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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四〇 山雨欲來

行行 小羊毛 3677 2012-09-28 20:23:06

    十一月十五,早晨落了些微雨,天色到辰時還沒全亮。

  但眾人都已早早起了,逶迤向天都峰而行。天都是黃山的險峰,陡峭筆立不說,加上這忽然的雨,路滑難行,委實考較人功夫。

  但是竟然還有人坐轎前來——君黎在隔壁峰上便遠遠看到,只聽沈鳳鳴已道:“那多半是京里派來的寧大人。”

  “那轎子旁邊作陪的,不會就是你們‘大哥’張弓長?”

  沈鳳鳴喟然道:“不承認(rèn)也不行啊?!?p>  君黎就哼了一聲。沈鳳鳴又道:“你哼什么,換作是你,一樣也只能如此。”

  說話間轎子已沒入了雨霧,舉目望去,唯見云海茫茫。

  “這樣天氣——他們坐得遠了,恐怕都看不清這邊打斗。”沈鳳鳴說道。

  說話間已到了會場入口,原來這會場卻是設(shè)在一處相對開闊之地,容得下二百余人。那寧大人、張弓長已在高處就坐。

  會場門口有人身邊堆著一疊斗笠,來一個,發(fā)一件。沈鳳鳴咦了一聲:“這都算好了今日下雨么?還有斗笠發(fā)?!?p>  那人便道:“這不是發(fā)來遮雨的,是寧大人特特要求,說要每人戴一頂?!?p>  “那敢情好?!鄙蝤P鳴給了君黎一個眼色,意思是你更不用擔(dān)心被人認(rèn)出了。只聽那人又續(xù)道:“寧大人說了,待會兒要是上場比武,就都戴上斗笠,誰都不認(rèn)識誰,全憑實力作數(shù),這樣才刺激好看。誰若敢私自將斗笠拿下了,就判作輸?!?p>  沈鳳鳴嗤了一聲,“他想得出來,我看也就是他誰也不識?!?p>  一行銀牌殺手皆靠前落座,君黎將笠沿拉低,看對面也走過來一隊同樣身著黑衣、頭戴斗笠之人,料想是馬斯一伙的銀牌殺手,在與自己一臺之隔的地方坐了。

  “沈大哥,如今要怎樣?”己方一人問道?!叭舳即髦敷?,我們先前排好的計劃要變么?”

  “戴斗笠該是對我們有利吧?”沈鳳鳴笑道?!熬婉R斯那個個子,戴個斗笠,他必定視線受阻——不是你們誰買通了寧大人,出的這好主意吧?”

  眾人一聽,臉上也都露出笑意來,“是啊,再說了,馬斯那模樣往臺上一站誰能認(rèn)不出來,戴不戴斗笠都一樣。我們這里大家倒是身形差不多,沈大哥不忙上去,我們先去抵一陣,反正他們看不出是不是你,馬斯也就拿不定主意何時上來?!?p>  “就憑你還想冒充了我?”沈鳳鳴屈指往他頭上一敲。“省省,你們就走個過場,差不多了便下來,曉得么?”

  正說時,只聞對面一陣騷動,幾人都拿眼角去掃,只見一名身材精瘦矮小的黑衣人也坐入了人群。雖然也戴著斗笠,但當(dāng)然,人人都認(rèn)出這便是馬斯。君黎的手就不自覺一緊,低頭克制時,只見周圍人的手垂在凳上,也都握成了拳。

  這些人對馬斯似乎也都有很深的恨意。他心道?;蛟S他們喪友之痛,也不亞于我。

  他不愿多看馬斯,捂著斗笠抬目四顧,只見影影綽綽的上首位置上,卻有三個人影。若一個是寧大人,一個是張弓長,剩下那個又是誰?

