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綠洲里燦爛的小珍珠(上)
背部傳來冰冷的刺痛感,諾恩斯猛得清醒過來。一大片雪花從天而降融化成水,由衣領(lǐng)縫隙處流至背脊和腰部,凍得直打哆嗦。
相比之下臉頰倒暖意微濃,還泛起了兩朵紅暈。他趴在身前男人寬闊溫暖的背脊上,兩旁是大雪紛飛的冰原。
“諾恩斯?!甭曇魝鱽?,女人全身包裹以御寒,甚至連面部都被厚實圍巾緊緊密封,僅有兩枚黑色瞳孔露在外面。她的眼神溫柔似水,雖然看不清容顏,僅憑聲音就感到親切。
“哇哦~小野貓可算復(fù)活了?!蹦腥藙t帶著調(diào)侃,回頭張望背上的男孩。
男人同樣用圍巾包裹面部,他身材魁梧高大,手掌結(jié)實有力,棕色瞳孔炯炯有神,絲毫不懼怕迎面襲來的暴風(fēng)雪。
諾恩斯還沒完全從睡意中清醒過來,他探出頭跨過肩膀看向前方。漫天大雪籠罩著視野,仿佛永遠看不到路的盡頭。
“好冷…這里是哪兒?”
“圣都之外,我們剛離開…”
咚咚咚!冰原產(chǎn)生震動,打斷了說話的男人。腳步聲和喧嘩逐漸靠近,三人不再是冰原上的孤獨行者,一群穿著銀質(zhì)盔甲的戰(zhàn)士由后方追擊而來。
”瓦爾基里…果然那個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女人眼神變了,她從大衣中取出武器,以及一只閃爍白光的玻璃沙漏。此時諾恩斯才發(fā)現(xiàn),女人的肚子微微隆起。
“意料之中,畢竟你可搶了他的寶貝…”男人也取出鐵錘,輕松的在冰原上鑿出一個大洞,把背后男孩放入洞中,“小野貓,好好躲著,千萬別抬頭?!?p> “怎么就成搶了寶貝的人了,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女人語氣夾雜著不滿,“趕緊來幫忙,早點擺脫后趕往教堂?!?p> “是是~”男人甩動鐵錘,擲向迎面而來最接近的一位對手。
諾恩斯躲在冰窟內(nèi),寒氣由四面八方襲來,凍得人全身顫抖。他摸索著厚實棉服,從內(nèi)側(cè)口袋掏出匕首,準備爬上去幫忙。
可是平滑冰面根本無處著力,幾番嘗試用腳支撐都最終打滑摔倒,動作顯得頗為掙扎且滑稽。
女人見狀,抽空來到冰窟前耐心地安慰道。男人則站在身前,保護著他們。
“諾恩斯不用幫忙,眼前不是小孩子能對付的敵人?!?p> “可是…”諾恩斯感覺想哭,但自己必須表現(xiàn)出堅強,哭泣意味著懦弱和失敗,“守護你,是對使命的忠誠和執(zhí)念?!?p> 女人起先有點愣住,隨后眼眸漸漸柔和下來,她緩緩摘下黑色圍巾披在男孩頸部和面部,美麗容顏因此綻放于暴風(fēng)雪下。
“諾恩斯需要守護的東西還沒有找到。它不是我,而是未來你所珍視之人。但請永遠銘記,守護的使命必須源自你的內(nèi)心。”
“我的內(nèi)心?”諾恩斯為這張笑顏而動情,他還年幼,尚不知愛慕和傾心代表著什么,“可是,希芙大人…”
希芙把手指抵在唇邊,示意現(xiàn)在不是聊天的好時機,她轉(zhuǎn)身回到男人側(cè)邊,重新加入到戰(zhàn)斗中。
年幼男孩懵懂無知,只能呆呆地望著希芙的背影。當手中閃爍白光的沙漏高高舉起時,風(fēng)雪夾雜著催眠曲輕輕傳入耳膜。
諾恩斯眼前的世界,立刻瞬息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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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用紅色木板緊密粘合,中間高挑,四周低平,整座房間頂部呈三角形立方。
