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簡十初幽幽蘇醒時,只覺渾身酸軟,甚至連雙眼都無法睜開。
仿佛千斤重物壓身,朦朦朧朧喘不過氣來,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想喊喊不出,想動動不了。
不是還在大學寢室里睡午覺呢嗎?!
依稀能感受到自身躺在堅硬的床榻之上,頭下枕著的也不再是已經(jīng)睡慣了的軟枕,腦袋下這所謂的“枕頭”硬邦邦得像一塊石頭,睡一覺恐怕能睡出落枕來。
好不容易鼓足剩余氣力來了一個深呼吸,涌入胸腔的卻是一股仿佛陰雨天鄉(xiāng)下老家閣樓上的腐朽氣息。
伴隨著一聲聲“咳咳咳”的急促咳嗽聲,他總算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撐起身子,睜開眼,看了下身遭,他一下子懵了。
石塊壘成的墻壁,茅草鋪就的屋頂,他躺在勉強可稱之為“床”的一個土炕上,身上蓋著一床單薄的被褥。
整個屋子中除了身下的床,僅見一桌一凳一缸。
桌上擺著一盞黑乎乎的油燈,瞧著似乎還余著半盞燈油,然而燈芯處卻只見點點火星。
皎白的月光透過紙窗上的破洞照進屋內(nèi),照亮了長凳上一個缺個口的粗瓷碗,碗里裝著三四個番薯狀的東西。
這怕就是這屋子里唯一的吃食了。
房門大開著,一陣陣冷風吹進屋內(nèi),他不由打了個哆嗦。
抬起右手,手掌倒也顯得白凈,然而跟原先熟悉的雙手一比卻顯得小了一圈。
整整花了一炷香時間平復心情,他總算接受了自己的處境。
穿越了。
一旦放松心神,這具身體原本的抗拒束縛之感仿佛也去了幾分。
他掙扎著爬起身來,將碗里的番薯搗成糊狀,就著缸里的冷水囫圇吞入腹中。雖被冷水刺激的直打哆嗦,但卻總算感覺這具身體至少泛起了一絲活力。
勉強祭奠完五臟廟,下一步還有一個個其他問題需要面對解決。
比如,弄清楚這局肉身原主人是誰?
可不要剛穿越卻被熟人一眼看破了。
不管穿越到哪里,對于奪舍、邪靈附身這些可都不友好,當場被抓去浸豬籠,那樂子可就大了。
看了眼窗外朦朧的月光,定下心神的簡十初鼓起勇氣來到屋子中央那扇缺了個角的木門旁,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奇的世界。
門上所貼門神畫像最為醒目。
為一武將模樣,身穿雙重長襦、外披彩色鎧甲,下著長褲,足登方口齊頭翹尖履,頭戴頂部列雙鹖的深紫色鹖冠,橘色冠帶系于頜下,打八字結(jié),脅下佩短劍。
不知此門神有何典故,這畫工也就一般,但武將看來卻威風凜凜,好似要跳出畫像來作戰(zhàn)一般,把簡十初瞧得嘖嘖稱奇。
門外空蕩蕩的,月亮已升到了半空,卻被云層擋著,灑下的月光甚少。
遠眺而去,可依稀辨認出是個小鎮(zhèn)的模樣,再往遠瞧去卻仿佛隔了層輕紗,朦朦朧朧連個山影都瞧不見。
可這鎮(zhèn)中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晚上的連盞燈籠都不掛,像個鬼鎮(zhèn)一樣,黑布隆冬瘆人得很。
簡十初咽了口唾沫,猶豫再三還是不敢在這種大黑夜獨自一人出門晃蕩,隨即悄悄掩上了屋門,準備明日天亮再說。
睡了半宿、口干舌燥的他拿起油燈,輕輕呼氣吹燃了燈芯,就準備去缸中打點水喝。
但燈中火光剛剛亮起,門扉就輕輕晃動起來,發(fā)出了“嘎吱嘎吱”的響動,似乎有人在門外一下下推門。
一驚之下,他迷迷糊糊的腦袋頓時清醒了許多,連忙屏息凝神,聽著屋外的動靜。
可不聽還好,一聽差點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夜深人靜下能聽到屋頂有水珠順著茅草落在了地上,滴滴答答。
房梁上里似乎有蟲子在爬動,沙沙作響。
透過門扉,還有“咵嚓咵嚓”的輕微咀嚼聲傳來。
一扭頭,透過門角的缺漏,只見到一黑色手影緊緊扣在木門缺漏處。瞧著與人手形狀一樣,但卻有陣陣黑霧繚繞其上,似無形無質(zhì)。
兩世為人,簡十初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靈異事件,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思維陷入了凝滯。
約莫過了幾個呼吸,又似已經(jīng)過了幾個刻時,室內(nèi)溫度莫名降低了許多,好像身處冰室之中,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竟然鬧鬼?!
