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炎就在此刻從竹林后飛出,圓月在她身后,沙沙作響的竹林在她腳下,她嫣紅的衣裙抖動著,周身神秘的氣息亦仙亦魔。
夙沙炎不僅刀術出神入化,跳舞也無人能及。
三十三尺紅綾在她雙手間舞動自如,時而如兩撇彎虹,時而如蜿蜒長龍。清冷月光照到她高高束起的發(fā)髻上,金色的簪釵鏤刻著精致的紋樣,舞步蹁躚,火紅的裙裾綻開仿佛一朵怒放的紅蓮,水袖一揮,彎成天邊一道彩虹,玉臂一展,恍若反彈琵琶的飛天。
突然之間,三十三尺紅綾被她拋向空中,一個轉身,從發(fā)髻間摸出一把短刀,長發(fā)猝然垂落腰間,她擎著刀,將飄落的紅綾斬成段段碎片,宛如一只只浴血的紅蝶,悄然起舞于她身側。
她跳的這支舞傾城絕色,莫要說世上的男人,就連我這樣見過眾多宮廷歌舞的人都欲罷不能,李瀍卻看都未看一眼,漠然拂袖起身,臉上盡是冷意?!斑@就是姐姐送給我的禮物?”
如果有一種方式能讓李瀍放下戰(zhàn)場上的敵對和仇視,就是讓他看到她好的一面??墒撬龑⒑玫囊幻嬲故窘o他,他卻連看都不看。
我說:“你們曾是敵人,她也曾傷過瑤湮,但一碼歸一碼,夙沙一族的遭遇想必你早已聽說,她現在一直被內盍追殺,唯有依靠你才可保全性命?!?p> 李瀍望向夙沙炎,漫飛于空中的紅紗緩緩落下,月光照上金色的面具,另一半臉淡淡暈紅,額頭排滿細密汗珠,她是很用心地跳這支舞。
兩人對視良久,一個天生冷厲寡淡,一個后天殺伐麻痹,即使如此長時間對視也沒半分嬌羞怯意。
久久,她等著他的決斷,這是她唯一能夠留在她身邊的機會。等的時空仿佛被凍結,身后竹林瑟瑟,月色隱于一片濃云之后。
李瀍走至她面前,保持了一把刀的距離,聲音沒有絲毫起伏:“炎公主,你可愿隨我入宮?”
這樣一句沒有絲毫情義的話,還帶著幾分不情愿,她那雙冷酷無情的眸子卻閃起孩子般興奮的光芒。
無論如何,這就是她想要的,對我來說,任務也就完成,剩下的路是悲是喜,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已不是我能左右。
而我這一筆也算撈到,至少以后有了容身之所,不必再隱居山中。
夜入更,梆子聲聲,李瀍帶夙沙炎離開王府。望著他高大背影,征戰(zhàn)沙場經年積累下的器宇不凡,我想,阿瀍,你要替湛兒守好這江山。
……
在山中茅草屋隱居半年,深感隱居這種聽起來很神仙的事的確只適合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像我這種普通人還是適合炊煙裊裊的地方。將穎王府徹頭徹尾打掃一通后,我和阿央住進府里。
清晨肚子餓的直叫,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忍受了一會,終于忍受不住,披了衣服出門叫阿央買吃的。
剛一出門,碰到墨白拎著食盒從門口經過。我叫住他:“你怎么沒走?”
他回身詫異地反問:“走去哪?”
我詫異于他的詫異:“當然是去住客棧啊?!?p> 他一臉疑惑:“這里有房子我為什么要去住客棧?”
我大叫:“有房子也是我的房子,你交房租了沒有??!”叫的太過用力,肚子咕嚕響了一聲,他彎起眉毛輕笑。
我狠狠瞪他一眼,余光看到墨白身后走來阿央的身影,我歡喜地跑過去問她早飯買的什么,她十分抱歉地盯了我良久,撓了撓頭,說:“我正想跟你說這事……銀子花完了……”
肚子恰到好處地長鳴了一聲,鳴出山路十八彎。
墨白不急不緩地走來我旁邊,笑著低頭看我捂住肚皮,故意調笑:“餓了?”
這副看熱鬧的眉眼將我激怒,這個人,他總愛看別人出丑,還總是一副嘲笑模樣。我氣的把臉偏向一邊,大叫一聲:“不餓!”剛叫完,肚子也跟著大叫了一聲。
“真不餓?”他聲音含笑。
我絕不能沒骨氣地就此認輸,繼續(xù)扭著脖子:“真不餓!”結果肚子又不爭氣地慘叫了一聲。
耳畔傳來腳步聲,越來越遠,聽到輕飄飄一句:“你最愛吃的油酥糕?!?p> 我驚訝地回過頭,他手中的食盒已捧在阿央懷中,蓋子半開,油酥糕整齊排列在里邊,他已走下臺階。我小跑幾步拽住他,他低頭,我羞紅了臉小聲對他說:“住下吧。”說完又補充:“房租免了。”
墨白就這樣順理成章地住在穎王府。
我還住在棲鳳山時就聽得九州一位獨步天下的劍圣,名曰令狐劍南。所謂高人,首先要有一個配得上高人的名字,顯然劍南兄的父母在這一點很有先見之明。相傳令狐劍南獨創(chuàng)一套醉仙劍,撫琴飲酒間,劍法高山仰止。
后來得知劍南兄是墨白的朋友,我死纏爛磨讓墨白請劍圣來王府一敘,也讓我見識見識,結果才知道劍南兄本行是個釀酒的,平時愛研究劍譜,一次朋友聚會喝醉了,眾目之下耍了兩招,結果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傳得神乎其神,凡是家里有點臺面的都爭相重金聘請劍南兄舞劍,請得到劍南兄的頓時蓬蓽生輝,身價百倍,劍南兄因此發(fā)了橫財,將酒鋪轉賣給他人,改行做了劍圣。
這件事告訴我但凡稱號里加了“圣”字的,事實上并沒有人們傳說的那么邪乎。
墨白就另當別論。
畫圣的名號是否名副其實尚且不論,墨白住進穎王府一向深入淺出,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傳到整個鳳翔的年輕姑娘耳朵里,這些姑娘整日堵在王府門前哭訴自己愛慕墨公子已久,只求墨公子一幅真跡了作念想,哪怕畫個鴨蛋也心滿意足。而這些聲稱愛慕墨白的姑娘各個都不簡單,要么親爹是名震四海的商業(yè)巨賈,要么親爹在朝廷位列三公九卿,那些親爹沒本事的,心里也是愛慕墨公子的,只是沒資格在王府門前排隊而已。
出現這種情況絕對在我意料之外,對此我和阿央的一致看法是:這也太夸張了吧……
于是我私下覺得墨白更適合做情圣,而他博得九州之中畫圣的名號,一定是托了他那張臉的福。
?。?p> 夙沙炎雖然順利進宮,可進宮之后又是否能一帆風順?
墨白和墨源同居穎王府,看起來關系近了一大截呢,可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否真的能有進展?墨源對前世的執(zhí)念是否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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