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開領(lǐng)口的銀質(zhì)鈕扣，水吟奚靠在沙發(fā)上，皺著眉問：“你沒事吧？”電話那頭，一直都有細(xì)碎的嗚咽聲，聽起來她哭得很傷心。
聽到小七關(guān)切的問話，辛夷抽泣著說：“我，我一直照顧的婆婆去世了。她昨天還說，要教我做饅頭，可是……我心里好難受?！闭f著，想起李婆婆的音容笑貌，辛夷再一次哭出聲來。電話里小七的聲音理智冷然：“沒事兒的，不要哭了，老人家年紀(jì)大了也到時候了?！毙烈倪煅手骸拔抑?，誰都會有這一天，而且李婆婆本來身體也不好，可是，可是我還是很難受。特別看著李婆婆的小孫女，她哭得那么傷心，我覺得很對不起她，如果我的醫(yī)術(shù)再好一些，李婆婆……”
“辛夷！”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叫她，辛夷身體一震，她在此刻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個男人，和自己的親近。他的聲音有些無奈，但還是放軟了語氣：“你不要想這些，這世上不會有如果。你是醫(yī)生，但不是圣人，不要為一些完全沒必要的事情自責(zé)。如果還是覺得難過，那么就多照顧那個小女孩兒吧！”辛夷止住哭泣，勉強(qiáng)自己笑起來：“我知道，小七，你放心吧，我還要給李婆婆守靈，不會再胡思亂想了！還有，真的很謝謝你?！彪娫捓飩鬟^來一聲輕笑，他的聲音帶上幾分自矜：“你這次怎么沒有找你的馨子？是不是覺得我比她可靠多，嗯？”辛夷弄不明白為什么他們兩總是看不慣對方，但是為了不繼續(xù)加深他們之間的誤會，辛夷誠實的說：“我不是這樣想的，只是每次我和馨子說些不開心的事情，她就會和我一起難過，我不想每次都讓她哭?！?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小七的聲音傳過來，一如既往的優(yōu)雅冷冽：“你是說，你怕她傷心，所以才來我這兒找安慰？”但是，辛夷總覺得似乎有些生硬。辛夷說：“是啊，我覺得小七你比較冷靜，告訴你也不會影響你的心情！”語氣里滿滿的稱贊。又是一陣沉默，不過辛夷似乎聽到一聲冷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小七的語氣有些惱羞成怒：“你覺得我很冷血？”辛夷一愣，忙說：“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很冷靜嘛！你怎么又生氣了？”小七有時真是喜怒無常，辛夷常常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水吟奚深呼吸，還是壓不住滿腹的忿忿：“什么叫做又！我生氣難道不是你氣的嗎？算了，我不會你計較！你心情好一些的話就趕快去吃飯，你不是要守靈么，現(xiàn)在還不吃東西，你是打算餓死自己嗎？”這個笨蛋真是的，不知道守靈要熬夜嗎？一個女孩，干什么和別人搶著做這些事，只是笨得要命！
辛夷聽小七的聲音更冷了，有些心虛的說：“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去吃飯了，你也去吃飯吧。”小七不耐煩：“啰嗦死了！你快點去吧，把手機(jī)帶上！晚上記得打電話給我！”辛夷趕快答應(yīng)。
掛了電話，辛夷松了口氣，小七好像越來越兇了，就像馨子說的，太有女王范兒了。不過，打過這個電話，辛夷現(xiàn)在心情好了很多。起碼，現(xiàn)在，她有心思去做一點糕點，帶著讓小蕓晚上守靈時候，墊墊肚子。走進(jìn)廚房，熱了一下昨天的冷飯，辛夷吃了一碗，把桂花糕蒸著，辛夷端了一碗飯上樓，小蕓也差不多睡醒了，多少還是要勸她吃些東西，不然晚上守靈，她肯定熬不住。
走上樓，辛夷就聽見女孩的哭泣聲，嘆口氣，她端著碗靠著門邊坐下，沒有進(jìn)去。不管多懂事，可到底還是個孩子。小姑娘哭了一會兒，就安靜下來了，辛夷起身，輕輕地敲了敲門，才推門進(jìn)去。進(jìn)門，她看到抱著被子，滿臉淚水的小蕓。辛夷走過去，把碗遞給她：“吃一點，晚上我陪你給婆婆守靈?！崩钍|忍住淚水，接過碗，機(jī)械地往嘴里塞飯，知道辛夷看不下去，把碗拿開。嘆一口氣，辛夷摟住她，輕聲說：“小蕓，沒事的，有我陪著你?！焙辶艘粫」媚锍槠暆u小，卻突然開口：“辛夷姐姐，其實我知道婆婆的身體不好，她一直瞞著我，可是我還是知道，我問過李爺爺，也問過晨風(fēng)鎮(zhèn)的老大夫，他們都說，婆婆的身體已經(jīng)很糟糕了，是不可能治好的……”說著哭了起來，想到她還那么小，就要承擔(dān)起這么重的責(zé)任，辛夷很心疼。
