這根本不像是一扇門，更像是門簾?！蓖踹~科腦袋里閃過一個念頭。門并非自己之前看到的深棕色，反而顯現(xiàn)出來的是晶瑩的亮光。很像細小露珠串在蛛絲上一條一條垂下的門簾，看上去它是如此柔軟，觸摸的沖動油然而生。
王邁科很自然地往門內走，他伸出手做出掀開門簾的動作。此時他終于明白了阿弩普和維沙瓦并不是伸手去推開門，而是抬手做掀開門簾的動作。同樣，在外人看來觸碰到門的王邁科消失在黑暗中，而王邁科自己卻是很正常的走進了自己的暖穴。
當室內的光亮像雨水般打在王邁科臉上時，屬于自己的暖穴呈現(xiàn)在自己面前。暖穴確實溫度暖和，已經變的輕薄的菌絲袍也顯得多余，反而讓王邁科感覺到有一些悶熱。但暖穴不僅僅是讓人身體感到溫度上的溫暖，更多的是給人一種內心的溫暖。這里一切如新，一塵不染，對于學生而言該有的抑或應有的陳設一應俱全。
暖穴呈不規(guī)則的多邊體，不過臥具和書桌都放置的恰到好處，甚至沒有浪費一點空間。地面上還有一張很大的毛絨地毯，地毯上放著一個球形的沙發(fā)。王邁科沒有花時間仔細觀察，他把自己的背包掛在了從墻上伸出的某種植物的枝條上，然后背對著門的方向身體大膽地往后退，他知道自己通過的是一道奇特的門簾，于是很順利地退出了暖穴。
洞口的光亮恢復到王邁科進入前的樣子，教授的輪椅已經調轉了方向。
王邁科撓著頭對敏教授說：“教授，我們走吧。”
“這么快就出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里面呆一會兒呢。”敏教授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