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了瞅晁凰還沒鼓起來的肚子,隨口開玩笑地問:“若你生的是個兒子,會讓他爭這個儲君之位么?”
晁凰立刻輕聲尖叫:“呀,你怎么能這么說!立誰為太子是李怡的決定,我怎么可能違背他的意愿?”
我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晁凰如此認真,于是趕緊轉了話題,放眼環(huán)視整個宴會:“今日后廷妃嬪好似都到齊了,唯獨不見瑤妃。”
晁凰捏著下巴仔細想了一會瑤妃是誰,終于想起來后眼睛里滿是歉疚地探過身子,小聲對我說:“我入宮三個月還從未見過瑤妃,聽說李怡奪此天下她功不可沒,宮人們說得寵的本該是她,可是……是不是因為我,李怡才冷落了她?”
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你何須掛懷,那都是她的報應?!?p> 宴席很是無聊,除了開席時大家互相說了一些祝頌之詞,后邊基本上就是各吃各的,而在天子眼下人們哪里敢放開了吃,一個個文質彬彬從始至終保持微笑,其實心里早就在哀嚎這鬼宴席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比起他們,我更是痛苦,至少他們還能品嘗到宮中御宴的美味,我卻只能靠憑豐富的想象力來想象自己吃下去的東西是酸是甜,是苦是辣。想象了一會兒,就開始感嘆自己竟然有如此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宴席行至后半段,李怡招手示意侍女奉上御酒。
侍女奉精巧酒壺,因晁凰有孕,便只于我一人斟滿,冽冽清酒倒入銀盞之時,淡香撲鼻令我驀然想起嶺上百里梅香和那兩壇梅花釀。
我于如此繁華熱鬧的夜宴之上都覺得百無聊賴,墨白一個人一定更是無聊至極。我突發(fā)奇想,若是能在辭舊迎新之際與他再赴嶺間梅花林,于一彎弦月下煮酒對飲,賞月華如霜,觀百里梅香,這個年過得一定別有一番滋味。
我偏頭看了看晁凰,她想要一個團圓的年,我也陪她過了這團圓的年,她現(xiàn)在已經有李怡,有肚子里的孩子,有無數人的前擁后簇,她已經很圓滿,不再需要我了,現(xiàn)在最需要團圓的是墨白。
想到這突然覺得很興奮,因為終于為自己找到了點事情做。我要偷偷溜出宮去,回鳳翔找墨白,讓他再給我挖一壇梅花釀。想到這,我激動不已,似乎一刻也等不得,抽了個空子便從宴席上偷偷退了出來。
宴席擺在鵲橋宮,正是當年湛兒舉辦七夕家宴的所在,李怡推行新政后將宮中各項繁瑣禮節(jié)也一并省去了很多,除去賀歲和中秋,其余節(jié)日皆不必在宮中大擺筵宴。
一路走到含元殿,宮燈闌珊,高聳的宮殿投下巨大的陰影。建筑原本都是冰冷的,只因承載了某些特定的記憶而有了不同的溫度,我回頭望鵲橋宮的方向,鵲橋宮已被其他層層疊疊的建筑完全遮擋,只有被華燭照亮的天空還在提示著人們那個地方依然在歌舞升平。
我咬了咬嘴唇,長長吐了一口氣,這些天里我一直覺得自己備受折磨,其實,我只是太羨慕晁凰罷了。我生前和死后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她全部都得到了。我抬頭望直插入夜空的含元殿,不知今后還有多少次入宮的機會,這些機會來一次便少一次,所以這一次,我不愿浪費。
我偷偷溜進殿內,沿著湛兒曾帶我走過的路一點點靠近含元殿的屋頂。我想在回到鳳翔之前再站在屋頂看一看大唐的江山,再看一看他用盡一生想要守護的天下。