陽光透過一層薄薄磨砂窗戶照入室內(nèi),因為沒有都市慣用的隔音玻璃,屋外熙熙攘攘的談話聲和勞作聲不時響起,卻并不給人以煩躁感。
諾恩斯沒有起身,繼續(xù)保持平躺姿勢,雙目呆滯地凝望房頂,他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是否逃脫了翼手盜賊團的追逐。
然而此時此刻,內(nèi)心卻感受到好幾日來難得的平靜。他做了個夢,那是好久之前某個逐漸模糊不清的回憶。直到夢境重現(xiàn),往昔仿若鏡花水月歷歷在目。
需要守護的東西還沒有找到,它不是我,而是未來你所珍視之人。但請永遠銘記,守護的使命必須源自你的內(nèi)心。
陽衍希芙的每一句話,成為支撐諾恩斯渡過多年艱難歲月,一份刻骨銘心的執(zhí)念。
他不斷磨練自己,最終成為瓦爾基里來到諾歐通,與希芙重逢后卻再度失去。當年暴風(fēng)雪里的男孩,如今究竟在守護遺跡圣器,還是某種更珍視的存在,答案或許需要時間來驗證此刻內(nèi)心此起彼伏的漣漪。
吱呀~
老舊木門緩緩?fù)崎_,有人走進了屋內(nèi)。諾恩斯暫時無法辨別是敵是友,他警惕地緊閉雙目,用聽覺和嗅覺觀察訪客。
首先聞到的便是一股淡淡茶香,那是月見草香味,在圣都亞格拉希爾附近很常見,輕易能夠辨識,然而在詩蔻蒂背面則鮮有栽培。
難道自己回到了星球正面?這不可能。
訪客似乎把某種鐵質(zhì)器皿放置到桌上,器皿里又有多件陶瓷容器。由于東西堆得太多,陶瓷間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鳴聲。聲音并不悅耳,可以感知到訪客手忙腳亂的慌張氣息。
片刻安靜后,腳步聲靠近床邊,嗅覺變得更加靈敏。除了月見草淡香之外,周圍還夾雜著米飯的濃郁味道,以及非常稀薄卻略煞風(fēng)景的一絲臭味。
這股臭味其他人恐怕很難辨識,諾恩斯卻再熟悉不過,毫無疑問是來自鳥類動物的體味。
“羅伊娜,這里是哪兒?”
他突然睜開雙眼說話,目光與手拿飯碗,受到驚嚇后面部抽搐的郵差少女對視。
空氣仿佛片刻間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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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娜駕駛嚴重受損的電摩托,抵達坐落于穆斯貝爾大沙漠中心的綠洲——芬撒里爾。
穿著盔甲的男人等在一株芭蕉樹旁,似乎早已料到他們的到來。芬撒里爾沒有拒絕央求短暫收留的少女,同樣允許躺在副駕駛上身受重傷的諾恩斯,以及昏迷不醒的盜賊團男生進入綠洲。反觀身后翼手盜賊團其他成員以及流螢高級干部萊雅則沒有再追上來,就這樣他們死里逃生。
穿盔甲男人名叫拉克夏,身份為芬撒里爾遺跡守護者,負責(zé)保衛(wèi)這座小型遺跡的所有秩序。他井然有序地扣押盜賊菲澤斯,安排精通醫(yī)術(shù)的村民治療諾恩斯,并為他們安排合適住處。
明明是初次相見的陌生人,芬撒里爾卻如此善意和慷慨,這令羅伊娜感激不盡。最近她感受到世界太多的惡意,進入綠洲后竟然產(chǎn)生一絲重回原先平靜生活的錯覺。
“所以,流螢沒有追上來?”
