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驚慌,這只是信長開的一個小玩笑?!?p> 平手政秀的話又一次讓他們安定下來。
無論如何,他們都會相信中務(wù)大輔。
因為在尾張這塊野蠻的土地上,平手家就是少有的文人世家。
平手政秀于內(nèi)政工作上表現(xiàn)出色,讓尾張的錢糧逐步充盈,日趨興盛,在日常生活上,同樣豐富充實。
他是茶道與和歌的高手,水平得到過公卿的認(rèn)可。
如果不是儒雅的平手政秀邀請,他們才不會來參加這種武家的酒宴。
局面稍微緩和,平手政秀立刻看向點燃導(dǎo)火線的信長。
【吉法師,這是怎么回事!】
【快說些話,把他們應(yīng)付過去?!?p> 非只是平手公,幾乎所有人都是反應(yīng)過來,信長才是這次陰謀的策劃者。
看平手先生的樣子就可以知道,正直老實的他同樣被信長這個該死的小狐貍給騙了。
“抱歉了,平手爺爺。這并不是玩笑,而是我的真正想法。”
顧桓大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尖銳的虎牙。
這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驚。
尾張之虎的后代,竟然比老虎的膽子還要大許多。
畢竟,今日便是織田信秀親自到場,也做不出綁架所有人勒索錢財?shù)氖虑椤?p> 因為信長的行為而呼吸不穩(wěn)的平手政秀一時間險些昏死過去。
【吉法師…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織田信長,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你要做的事情,幾千年都不會有人敢再做!”
“尾張的傻瓜,你是徹底瘋掉了嗎?”
貴人們的手已經(jīng)開始忍不住地顫抖,盡管有武器防身,他們還是一點點陷入絕望之中。
因為織田信長既然說得出,大概率也是做得出來的。
如果他們今天不交出錢來,這里一定會發(fā)生一場血戰(zhàn)。
而與他們對峙的惡少年們,也是悄悄咽下口水。
作惡橫行時宛如惡鬼的他們,有著一個真正的惡鬼大將。
“怎么,你們覺得不可思議?接受不了?”
全場人都安靜下來,只剩下了顧桓走動的腳步聲。
一聲一聲,仿佛踩在公家之人的心臟上,令人膽寒。
“對我而言,東瀛就是地獄。生在戰(zhàn)國時代,我不殺人,人必殺我。所有人都需要小心謹(jǐn)慎地活著。”
顧桓拿出火繩槍,又從腰間的袋子上掏出火藥。
“有沒有感覺,人的生命只是一連串的恐懼?”
公卿大人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的一生里只有奢華的享受和不能與人言的野心。
要說恐懼,現(xiàn)在的他們可能是第一次經(jīng)歷恐懼。
惡少年們倒是對此深有感受。
年紀(jì)尚輕的他們一夜之間經(jīng)歷了家庭破滅,如果不是得到信長殿下的收留,他們一定會活得如同野狗一樣。
【你這個早已經(jīng)墮入鬼道的家伙!】
【傻瓜信長在說什么?】
“你們只不過是轉(zhuǎn)世的時候運氣好一些,就可以悠哉悠哉地度過一生?!?p> “織田家?guī)状说姆e累,對你們來說什么都不是?!?p> “在田地里勞作的人,對你們來說更是蟲豸一般的存在?!?p> “你們會些什么?你們明明什么都不會,只是在享受祖上的余蔭罷了?!?p> “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顧桓看向誰,那個人就會立刻將刀舉到身前,怒目嗔視。
這并不能代表他們勇敢,反而從側(cè)面印證了他們的軟弱。
真正想要決死之人,此時應(yīng)該是一臉平靜,隨時可以斬出關(guān)鍵的一刀。
服部住持冷眼看向信長,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顧桓舉起火繩槍,黑洞洞的槍口瞄向他的額頭:“不許動,打劫!”
……
“吉法師,今天你…”
平手政秀在房間內(nèi)走來走去,想說的話很多,卻怎么也理不出一個頭緒。
弟子信長是那樣的胡作非為,讓他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絕望。
【信長沒能成器,我是不是應(yīng)該自裁謝罪呢?】
顧桓遞上一杯涼茶,讓他去去火氣。
“怎么了,我的平手爺爺?”
平手政秀或許是剛剛想好說法,或許是已然心灰意冷。
他并沒有生氣,只是問道:“這樣一來,他國將如何看我們尾張?”
顧桓攤手道:“能怎么看,當(dāng)然是仰頭看,因為我們的位置比他們高呀!”
信長的魯莽舉動讓這些平日里錦衣玉食,只會對奴仆發(fā)威風(fēng)的貴人們不知如何應(yīng)對。
在一番內(nèi)心較量之后,貴人們最終都是選擇了交錢。
因為身份再高貴,在火繩槍面前依然是平等的。
由顧桓派人拿著他們手寫的親筆信去領(lǐng)錢,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敢于扣留使者甚至沖擊那古野城的,都將被視為尾張的敵人,受到織田氏的攻擊。
要錢不要命,舍不得交錢的,都會成為階下囚。
因為平手政秀出力頗多,所以顧桓很是照顧地將他按到了座位上。
“身處惡鬼之中,就要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比惡鬼還要恐怖?!?p> “大家在吃人的時候,都想要遮遮掩掩,不肯露出面目來,唯恐別人看見?!?p> “做了又不敢承認(rèn),實在是可悲又可恥?!?p> “我是絕對不肯這樣的,即便是作惡,我也要喊出聲來?!?p> “我的,呃,姑且說是岳父吧,齋藤道三算是打響第一槍的人。我要做下一個?!?p> “既然他們沒有力量保衛(wèi)自己的財富,就不要怪我用刀槍把它們搶走?!?p> 平手政秀神情懨懨道:“你就不在乎史書上會如何記錄我等嗎?”
“這些東西,后世的人是不會記錄的?!鳖櫥赣行┖V定道:“我的行為,是將沒有背景靠山的小商販和手藝人從公家和寺社的奴役之下釋放了出來,簡直就是俠義之舉?!?p> “雖然在我的直接控制之下,他們?nèi)匀恍枰{稅,但是我會提供一個自由貿(mào)易的市場,讓他們賺到更多的錢。”
平手政秀聽不懂自由貿(mào)易,但是他熟悉財政,知道座的存在是一大毒瘤。
【從來沒有哪個大名敢于直接向座宣戰(zhàn)?!?p> “萬事開頭難?!鳖櫥篙p笑道:“但是事情一旦開了頭,后面就會慢慢習(xí)慣成自然?!?p> “只要想到這里面的油水,其他大名也會忍不住想要將商人們攥到自己手里。到時候東瀛處處都一樣,就不會顯得我們特別了。”
在平手政秀眼里,欺凌公家還是惡行,所以他皺眉道:“那我們等別人來成為首惡,不行嗎?”
“第一,我很需要錢。第二,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p> 平手政秀忽然就想起倒在地上的織田信秀,臉色變得黯然。
【留給吉法師的時間的確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