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寒假（二）
經(jīng)過十來個小時的車程，栩楓平安抵達花城，一下車，他便脫去厚外套?；ǔ堑臍鉁?，只能算是秋天，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他異常興奮。栩楓出站后，環(huán)顧四周，人潮涌動，就是沒看見秦爽。
秦爽比栩楓小三歲，正讀高一，她也放寒假了，她非要來接站，到了約定的時間，卻不見人影。
栩楓站在原地，拿出手機給秦爽打電話，電話通了，他問她在哪，她說你轉(zhuǎn)身就能看見我。他立刻轉(zhuǎn)身，看見她從五六米開外沖過來，走到他面前，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像情侶一樣。
秦爽道：“啊哈哈，哥哥你終于回來了?！?p> 栩楓道：“好久沒見爽爽，依然是那么活潑可愛，我很掛念你和秦姨呢?！彼麚鹚?，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才放下。
秦爽道：“媽媽今早去菜市場買了好多肉菜，專門為你整一頓豐盛的午餐，我們回家就能開飯。”
栩楓道：“有沒有我喜愛的白切雞啊?！?p> 秦爽道：“必須有啊，媽媽說了，管夠。”
栩楓道：“好好好，我們回家吃大餐咯?！彼欣钕?，她挽著他的手臂，倆人朝地鐵站走去。
栩楓的房子和秦姨的房子是對門兒，以前兩家經(jīng)常串門，過年過節(jié)也是一起吃飯，他父母不在身邊的日子，他把秦姨家當(dāng)自己的家。
秦姨在廚房忙碌著，聽見栩楓回來，放下手中的鍋鏟，出到廳堂，迎上去，也給他一個擁抱。
秦姨道：“一個學(xué)期沒見，哥哥瘦了一點，在學(xué)校要吃好啊?！痹捳Z中，充滿心疼。
栩楓道：“主要是很久沒吃過秦姨做的飯菜，給饞瘦了，哈哈?！?p> 秦姨道：“這個寒假，補回來。你休息一下，還有兩個菜做好就能開飯?！闭f完，她徑直走向廚房。
吃完午飯，栩楓回到自己的房子，攤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父母帶自己去游樂場玩耍，像小時候的場景，很溫馨。他玩著玩著，忽然發(fā)現(xiàn)父母不見了，他很慌張，到處找爸爸媽媽，可就是找不到，他急得哭了。天逐漸黑起來，其他小孩都跟著父母高高興興回家，只有他在游樂場不知所措。
栩楓驚醒了，他慢慢睜開眼，室外陽光燦爛，屋內(nèi)很安靜。他發(fā)呆了好久，才拿起手機，想給媽媽發(fā)個信息。信息編好了，卻又猶豫起來，但他還是點擊了“發(fā)送”。
栩楓的爸爸喬宇和媽媽昭惠都是工程師出身，早年在國內(nèi)知名大企業(yè)任技術(shù)骨干，后來國外有更好的發(fā)展平臺，就赴美國工作了。雖然發(fā)展前景不錯，但喬宇和昭惠經(jīng)常要出差，當(dāng)時他們考慮到栩楓還小，帶在身邊不方便，就將他寄托給秦姨，待他高中畢業(yè)后，再安排他到美國讀大學(xué)，這樣，一家人就可以生活在一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幾年之后，喬宇和昭惠的感情出現(xiàn)了危機，安排栩楓到美國讀大學(xué)的計劃，也就擱淺了。
忽然，栩楓聽到有人敲門，是秦爽來了。他笑著道：“你來得正好，這里幾個月沒人住，要好好搞下衛(wèi)生，你幫幫忙唄?！?p> 秦爽道：“本姑娘是來找你陪我去看電影的，搞衛(wèi)生嘛，嘿嘿，就免了吧?！?p> 栩楓道：“那你更要幫忙，搞好了衛(wèi)生，才出門去玩?！?p> 秦爽道：“哎，快一年沒見過叔叔阿姨了，要是他們在家，那該多好啊，這些活兒都不用你干。”她嘴里嘀咕著，又問：“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栩楓道：“我媽在微信上說，年廿八到家?！?p> 秦爽道：“你有沒有想過勸他們回國內(nèi)工作，現(xiàn)在國內(nèi)的大環(huán)境很不錯的。”