諾恩斯靠在床屏上,聆聽郵差少女敘述失去知覺后,如何進入芬撒里爾遺跡的來龍去脈,神情卻變得嚴肅起來。
羅伊娜端上湯勺,喂食村里人幫忙煮的稀飯,見到男人皺著眉頭無暇顧及食物,不禁表示出不滿。
“先別考慮流螢了!現(xiàn)在必須補充營養(yǎng),盡快養(yǎng)傷,不然連走路都很困難。”
聽到提醒,諾恩斯才意識到自己全身綁著繃帶,所幸傷口已經(jīng)止血。
“我昏迷了多久?”
“半天吧。還好傷口均是外傷,幸運地保住了命?!绷_伊娜再度端上湯勺,“只是電摩托暫時沒法用了,綠洲里沒有懂機械維修的村民,所以我們得自行想辦法離開。”
諾恩斯不太情愿的咽下食物,燙嘴令他說不上話,尷尬模樣引得羅伊娜忍俊不禁。
“拉克夏先生允許我們在綠洲逗留一星期,這棟房屋也免費提供歇息?!?p> “拉克夏…?”
“芬撒里爾的遺跡守護者,是他接納我們進入遺跡的,是個好人?!?p> “遺跡守護者沒有好人…”
諾恩斯看向窗外,天空呈現(xiàn)蔚藍色,光線也不如沙漠中刺眼,印證了他們正身處遺跡的事實。
“那個跳上車的盜賊呢?”
“被拉克夏先生帶回遺跡內(nèi)了,據(jù)說翼手盜賊團臭名昭著,連芬撒里爾也略有耳聞,所以先關(guān)押起來再決定如何處置?!?p> “盜賊團和流螢不會輕易對岡格尼爾沙漏罷手,尤其是團長梵?!?p> “可是,他們都不是諾恩斯先生的對手不是嗎?那把銀劍竟然可以自由飛舞來攻擊敵人,太神奇了吧~遺跡圣器都這么厲害嗎?”
“…”諾恩斯想起不久前沙漠上演的慘烈戰(zhàn)斗,若非成功啟動雷瓦汀之劍,恐怕現(xiàn)在他們就不會在此閑暇聊天了,“雷瓦汀之劍是Tier A級圣器,由圣都授予瓦爾基里?!?p> “Tier A級,比岡格尼爾沙漏要低一級?”
“嗯,但所有遺跡圣器無論級別,都擁有兩種不同進階的技能。雷瓦汀之劍其中一個技能是自由切換實體和隱形狀態(tài),在洞穴里就用此救出了籠子里的信鴿?!?p> “原來如此~怪不得可以只破壞鳥籠,不傷害拜克斯。”
“而第二個技能則可以通過宿主的意念,遠距離遙控銀劍行動軌跡。比如迅速回到身邊,或者懸浮空中自由飛翔…”
話音未落,諾恩斯突然察覺到異樣,自己竟然感受不到雷瓦汀之劍的氣息。
他四下張望慌不擇機,可這件遺跡圣器顯然不在屋內(nèi),于是顧不上傷勢未愈,強行想要下床走動。
“等等!??!”羅伊娜用力把他拉回床榻,吃力地說道,“雷瓦汀之劍被拉克夏大人帶回遺跡了,因為任何武器都不允許出現(xiàn)于綠洲內(nèi)。他說等你醒來后,找他取回即可。”
“遺跡守護者…”
諾恩斯咬著嘴唇,眼神流露出憤怒。他試圖重蹈諾歐通城墻上,面對流螢Rank IX梅爾克時的覆轍,利用意念將銀劍帶回身邊,可惜失敗了。
看見他屏氣凝神的模樣,羅伊娜不解地歪著頭:“怎么了?”
“雷瓦汀之劍不是被帶走,而是被藏匿起來了,我用意念都無法尋覓到蹤跡?!?p> “拉克夏先生不是那種人!等諾恩斯先生傷勢康復(fù),我去找…”
“等不了,帶我去見遺跡守護者!”
羅伊娜拗不過眼前頑固的男人,只得放下碗勺扶著他離開屋內(nèi)。陽光肆意地灑在身上,溫暖來得恰當好處。
“好熱…”
映入諾恩斯眼簾的,正是芬撒里爾與眾不同的景觀。
她如同一顆珍珠,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