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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泥石流

第二十七章 議敘

貞觀泥石流 罪孽999 3044 2022-02-22 11:45:35

  初冬時節(jié),天氣過于寒冷,道路上相繼出現薄冰,不利車馬通行,貿易終于還是停了。

  河州衙門通過官驛,將一紙文書送達了米川縣衙門。

  烤著火、披著狐裘的柴令武漫不經心地接過羅大宣遞來的文書,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有意思,限柴令武于半月內趕到州治枹罕縣,到功曹處議敘,也就是常見的述職。

  河州功曹確實有權力考評柴令武這個縣尉,卻沒有讓柴令武扔下米川縣事務到枹罕城議敘之理。

  這里頭,要沒點貓膩,誰相信?

  兩世為人的柴令武,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人。

  羅大宣欲言又止,應該是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陰仁全程繃著橡皮臉,只是偶爾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沒事,下官明日動身去枹罕城,倒要看看河州是怎么個議敘法?!?p>  “阿融、柴刀,守好集市這一頭;伍參,在本官未歸來之前,執(zhí)掌弓馬手,嚴防吐谷渾積石軍,有居心叵測想染指的,斬;陸肆,隨本官去枹罕城,看看是不是龍?zhí)痘⒀ǎ ?p>  陰仁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這個混賬,這個時候還不忘死死抓住權力,不肯分潤半點。

  風吹、雪飄,一片肅殺景象。

  柴令武身著白色大氅,手上戴著鹿皮手套,一手執(zhí)韁、一手執(zhí)槊,面上也捂了厚厚的一塊皮毛,只露出眼睛與鼻孔,每一次呼氣都形成小小的霧凇。

  即便身體很熱乎,可露出的身體部位還是如同刀刮。

  這還只是初冬??!

  詩句“風雪夜歸人”看著多么優(yōu)美動人,只能親歷過風雪中趕路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的無奈與痛苦。

  中原王朝武力強盛的時候,也曾向北擴張,但后來守不住,諸多的原因當中,御寒是一個繞不過的話題。

  偶爾路邊飛過野雞、跑過狐貍,為這冷冰冰的世界帶來了少許生機。

  這樣的天氣,能見度低,視力范圍不超過十米,所以,縱然騎馬,速度卻并不快。

  前方影影綽綽的,大約有二十來人,手上拿著雜七雜八的家伙。

  陸肆明顯愣了一下。

  好家伙,這種鬼天氣,都敢出來剪徑?

  看看他們手上拿的啥家伙。

  長槍,槍纓沒有,就純粹是木頭削的;

  橫刀,應該是他們最亮眼的兵刃,刀鋒上滿滿的口子,說是鋸子都有人信,也不曉得是從哪個垃圾堆里撿出來的。

  馬刀,應該是也是撿來的,斷了半截。

  看人員,有老有少,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好家伙,這是來剪徑的,還是來拾荒的?

  “此山是我開……后面咋說來著?”

  “笨蛋,此樹是我栽!”

  “要從此路過,”

  “留下買路財!”

  柴令武納悶了,難道某社也穿過來了?

  不過,柴令武沒有閑工夫陪他們逗樂,天馬一催,急速沖到那頭領面前,冰冷的槊尖抵在他的咽喉處,讓他有一種濃濃的窒息感。

  柴令武連馬都沒下,讓這些來歷不明的人自縛,并且把這些破銅爛鐵捆起扛上,然后在頭前帶路。

  這幫人全程配合,機械得仿佛行尸走肉。

  或許,他們覺得進監(jiān)獄,至少有口飯吃?

  《警察與贊美詩》的另類形式么?

  讓人驚愕的是,枹罕城就在一里之外。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風雪的原因,這幫人相當于在守軍鼻子底下搶劫。

  有意思。

  城門的老府兵努力地搓著手,希望能保持一點溫度,卻只是徒勞。

  渾濁的目光流轉,看到一群人時,府兵立刻本能地持住了長槍——哪怕冰冷的槍桿是如此的扎手。

  陸肆緩緩馭馬,在前頭表明了身份,府兵這才松了口氣,長槍落地,給予放行。

  柴令武帶人到河州衙門,這陣勢把整個河州衙門都驚動了,衛(wèi)戈老頭跳著腳跑出來,看到柴令武冰冷的目光,不由露出了苦笑。

  “哎喲,小祖宗喲,你這么殺氣騰騰的干什么嘛!有話好好說,讓外人看了不好?!?p>  呵呵,衛(wèi)戈說的每一句話都無可指摘,就是那滿滿幸災樂禍的眼神,讓人知道他的不甘寂寞。

  “司倉參軍刁矛,滾出來!你發(fā)公文要耶耶從米川縣頂著風雪來接受議敘,又在半路找人劫殺耶耶!不給交待,耶耶今天與你拼個你死我活!”

  柴令武的聲音很大,不僅僅是州衙,連枹罕城不少百姓都能聽到。

  除了聲光,這個世界上,最快的往往是流言蜚語。

  柴令武這一聲吼,殺人誅心,刁矛的各種謀算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胎死腹中了。

  苦著臉、攏著袖子,刁矛硬著頭皮從州衙鉆了出來。

  看著那一群搞笑的劫匪、還有那讓人噴飯的兇器,刁矛幾乎要被氣死。

  有一說一,真要對付你柴令武,本官會找這些不靠譜的家伙?

