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還有與一個女人的眾多合照。
照片里陌生的女人雖然沒有白薔那般美艷,但溫柔恬靜,很有大家閨秀的書卷氣。
鶴老太太與這個女人的合照也很多,二人相處的感覺親如母女。
周怡音一張張看過去,她經(jīng)過轉(zhuǎn)角,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于是又折返了回來,她又盯著墻上及架子上照片確認(rèn)了一番。
周怡音終于確定了,墻上關(guān)于這個陌生女人、小男孩的照片甚至要多過作為鶴太太的白薔以及鶴別。
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呢?
周怡音有些好奇。
正當(dāng)她思索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她耳邊驟然響起:“周小姐?!?p> 周怡音聞聲回頭,保姆端著一碗燕窩,禮貌地同她打招呼。
周怡音連忙讓了路,多嘴問了一句:“是誰要吃,鶴別回來了嗎?”
“不是,是老太太?!北D肺⑿氐?。
周怡音一聽,便自告奮勇道:“我剛好要上樓,我?guī)湍沩樖帜蒙先グ???p> “麻煩周小姐了?!北D芬幌蚴羌依镒罴?xì)心的,她注意到這位年輕的小姐和老太太很合得來,便也沒有什么意見。
保姆和氣地點了點頭,將托盤給了周怡音。
周怡音端著燕窩上了樓。
中式復(fù)古的房間門口,周怡音敲了敲門,鶴奶奶轉(zhuǎn)過頭來,眼里滑過一絲詫異,但很快笑著讓她進(jìn)來。
周怡音將燕窩擱在了床頭柜,鶴奶奶拉著她坐在了床邊,低聲道:“你是客人,不用做這些?!?p> “奶奶中午做了這么多我愛吃的東西,正好我端燕窩給奶奶,當(dāng)做消食了?!敝茆袈詭е蓺獾卣f著話。
鶴奶奶對周怡音恰到好處的嘴甜非常滿意,笑道:“你這孩子就會哄我呢?!?p> 周怡音難得放松地笑了笑,她剛轉(zhuǎn)過頭想把碗端過來,卻在床頭看見一張合照。合照中的鶴奶奶稍年輕些,人也很精神,而合照中另外兩道身影,便是周怡音在樓下見到的照片里的女人與小孩兒。
再次見到這張照片,更在鶴老夫人的房間里,周怡音不禁更加好奇。
鶴老夫人循著周怡音的視線望去,她滿目柔情與惋惜地盯著照片許久,才悠悠嘆了口氣:“這是我兒媳婦和孫子?!?p> 誒?
周怡音受到的震動不小,鶴老夫人的兒媳和孫子?
難道不是白薔和鶴別嗎?
周怡音幾乎想脫口而出自己的困惑,但又覺得自己不該這么無禮地過問別人的家事,于是硬生生地停下了,只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見狀,鶴老夫人溫和地笑了起來,她傾過身取過相冊,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撫摸著相框:“我的兒媳和孫子都已經(jīng)不在了。說起來也是一筆陳年爛賬了?!?p> 鶴老夫人抬起眼,陷入了回憶,她輕聲道:“鶴別并不是我們鶴家的長子,他是我兒子在外跟別的女人生的私生子。說起來也是我這個當(dāng)媽的沒教好兒子,委屈了媳婦。”
鶴老夫人在過去的情緒中沉浸了許久才轉(zhuǎn)過頭拉過周怡音的手鄭重其事道:“我之所以希望你能和鶴別試一試,并不是隨口的玩笑話。鶴別這個孩子雖然吃穿不愁,可小時候也吃了很多苦?!?p> “白薔年輕時跟我兒子有過一段感情,但我這個當(dāng)母親的狠心將他們分開了。過了很久之后才知道白薔當(dāng)時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鶴別?!?p> “白薔帶著鶴別上門認(rèn)父,我的兒媳知道了這件事,經(jīng)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最后竟活生生病死?!柄Q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感慨道?!八€那么年輕。”
周怡音的喉嚨被無盡的難過扼住了,發(fā)不出什么聲音,連味覺都是苦的。
“我的孫子從小體弱多病,加上有先天性的家族遺傳病,沒幾年也走了?!?p> “鶴別那時候年紀(jì)還小,躲在靈堂不肯出來。我當(dāng)時心情不好,以為他耍脾氣,就罰了他。”鶴老太太哽咽了一下,繼續(xù)道,“后來我才知道,孩子認(rèn)為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們的緣故,哥哥與阿姨都不會死?!?p> “長大之后,鶴別堅持學(xué)醫(yī),他的父母都不理解他?!柄Q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相冊,她的眼睛雖然布滿了皺紋,可卻像是能看進(jìn)人心里去一般?!翱晌疫@個當(dāng)奶奶的知道,他始終沒有放下小時候的心結(jié)。”
周怡音有些恍惚,她很難想象鶴別的冷漠背后有一顆異常強(qiáng)大溫柔的心臟,能夠承載甚至肩負(fù)這些沉重的過往。
這得有多痛苦呢?
鶴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鶴別與鶴家關(guān)系很疏離,也是因為他的父親一直都希望他能回來繼承家業(yè),他那個母親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他們一家人一見面就吵架。”
周怡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或許是第六感作祟,她總覺得奶奶跟她一個剛見面的外人說這么多很……奇怪?
鶴奶奶老小孩兒似的笑了笑:“鶴別既然帶你回來見我和他媽,說明這孩子跟你有緣分。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怎么交朋友,但希望你能夠看著點他,讓他看開點。不要總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也不要什么事都攬上身?!?p> “鶴別也是我的孫子,他還這么年輕,不能總是被這些往事絆住。他有屬于他的人生。”
周怡音輕輕縮了下手,她對于鶴家的這筆爛賬確實感到無從評價,誰對誰錯除了當(dāng)事人誰也沒有資格抱怨,唯有訕訕道:“奶奶,你誤會了。我和鶴別真的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了?!?p> 她哪里有什么資格去置喙鶴別呢?
鶴老太太卻不以為然,她笑道:“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你就當(dāng)幫奶奶的忙了。”
周怡音:“……”
果然。
姜還是老的辣。
鶴老太太實在是太會打太極,一番話說得完全沒有讓人可以推諉的余地。
周怡音只好點了點頭:“好?!?p> 鶴老太太吃完了燕窩,拉著周怡音說了會兒話,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
是夜。
消失了一整天的鶴別回到了別墅吃了飯。
這讓周怡音松了一口氣,她擔(dān)憂鶴別真的將她扔在這里而自己去躲清凈。那她的計劃便遙遙無期了。
水霧氤氳的浴室內(nèi),周怡音抬手擦干鏡子,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頭長發(fā)沾著濕漉漉的水汽,身上只裹了一件白色的浴巾,她按著自己狂跳的心口,一步步朝浴室門外走去。
浴室的門“嘩”地被推開。
鶴別正在百無聊賴地?fù)Q著電視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聽見動靜,抬眼望去,水汽推著周怡音映入眼簾,她恬美秀麗,像開在枝頭沾滿了露珠的六月雪,散發(fā)著陣陣馥郁的香氣勾引人去采擷。
周怡音走到了鶴別眼前,勉強(qiáng)壓住自己不鎮(zhèn)定的聲線問道:“鶴醫(yī)生,吹風(fēng)機(jī)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