李蕓抹了一把臉，接著說：“可是我不相信，我想要治好婆婆。那天，王啟來找我，告訴我他看見山上有白色的光芒，我執(zhí)意要上山，他才陪我一起去，其實根本不是他頑皮，是我連累了他?！笨粗烈囊苫蟮臉幼?，李蕓勉強(qiáng)一笑：“辛夷姐姐應(yīng)該不知道吧，龍女湖的傳說，其實還有后續(xù)。傳說，龍女死去以后，龍王心灰意冷，回了東海再沒有來過，其他的龍族因為顧及龍王，所以無人來此。而死去的狐仙卻復(fù)活了，原來，他根本就沒有死。這是狐仙的計謀，因為很早的時候，這里山青水秀，人杰地靈，常有龍族前來，東海龍王正是其一，不過他當(dāng)時還不是龍王。最早的時候，百姓們因為信奉狐仙，曾經(jīng)拆了龍神廟，侮辱了龍王，龍王下令，這個地方若是想要有雨，就必須每年獻(xiàn)上活人祭祀，以消龍王之怒。百姓們都去求狐仙，狐仙于是想出了這個計策?！毙烈牟唤獾目粗钍|，她不知道小蕓為什么會在這時說這個故事。
李蕓沒有看辛夷，繼續(xù)說：“狐仙守護(hù)了這方水土，但是卻害死了龍女。他認(rèn)為自己有負(fù)龍女，就吐出內(nèi)丹拋入與龍女湖相對的翠霧山，終日守護(hù)著龍女的長眠，自己卻化作一只普通狐貍，消失在深山中。這個故事，是最早的古泉村長，也就是李爺爺?shù)淖嫦?，在龍女湖打撈出來的沉碑上記載的。當(dāng)時的李村長認(rèn)為故事后面的結(jié)局太過殘忍，于是只是記載下前半個故事，并且古泉村的獵人從不捕殺狐貍，也是從那開始。后來的村民大都不知道后面的故事，我爺爺家就是從最早就到古泉村的，所以我才知道這個故事?！?p> 辛夷忍不住插嘴：“可是，這和你上山有什么關(guān)系呢？”李蕓沉默了一會，低聲說：“我的曾祖奶奶曾經(jīng)生了很重的病，看了很多的醫(yī)生，都說救不活了，我曾祖爺爺很愛她，當(dāng)時傷心欲絕，他準(zhǔn)備好了合葬的棺材，打算陪她一起走。那是，當(dāng)時的村長告訴了他一件事，據(jù)說，在翠霧山找到狐仙的內(nèi)丹，只要在附近在一會，都能百病消除。曾祖爺爺很高興，馬上帶著曾祖婆婆上了翠霧山。他們兩消失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卻突然出現(xiàn)，那時，曾祖婆婆的病已經(jīng)完全好了！還有，……”
李蕓停下話，看了看辛夷，咬著嘴唇說道：“還有你！”辛夷駭然，難道她知道什么了？李蕓沒注意她的神色，接著說：“辛夷姐姐，這件事你并不知道，知道的人都答應(yīng)了李村長不說出來，我現(xiàn)在告訴你，你以后還是當(dāng)做不知道吧。你跑出去那天，李大伯他們追著你上山，你暈倒在山上，把你帶下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沒了呼吸，但是不一會，大家都親眼看到，一道白光從你身體里透出來，然后你就醒過來了。后來李村長讓我們都對你保密，大家就都沒說。”辛夷微怔，這樣說，姚紫曦當(dāng)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然后自己進(jìn)入了她的身體。李蕓不知道辛夷在想什么，以為她是呆住了，忙說：“辛夷姐姐，你不要多想，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毙烈狞c頭，接著問道：“小蕓，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要上山去？”
李蕓眼眶一紅，點頭：“是的。我本來想要讓婆婆的病好起來?？墒?，可是我不僅沒有做到，還害了婆婆！從那一天，從那一天我回來，婆婆的身體就越來越糟糕了！一定是因為我冒犯狐仙，所以婆婆才會遭報應(yīng)，是我的錯，我的錯……”一邊說著，小姑娘已淚如雨下。
辛夷伸手摟住她，這孩子心里真苦，還這么小，就背負(fù)這些。辛夷一邊摸著她的頭，一邊說：“小蕓，這和你沒有關(guān)系，不是你的錯！其實，其實李婆婆她身體實在太差了，就算不是現(xiàn)在，也很難熬過這個冬天。她的身體，是日積月累而成的，不是后來才變壞的?！毙烈恼f了謊，李婆婆的身體固然糟糕，但是還沒有到這個程度，真正對她身體造成傷害的，正是上次李蕓失蹤，老人從樓梯上摔下來那一次。但是辛夷不能讓李蕓知道，她不忍心這個孩子背負(fù)上害死唯一的親人的痛苦。
李蕓怔住，她呆呆的看著辛夷，顫抖著問：“真的？婆婆她……”辛夷打斷她的話：“李婆婆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只不過平時看不出來。小蕓，不要再想這些了。婆婆已經(jīng)走了，你是這世上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了。你要好好地活著，只有你幸福婆婆才能安息。你也不想她在地下還替你掛心吧？”
李蕓哽咽著點頭：“對不起，辛夷姐姐，是我太任性了！我一定會好好地生活，不然婆婆擔(dān)心我！”辛夷放下心來，把碗遞過去，李蕓接過碗，含著眼淚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