  本來這一次,也就是借議敘給柴令武評個中下的。

  這都已經是刁矛最大的權限了。

  刁矛倒是想評下下來著,可人家一個新設縣的縣尉,把個幾乎一無所有的米川縣建起來,打敗了積石軍,安排了貿易,米川縣明年不需要河州補血,下下打出來,誰信?

  就是黑人也得有理有據啊。

  可是,搭上讓柴令武來枹罕城議敘的事,刁矛就是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來,大家都是官場打滾的人,你說說憑什么縣尉的議敘不能按規(guī)矩在他米川縣進行?

  一個問題說不清道不楚,后面的解釋,自然也不會有人聽。

  官場上,自由心證很重要。

  “放下馬槊!州衙重地,豈是你等能沖撞的?”

  洪鐘般的聲音中,身著緋色官服、腰系金魚袋、橫眉豎眼的河州別駕風芒大踏步走了出來。

  下州別駕,從五品上。

  柴令武聞言,馬槊揚起,直指刁矛,偶爾瞥到風芒的一眼,讓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雖然一句話沒說,卻讓所有人感受到了他的狂傲與不死不休的決心。

  “征召縣尉到州衙議敘,是本官的錯,但本官絕對沒有安排人劫殺!”

  刁矛連聲叫屈。

  殺官等同造反,這口鍋,刁矛表示不扛。

  問題是,除了他背后的風芒,沒一個同僚相信這話。

  巧合?

  這也太巧了吧?

  著紫色官袍、系金魚袋的蜂目官員出現,讓現場的氣氛凝結起來。

  “柴令武,放下馬槊,下馬入衙敘話?!?p>  這位的話,柴令武只能聽著。

  沒辦法,這位是太上皇的九女婿喬師望,同州刺史,迎娶了廬陵公主。

  注意,人家不是尚公主,是迎娶公主!

  同州是上州,刺史是從三品,比河州刺史品秩高。

  三品,在大唐而言,是真正在朝堂有話語權的等級。

  他在大唐的史書上出場不多,但每次都可圈可點。

  貞觀二年,喬師望出任游擊將軍,代表大唐冊封乙失夷男為薛延陀珍珠毗伽可汗,正式扶持起突厥后方的勢力,減輕了大唐承受突厥的壓力。

  許敬宗等編《文館詞林》卷六十四《貞觀年中巡撫高昌詔》,提及“使人亦共守安西都護喬師望”,可判定喬師望為郭孝恪之前的首任安西都護。

  柴令武得喊人一聲姨父,自然沒法使性子。

  “姨父怎么來河州了?”

  入衙,進公廨,吮了一口滾燙的茶湯,驅去一些身上的寒冷,柴令武開始寒暄,或者說,尬聊。

  任何一個在外頭發(fā)飆的年輕人,遇到自家關系并不算太差的親戚,尷尬總是難免的。

  喬師望挑眉:“奉陛下令,與尚書右仆射李靖、特進蕭瑀楊恭仁、侍中王珪、御史大夫韋挺、鄜州大都督府長史皇甫無逸、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李襲譽、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張亮、涼州大都督李大亮、右領軍大將軍竇誕、太子左庶子杜正倫、綿州刺史劉德威、黃門侍郎趙弘智使于四方,觀省風俗?!?p>  好嘛,觀省到了河州,看到了這一出大戲。

  難怪旁邊著緋袍的河州刺史盧望江臉色難看,敢情是撞槍口上了啊!

  聽到這對話,原本就只是半邊屁股挨著椅子的刁矛,更加坐立不安了。

  喬師望耐心地聽完柴令武絮叨,笑容絲毫不變:“此事先放下。那些人,你打算怎么處罰?”

  柴令武看了一眼衛(wèi)戈:“治中,可否將他們羈押入獄,至春天放出來?”

  衛(wèi)戈看了盧望江一眼,盧望江瘋狂點頭。

  現在,河州的第一要務是穩(wěn),養(yǎng)點人犯算什么?

  無非是一些糙米、陳米。

  喬師望頗為意外地看了一眼柴令武,以他過往的名聲,喬師望原以為會選擇嚴懲,殺個把人祭天呢。

  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刻,讓那些一窮二白的人入獄,反倒是對他們的保護。

  至少,監(jiān)獄里有一口吃的,輕易餓不死。

  “奉陛下諭令,召你入吏部考功司議敘?!?p>  喬師望輕描淡寫的話,讓河州衙門震驚。

  原來,他們并沒有資格讓柴令武議敘,他們不配。

  柴令武卻瞇起了眼睛,一口飲盡茶湯,將茶碗放置桌上:“姨父,難道是柴家莊出事了?”

  喬師望擺手:“也不是大事,就是陛下念你在前頭操勞了,讓你回去看看。”

  柴令武眼里露出殺氣:“沒出人命吧?”

罪孽999

冷得不想從被窩里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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