  “今天還有什么人來?”他不由問沈鳳鳴。

  沈鳳鳴瞥了一眼他目光所及?!按蟾绲墓式??!?p>  君黎輕輕“哦”了一聲。

  雨霧竟不見散,反隨著那瀝瀝之聲,愈積愈濃,而那雨落得久了,也自然有種沁人的冷,一點點滲進了人身體里,叫人好不難受。

  張弓長跟上首兩名客人敘話良久,見天氣并無轉(zhuǎn)晴之象,也只得向兩人告罪道:“天氣委實不便,不過敝會這‘四十八任金牌殺手落定之會’,今日還是非行不可了?!?p>  “便請張先生主持,我等便在此觀看。”那寧大人甚為客氣。

  張弓長告禮,隨即往前站出,看著下面一片圓圓的斗笠,開始說話。

  君黎細看他,只見他人極高極瘦,手腳也長。黑竹會自凌厲以后似乎便是交給了他打理,但近些年也并沒什么特別聲色,張弓長這個當(dāng)家的名頭反而比不上黑竹雙殺在江湖上的響亮。而雙殺之中又尤以馬斯為耀,江湖中都傳言這次馬斯任當(dāng)金牌殺手應(yīng)是并無懸念了。

  只聽張弓長先介紹了那寧大人;待說到第二人,君黎卻暗自吃了一驚。

  “朱雀星使卓燕”——云霧繚繞看不清的背后,坐的竟然是他!這話一出口,座中諸人也都吃了驚。雖然說的是“卓燕”,但大多數(shù)人都曉得卓燕如今身份早就是青龍教左先鋒單疾泉,用故舊的稱謂只為了不要明著引起騷動而已。目下青龍教和黑竹會尚未明著翻臉,但三個月前馬斯殺了青龍谷那么多人,難道已經(jīng)揭過了?凌厲也曾說過黑竹會很可能會與青龍教為敵,在這種微妙的時候拓跋孤僅派單疾泉一人前來——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而張弓長居然也便讓他來了,這更有些奇怪。

  “你不是說是你大哥的故交?”君黎轉(zhuǎn)頭問沈鳳鳴。

  “哼,是啊。”沈鳳鳴低聲道?!霸谥烊干角f時候的故交!”

  “朱雀山莊?張弓長也曾是朱雀山莊的人?”

  “朱雀七使,井、鬼、柳、星、張、翼、軫,大哥昔年可是朱雀山莊的‘張’使!”

  “難怪?!本栊闹邪档?。

  只聽張弓長又道:“今日召集大家在此集會,固然是要選出我們黑竹一名最當(dāng)?shù)么笕蔚慕鹋茪⑹忠蕴钛a這么久以來之空白,但大家先稍安勿躁,還須先宣讀晉為銀牌殺手之新五人?!?p>  便見他旁邊過來一人,執(zhí)卷要讀,君黎聽身邊人哼了一聲,道:“他的勢力倒愈發(fā)大了?!?p>  原來這新晉銀牌的五人,竟全數(shù)是馬斯這邊的。其實便只粗看看,便看出對面一群人聲勢比自己這邊大得多。這也難怪,趨利避害原是人本性。馬斯功夫硬扎,悍過了沈鳳鳴,手底下人也便跋扈些,難免這一邊的就要吃些苦頭。沈鳳鳴知道硬拼不過他,平日里也多半讓自己的人能避則避,不令正面相突。但選銀牌殺手時可不看你是何人陣營,人多勢眾、呼聲高的,自然便易被選中。

  沈鳳鳴臉色也沉著,聽到念完,冷哼一聲:“看來他的意思很明白,不需要制衡,因為今日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就只有一派能留存下來?!?p>  君黎知道他指的是張弓長,心里道,何止不需要制衡,他的態(tài)度分明就很明顯了。你今天要拿到這位置,難上加難。

  五塊銀色圓牌派完,張弓長又著力陳述了黑竹會近年輝煌之事,將歷任金牌殺手細數(shù)一遍——這其中自然包括他自己,第四十七任。

  “原來金牌殺手便是坐上這當(dāng)家位置的跳板?!本璧吐暤馈?p>  “哼,他也不怕扶了馬斯上去,回頭就被馬斯給做了。”一人也是壓低聲音,顯然對張弓長已經(jīng)不忿。

  這之后,才進入正題。

  只見那先前宣讀銀牌名次的人又上前提聲道:“大哥原想依近年功績直接指定金牌殺手,不過為服眾意,還是起了此會,以真功夫定乾坤。所有銀牌殺手均可憑牌子上臺比試,最終勝出之人,即為我黑竹會第四十八任金牌殺手。寧大人與卓星使都是本次大會的見證,為了公平起見,上臺的諸位務(wù)必戴好斗笠,也不必宣讀姓名,也省得被人說我們不憑功夫,憑臉面交情!”

