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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一五八 云淡風(fēng)輕(二)

行行 小羊毛 3119 2013-03-06 21:44:35

    一出了門,就見虎視眈眈的眾人仍然聚在走廊里。君黎反覺有些好笑,只跟著沈鳳鳴走過廊邊,尋了間屋子安置。

  “你此來究竟是何目的?”還是有人忍不住,尾隨過去,堵在他房間門口盤問?!皬埞L、黑竹會那些人,是不是與你有關(guān)?”

  “啰嗦不啰嗦?”沈鳳鳴有些不悅,“要有什么,莊主早問了,還用你問!”

  他關(guān)門將眾人關(guān)在外頭,回頭卻見君黎顧自在笑,不覺詫異:“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我記得那個人?!本栊Φ?,“上次在驛站里從他手上,搶了好多杯盤碗勺,所以他恨我?!?p>  沈鳳鳴原以為他必要郁抑一晌,卻沒料他看起來反心情不壞,不覺一呆,也笑起來?!八麄儼?,他們都是你爹的心腹之士,擔(dān)心你爹的安危,緊張些不足為奇,也不必這般嘲笑。”

  “我爹……”君黎下意識地重復(fù)著。沈鳳鳴如今這般說法似乎想也沒想,就像早就以這樣的關(guān)系來看待兩人了。被君黎這般一重復(fù),他才覺得或許仍有不妥,忙扯開話道:“你傷還好吧?”

  “沒事,多謝你了?!本钃u著頭?!拔乙擦?xí)慣了……”

  沈鳳鳴看著他肩頭隱隱約約的血。虧得這是件黑衣,那染透了大半幅上衣的血跡才凝結(jié)在暗色里,若非知情,恐難以辨清。夏錚夫婦見了他,激動之下,只顧仔細打量他的臉、他的表情,就算看到頸上敷著的創(chuàng)藥,怕也沒想過是曾那樣危險的傷。否則,恐怕要更激動。

  沈鳳鳴也就慨然坐下來?!跋氩坏綇埞L非但自己來了,還帶了這幫手一起來,難怪這么有恃無恐?!彼f道,“差一點要折在他手里?!?p>  “那人是誰?用的似乎是‘闌珊派’的功夫吧?”君黎還不明所謂“幫手”身份。

  “闌珊派掌門,婁千杉的師父,叫謝峰德?!鄙蝤P鳴只道。“他功力深厚,我處處被他壓了一頭?!?p>  “闌珊派的掌門——唔,那再怎么說,也是‘三支’之一,該受你壓制的才對?三支武學(xué)你都會點,只要你自己不用他這一支,他不就沒法破你,只能為你所破了?”

  “我身上既沒有蠱也沒有琴,還真的只能用闌珊派的‘形’之惑。”沈鳳鳴喟然?!皢握撨@一門,我是遠遠不及他。”

  “可你最后的魔音……”君黎話音拖了一拖,“那魔音,與我以往所知,完全不同??磥砟б粢卜潜匾星??”

  “是,從源來說,魔音只要有音,便可施出,只是從來沒人愿意也沒人想過這般大庭廣眾發(fā)聲露丑而已。我是一心想著不能再用闌珊派武學(xué),非要用另兩門不可,沒辦法才這樣?!?p>  君黎笑起來?!霸趺茨芙新冻??迎敵長歌,原是理所當(dāng)然,叫什么露丑?再說,能退敵就是最好。”

  “露丑倒也罷了,可單靠歌聲,終究不如琴音、笛音的繁復(fù)、綿長。若不是你那一口氣憋得久,力量那般猛,我怕也退不了他——不知他們何時還會卷土重來——張弓長被你傷了左手,想是沒那么快好,至少這段日子靠他自己要拉弓放箭定是不行了?!?p>  “那謝峰德呢?”君黎接話,“看起來他的武功還高過張弓長,可便是對付一個張弓長,我都受了這般傷。他雖然要養(yǎng)傷,可我們也要養(yǎng),我——呃,夏大人、夏夫人還有他們幾個受了火傷的,都要養(yǎng),大家都差不多。我想著張弓長如今定也看透了我的路數(shù),以他弓箭之遠,再次交手,定更不讓我近身,還真不知遇到這般情形要怎么辦好?!?p>  沈鳳鳴沉吟了下。“要不我們換換?!?p>  “換換?”

  “謝峰德那里,我功力不逮,惑術(shù)也難以傷他,可張弓長卻說不定就受‘陰陽易位’之惑,那時不就由我玩了?下回若再交手,我來對付張弓長,你去對付謝峰德——他心法雖厲害,可我看你反不怎么受那惑術(shù)擺布,那豈不是比我費功夫破除還要輕易?只要惑術(shù)對你沒用,你要對付他,就容易多了?!?p>  君黎沉吟:“可我……我不敢肯定。至少我看他那以氣為針的功夫,我就很難脫逃?!?p>  “那也是惑術(shù),你沒看出來?”沈鳳鳴道,“確切來說,是惑術(shù)與真正的凝氣針并用,若看不透,當(dāng)然就只能面面俱到、處處皆防,難免手忙腳亂。”

  他說著往君黎肩上一拍。“放心,你只是對這門功夫所知太少。正好,要對付張弓長,我也只好將‘陰陽易位’多學(xué)練些——你這段日子便陪我練練,也便知曉惑術(shù)使出來,究竟都是什么樣子了?!?p>  君黎嘴卻咧了一下,道:“……陪你練是沒問題,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往我傷口上拍?”