含元殿遠高于大明宮中的其他宮殿,站在屋頂上感覺風比地面上大了許多,今夜月光黯淡,漫天繁星卻極為璀璨,我低頭望向地面,清晰看到鵲橋宮的燈火輝煌。
不知是不是幻覺,竟仿佛嗅到了梅花的冷香,暗香隨著風,時而濃郁,時而瞬間消散。我想我不會又是在做夢吧,不過就算做夢又何妨呢,就順著梅香走了過去,入目的情景卻驚得我張著嘴愣了半天,幸好及時拖住了才沒把下巴掉下來,我想我果然是在做夢。
背景是浩瀚星空,一席玄黑錦袍的身影坐在鎏金琉璃瓦上,錦袍上的金絲在星空下時隱時現(xiàn),發(fā)間的玉簪并未束得多少發(fā)絲,單純像個裝飾,風吹的墨發(fā)飛揚,身邊放著一壇梅花釀,指尖似在擺弄什么小玩意。
我湊近了些,看清修長手指間是一柄玉步瑤,手指輕輕翻動,步搖的流蘇相互碰撞,發(fā)出悅耳的輕響,孔雀石雕刻而成的一對鴛鴦棲在簪柄上。我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這明明是我典押出去的步搖。
“你是誰?”風撕扯著聲音在空氣中瞬間就消散了,就像我根本沒有問過。
那個玄黑的背影卻真真切切聽到了身后的聲音,像是他也驚訝于這里竟然會有別人出現(xiàn),身子驀地一顫,隨即手指輕輕一轉便將正在把玩的步搖藏進袖口。
他轉過身看向我,面具上銀光點點,明明風已足夠大卻還抖開折扇輕搖,刻著冷梅的藍玉扇墜在風中微晃。
他噙起笑意:“我是墨白啊,幾日不見就忘記了?”
我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指甲嵌進皮膚畫出一塊紅紫的淤血,我疼得打了個激靈,以為夢境會就此終結,眼前不可能發(fā)生的情景也會隨著夢境的崩塌而結束,可當我疼得呲著牙抬起頭時,面具下幽深的眸子依然在涼涼打量著我,聲音里摻了笑意:“你這是在做什么?”
我愣了愣,手指從手背上移開,盯著他修長手指間的藍玉扇墜,想這一切實在詭異,墨靈可以重現(xiàn)過往,但絕不可以窺視未來,然而方才情景卻和我之前的夢境如此一致,若不說是老天在暗示些什么都對不住老天如此安排,不可思議道:“你真的是……墨白?你怎么會在這?”
墨白站起身,從琉璃瓦上跳下來,抬頭望了望天空:“聽說今夜宮中有煙火,閑著沒事便來看看?!?p> 我無語地瞧了他一會兒:“你私闖大明宮,就為的……看煙火?”
“嗯?!彼c點頭,背過手將袖口里的東西更深地藏了藏。
我朝他攤開手,瞥他一眼:“你不要藏了,我已經看見了。”
折扇啪的一合,聲音依舊涼涼的:“藏什么?”
“你還裝,我都看到你手里拿著我的步搖了?!蔽依^續(xù)朝他攤開手,心里仍是疑惑,靠近他一些:“你怎么會有我的步搖?”
他幽幽望了我一眼,眼睛里蕩著笑意,手指把玩扇墜上的藍玉:“我還納悶你是如何買到如此名貴的藍玉,竟是用步搖做了抵押。我想晁凰以懷有身孕的借口要你入宮多半是個幌子,宮里最不缺的便是照顧她的人,怎會專門找你,我猜她是想留你在宮中賀歲,夜宴一過你就該回去,所以去佛緣鎮(zhèn)買些蜜餞給你,誰知剛到佛緣鎮(zhèn)就在一家玉石行里看到了你這柄玉步瑤?!?p> “所以……?”
“所以我畫了幅畫兒將你的步搖贖了回來。”
我聽得一愣:“你是說,你隨便畫了一幅畫就抵價值連城的皇室遺物?!”
我一臉正經地拽住他的衣袖仰著臉仔細端詳他:“墨白,你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棵搖錢樹?”
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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