栩楓道：“這個嘛……嗯，很少和我爸媽交流，不知道他們的想法。”
秦爽道：“就是不了解才要去問去勸呀?！?p> 栩楓當(dāng)然是想父母在身邊，想得到父母醇醇的關(guān)愛，像別人的家庭一樣，完整而溫暖。他嘆了口氣，說道：“到時再說吧。”
寒假已過半，到了年廿八這天，栩楓按照約定的時間到白云機場接機。他接到了父母，內(nèi)心有按耐不住的興奮。
年廿九，花城的迎春花市正旺，栩楓與爸媽去逛花街，采購一些年花、年桔回家裝飾新年氣氛。
大年三十，栩楓家邀請秦姨和爽爽到家里吃團圓飯是慣例。這頓年夜飯，昭惠是下足了心思，菜肴豐盛而美味，萬家燈火中，這一家最溫暖。
秦爽提議拍一個合照，大家紛紛舉杯，那個美好的時刻，被記錄了下來。
往年，栩楓父母回國過年，即使時間緊，也會去探下親戚和朋友，今年時間似乎沒那么緊，卻沒有探親訪友的行動，這讓他很納悶。
轉(zhuǎn)眼就年初三了。這天晚上，栩楓同學(xué)聚會，深夜回到家，進門看見父母和秦姨在商量事情，此時仨人齊刷刷望向他，他頓時覺得氣氛不太對。
栩楓道：“?，秦姨這么晚了還在啊，你們慢慢聊，我去洗澡?！闭f罷，他朝房間走去拿衣服。
喬宇道：“你先不急洗澡，過來坐一下。”
栩楓道：“什么事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昭惠道：“我們有個事要跟你說。”
喬宇道：“現(xiàn)實早晚要面對的，不如攤開來講。你覺得爸爸好還是媽媽好？”
栩楓道：“都好呀，怎么了？”
喬宇道：“那你愿意跟誰生活？”
栩楓摸摸腦袋，一時不明所以，說道：“我不是很明白啥意思?！?p> 昭惠道：“我和你爸協(xié)議離婚，你跟誰？”
栩楓聽到這句話，像晴天霹靂，愕然得說不出話。
“你們……你們……”栩楓鎮(zhèn)靜不下來，講話都口吃了。他望了望秦姨，她點頭回應(yīng)他。
“為什么！為什么！”栩楓朝著父母大吼。
昭惠道：“是我們不對，你冷靜點?！?p> 栩楓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要走到離婚這一步，但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從你們出國的那一天起，我就逐漸失去原生態(tài)家庭的溫暖與庇護，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是多羨慕同齡人的嗎？如果不是秦姨，我早就變壞了！”
喬宇道：“我和你媽虧欠你太多，今時今日又做出這樣的決定，希望你能理解?！?p> 栩楓道：“我不理解不理解。小時候你們拋棄我，現(xiàn)在我長大成人，你們更沒必要履行家庭責(zé)任了，親手拆散這個家。我告訴你們，我誰也不跟！”
栩楓說完，奪門而出。秦姨追上去，沒能叫住他。
栩楓關(guān)掉手機，一個人跑到酒吧發(fā)泄，在搖滾樂和形形色色的舞姿中，喝得酩酊大醉。他漫無目的地游蕩著，這座城市的霓虹依舊，卻不見往日的車水馬龍，他才發(fā)覺，外地人都回鄉(xiāng)過年了，花城的夜盡是冷清。冷冽的風(fēng)一陣接一陣，吹來了孤獨，驅(qū)走了溫暖。他朝著珠江大聲喊，眼淚止不住滴下來。累了，他在長堤的公共長椅上，蜷縮著入睡了。
次日早晨，栩楓拖著倦態(tài)回到家，看見父母仍坐在沙發(fā)上，顯然他們一夜未眠。昭惠走上前問他昨夜去哪里了，他沒有搭理，而是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并關(guān)上門。
過了一陣，房門打開，栩楓拖著行李箱出來。喬宇和昭惠迅速上前攔住他。
昭惠道：“你這是去哪??？”
栩楓道：“學(xué)校?！?p> 喬宇道：“還未開學(xué)，你那么早回學(xué)校干什么?！?p> 栩楓道：“你們管不著。你們要離婚，我是沒辦法管得住，所以我的事情，你們也別想管?！闭f罷，他推開媽媽的手，朝屋外走去。
年還沒有過完，栩楓的寒假，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