  沈鳳鳴手忙一抬,眼睛卻看著他?!澳闼闶谴饝?yīng)了?”

  “是啊,怎么?”

  “也就是說你想好后面這一段要與我們同行了?”

  君黎沉默了一下?!笆?。”

  “怎么突然便開了竅了”沈鳳鳴笑。

  君黎似苦笑似輕嘆?!爸皇前l(fā)現(xiàn)……無論我選擇怎么樣,最終都是要追悔莫及的,就像……就像被那么詛咒著,怎么都逃不脫。既然這樣,我為何還要選擇讓我、讓大家都難過的那一種?如今已經(jīng)這樣見面、已經(jīng)這樣相近了,那么留在他們身邊,至少下一次若有事情發(fā)生的時候,還可抵擋些什么?!?p>  “你今日已為他們抵擋了很多了?!鄙蝤P鳴道,“其實,夏夫人受傷的時候,我也曾有些悲觀,不過既然你來了,你救了他們性命,足證你的存在非但并非厄運,還是他們的好運。你沒見么,你一來,你爹開心得跟什么似。若沒有你在,我都不敢想象如今是什么情境?!?p>  頓了一下:“尋個機會,早些與他們相認吧?他們也知你是他們什么人,你也知他們是你什么人,可偏要這般見外地說話,豈不是很怪?”

  君黎搖搖頭?!叭缃襁@樣就很好了。強要相認,我怕往后反而尷尬吧,因為——再怎么樣,我與他們也只有這去往梅州的一段路而已。歸根到底,我是個游方道士,永不可能再回去夏家,回復(fù)這個俗世的身份了。”

  他看了沈鳳鳴一眼。“你該能明白吧?就好像是你,雖然你是魔教的后人,但你必也——”

  “好了好了,我知道?!鄙蝤P鳴只好揮手打斷他?!昂冒?,你肯與他們一路同行,已經(jīng)難得了——這事反正你自己決定,我不言語?!?p>  君黎才點了點頭,道:“多謝?!?p>  不知這該算他活到今日,心情最最平靜的一個晚上,還是最最不平靜的一個晚上。沈鳳鳴離開后,他在桌邊稍坐,瞥見桌上有先前眾人給夏錚擦洗創(chuàng)口時多余的白布,心念微動,撕了幾條下來,要往上寫些什么記號來作卦,可又尋不到筆墨,只能這樣罷了。

  靜默下來,身體的疲累忽然上來,他不知不覺打了輕盹。這樣的輕盹最是易夢,朦朧間,像有很多往事浮出。徽州城的種種;臨安城的種種;那個內(nèi)城里的種種。忽然醒來,一切皆如浮云已忘,最后還殘留在腦海里的,是離開臨安前最后所見的夏琛那一張微笑著的臉。

  就連那張臉也漸漸散去。已是三更,他睜眼,望著一室黑暗,只覺得若這一覺醒來就是新生一次有多好?自己是新的自己,厄運煙散,便如個普通人般沒有那許多顧忌壓在身上心頭。

  那樣的生活,真的永遠無望嗎?

  所有這些縈繞在心頭的親近的人,真的都永遠遙不可及嗎?

 ?。?p>  他在次日換回了一身道袍,束起了頭發(fā)。云疏日朗,總算是個好天。

  他獨自出去在附近走了走,回來時,客棧外正圍了二十多人,有幾個探頭探腦地在向里望。他原是心頭一凜,可看到其中一人衣著,倒明白了。

  那人該是這家的掌柜。想來畢竟是自己家,這掌柜叫了些人,還是大著膽子回了來。君黎便上前到他邊上,輕輕咳了一聲,“掌柜的。”

  那掌柜一聽不是當(dāng)?shù)乜谝?,已下意識地一縮,一回頭,卻見是個沒見過的道士。

  “今日沒生意!”掌柜的苦著臉瞪了他一眼,便回頭繼續(xù)往里看著,倒不知他的意思是不做生意,還是告訴他此地沒有道士的生意可做。

  “掌柜的,別看了,他們還在的?!本柚坏馈?p>  那掌柜的才又回過頭來,“你怎么知道?你——你跟他們是一伙的?”他又怕又怒,這般一喊,好幾個人已將君黎圍了。

  君黎知道他心中忌憚夏錚這一行人,也憤他們昨日動手打人,心中并不生氣,反笑一笑道:“我是算命的,我當(dāng)然知道你在看誰?!?p>  說話時,他已見有夏家莊的誰在樓梯口出現(xiàn),想是聽見外面聲響出了來,見有人圍了君黎,還未決定要不要下來管,卻被一只手一拉攔了。

  攔他的是夏錚——沒了須發(fā),雖然戴了冠帽,可樣子看起來還是有點滑稽。他也出了屋子,目光遠遠與君黎一交,就如知道君黎不會解決不得這點麻煩而偏生不加援手。君黎知他意思,亦只對他微微笑笑,轉(zhuǎn)頭對那掌柜的道:“你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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