  這說話的人自然也是馬斯那一邊的,聽在這邊人耳里,便知他們是看定了沈鳳鳴這里沒有能對抗得了馬斯的人物。他話音方落,對面便有人將銀牌往他手里一交,一躍上了臺子,道:“哪一位前來挑戰(zhàn)?”

  君黎身邊有人已經(jīng)長身而起:“我來?!?p>  君黎微微彎身,向沈鳳鳴道:“憑銀牌才可上去一戰(zhàn)——你的牌在我這里,我們少一塊吧?!?p>  沈鳳鳴卻只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dān)心。

  只見臺上交手兩人十?dāng)?shù)招便見了分曉,果然對面先上來的只是小腳色,便敗下臺去。

  一時你來我往,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原本銀牌殺手到場了十一個,便是對方六人,己方加上君黎才湊到六人,如今對方又一口氣增了五個,除開馬斯、沈鳳鳴與君黎,便是十對四,人數(shù)極是懸殊,到得對方第六人上場,這一邊的第三人也已落敗。

  只見對方第六人便在叫陣,己方第四人便準(zhǔn)備上場,冷不防沈鳳鳴卻忽伸手將他手中銀牌一抄。

  “我來吧,你別上。”

  那人便急道:“他們還有好幾個,沈大哥這么早上去,豈不是消耗體力!”

  “別急。”沈鳳鳴笑著道。這擂臺是按人來打擂,可不是按陣營?!拔覀兙筒簧狭?,我便不信馬斯就讓現(xiàn)在在臺上這人拿了金牌去?”

  只聽臺下果然已經(jīng)在喊道:“還有沒有人要挑戰(zhàn)?若是沒有,便要褪斗笠、翻銀牌定這一位在臺上的兄弟為金牌殺手了!”

  “你真沉得住氣啊?!边B君黎都忍不住道。

  “怎么湘君大人都這么心急?”沈鳳鳴笑道?!榜R斯都沒出現(xiàn),反正跟你也沒關(guān)系?!?p>  “不行,沈大哥,再不上去就真的……”他身邊人愈急。

  “放心,若是我的話,你在場上,我必就不上了;但馬斯可不是我——他哪能容別人把這位子拿走,誰都不行啊?!?p>  他話音還未落,只聞一陣勁風(fēng)之聲,黑影一閃,果然對面已有新人立在臺上,身材矮小精瘦,果然是馬斯無疑。

  沈鳳鳴冷笑一聲:“總算逼得他出來了。”回眼見君黎等兩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臺上馬斯與他自己人的打斗,不覺道:“你們兩個看什么,接下來上去的是我。”

  “馬斯既然來了,當(dāng)然上去的是我!”君黎道。“我若能殺了他,你再上來,我必會將金牌讓給你;我若殺不了他,你再來戰(zhàn)他,拿你的金牌也不遲?!?p>  “道士?!鄙蝤P鳴的口氣卻很嚴(yán)肅?!拔铱刹幌肟磕阋粋€外人才拿到這位置。你聽清楚,我死了,你才準(zhǔn)上來?!?p>  “你說些什么,先前可不是這么說……”君黎有些著急,連邊上那人也急了,道,“沈大哥,我先上去替你抵擋一仗,你再上來便是?!?p>  說話間馬斯已將先前那人擊了下去。沈鳳鳴覷了時機再不打話,搶先縱身一躍,便向臺上掠到。

  “你……”君黎攔之不及,只能這般看著他去了,身邊之人連連頓足,“明明可以替他擋一擋,這回倒好,竟這么快便生死相搏了?!?p>  君黎也無暇與他說話,只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中情形。雖然原不在意沈鳳鳴的生死,但被他一句“我死了你才準(zhǔn)上來”,反不由自主地憤憤然,決定一旦他有任何危險之兆,自己立時便要出手相救,決計不能讓他真死了。

  斗笠之下,馬斯和沈鳳鳴的表情都全然看不見,但眾人一見沈鳳鳴這一掠即至的身形,也猜到是他,大多數(shù)都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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