冷靜!快想想怎么辦!
耳邊隱隱有氣流吹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屋外徘徊。
門外的東西仿佛也察覺到門內(nèi)的動靜,動作一下子大了起來,不似之前那般輕手輕腳。
門“砰砰砰”響動起來,門栓一次次彎曲至弧形,幅度越來越大,也不知還能再撐多久。
巨大的恐懼之下,簡十初左手握拳,右手死死抓著油燈,手背上青筋暴起,身體卻好像中了定身術般,扎根在地,一動不動。
拼了,這門神看樣子也擋不了多久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路。
一念至此,簡十初深吸了或許是人生中最后的一口氣,左手猛地拉開木門,右手順勢將燈油連帶著燈芯一同潑向了門外。
門外黑影原本正一下下撞著木門,也未防備這門自己會打開,猛地一下就撞進了屋子,又當頭被燈油連帶著燃著的燈芯淋了一頭,一下子便燃了起來。
黑影雙手抱起燃燒著的頭部,帶著火光滾出了屋外,口中發(fā)出“吱吱吱”的怪叫。
見火攻有用,他立馬抄起木凳準備來個痛打落水狗。
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雖不知物理攻擊是否有效,但總得試試,再不行就上童子尿。
思慮至此,他左手已經(jīng)開始解褲腰帶,準備給這鬼物喂頓好的。
鬼物一時吃了虧,又眼瞧見簡十初準備解褲腰帶的樣子,約莫真是怕了。身上黑光一閃,化作一陣黑風向南遠去,不一會已失了蹤影。
簡十初剛把褲子褪至小腿,正準備來個迎風三丈,卻不料這鬼物跑得如此之快。
一陣冷風吹過,下身涼颼颼,剎那間沒了尿意,只好悻悻然又穿回褲子。
大難不死之下,當場一身冷汗浸透了后背。
回過神來,他扭頭看了一眼木門。
只見其上門神畫像已是失了大半顏色,原本九成新的畫像如今仿佛已是七八年的老物件,顏色這缺了一塊那缺了一點,原來威風凜凜、栩栩如生的門神也好似失了神韻。
就好像,這門神剛剛為了擋住那鬼物已經(jīng)大耗元氣。
情急之下,簡十初連忙抄起原先扔出去的油燈,重新吹燃,靠近門神畫像欲要看一看究竟。
不料身后忽有一陣冷風吹來,木門“砰”的一聲被風吹上,將他關在了門外。
門上的門神畫像一下子仿佛跨越了數(shù)十年時光,原本五彩斑斕的顏色肉眼可見地褪了個干干凈凈,一幅彩繪一下子變成了黑白素描。
身后這時傳來一陣陣幽幽鈴聲,伴隨著的還有某人驚奇的自言自語,“竟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
簡十初手中重新吹燃的油燈原來還亮著微微的火光,勉強可照亮身前三尺,此時卻一下子滅了個干干凈凈。
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危急時刻,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奇怪的想法。
這人說的話,他竟然聽得懂?!
這穿越到底是穿哪兒去了?
石下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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