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行行

五四八 林木遙遙

行行 小羊毛 4348 2022-06-29 17:22:12

  拓跋雨開門來看?!按檀探憬?,”她有點(diǎn)意外,“你……真來看我爹?”

  “我已經(jīng)看過了,現(xiàn)在來找你?!贝檀套哌^去,將她推進(jìn)屋里,關(guān)上門,低聲:“小雨,你有沒有辦法拿到青龍令?”

  拓跋雨吃了一驚,隨即省悟:“你要出谷?你決定了?”

  “嗯。我想來想去……我表哥這幾日都守在谷口,只有拿著青龍令,他才不能攔我。”她停了停,“我聽說青龍令一直是你娘在保管,你知道她放在哪嗎?”

  拓跋雨遲疑,咬著唇,不說話。

  “小雨……?”刺刺也遲疑了一下,“我知道這事為難,本是不該這么貿(mào)然來問你,只是我想盡快出谷,時間不多。你若當(dāng)真不便告訴我,我再想別的法子。”

  “青龍令……在我這。”拓跋雨低頭道。

  “在你這?”刺刺驚喜,“可以……借給我么?”

  “刺刺姐姐,青龍令是那天,君……那個人帶禁軍來屠谷的那天,娘離開句芒澗之前,特意交到我手上的。雖然這些年,我也沒見娘有用上過它,但……但那終究是青龍令,‘見令如見教主’,你要去找的人卻是青龍教的大仇,若它落到那個人手上,我實(shí)要成了青龍教的罪人。我……我是說過我會站在你這邊,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可我……我不敢冒這個險……”

  刺刺默然了一會兒,“嗯”了一聲,“我明白。那我去找程叔叔,看他愿不愿意放我走。”

  “……我不能把令給你,但你若真的決意要走,”拓跋雨接著道,“我可以帶上青龍令,送你出去。”

  刺刺微微一怔,隨即大喜過望:“可以么?”又一停,“但我走了也就走了,你留在這里,到時谷中都會知道是你……”

  “要不怎么叫站在你一邊?!蓖匕嫌贻p輕一笑,“放心,這青龍谷里,誰還能把我怎樣?!?p>  她還待說什么,冷不防刺刺上前,狠狠抱緊了她:“小雨……”

  拓跋雨稍許一頓,亦有動容:“刺刺姐姐,你……若已決定了選他,你們……就定要好好的?!?p>  “好。”刺刺輕聲。即使——她其實(shí)并不知還能不能做到。她不知此去要遭遇什么。她不敢有任何期待。她告訴自己,就當(dāng)只是為了給秋葵一個解釋,或是,為了向他們要一個自己想要的解釋。

  即使所謂“解釋”早已無從改變?nèi)魏芜^往,最少——要再見他一面。她想。就像他也曾經(jīng)來這里,只想見我一面。

  “小雨,我應(yīng)允你,無論發(fā)生什么,我終不會是青龍谷的敵人。”她說。

  兩個姑娘抱了好一會兒才分開。拓跋雨取了令牌,刺刺想起一事:“我剛才看到不思哥在外面,我覺得他好像……不是守著你爹,是守著你和小朝這里?”

  拓跋雨聞言并不覺驚訝,反而點(diǎn)點(diǎn)頭:“是我娘叫不思哥哥幫忙照看我和小朝的?!?p>  “那我們現(xiàn)在要去谷口——豈不是繞不過他了?”

  拓跋雨想了一想:“我來和他說說?!?p>  刺刺還沒來得及攔阻,拓跋雨竟是打開門,徑向亭榭那里去了。

  刺刺提好自己的行囊,站在廊邊看著。出門前,她本來想少帶些東西,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回家,只能把冬夏的衣裳都帶上了。她取了兩個劍鞘,并不全然合宜,但也勉強(qiáng)裝下了“逐血”和“伶仃”,也提在身邊。她帶上了自己的針線和傷藥,帶上了夏琰給她的所有的來信。她奇怪他們之間的信物怎么這么少,然后才憶起,是自己把什么都留在臨安了。

  拓跋雨不知和不思說了幾句什么,未久回了來,道:“沒事了,我們走吧?!?p>  刺刺有點(diǎn)好奇:“他會同你說話?”

  “偶爾會?!?p>  兩人悄然往后門走,“你這么出去,他不告訴你娘?”刺刺還是忍不住問。

  拓跋雨苦笑:“他答應(yīng)不告訴娘,但要跟著我們?nèi)ス瓤凇!?p>  刺刺怔了一怔,回頭看。不思不知何時離開了亭榭,遠(yuǎn)遠(yuǎn)跟在兩人后頭。見刺刺回頭,他腳步一停,表情稍微有些不安。

  “所以——他知道早上你來找我了,是不是?”刺刺小聲問。

  拓跋雨沒有否認(rèn)。

  “也沒有告訴你娘?”

  “應(yīng)該沒有。只要我不出什么事,他也沒必要樣樣同我娘說?!?p>  “他光跟著你,小朝怎么辦?”

  “小朝不出門。”拓跋雨道,“自從爹出事,他天天悶在屋里練功,大概……”

  她停了一停:“大概,想以后報仇吧?!?p>  兩人說著話,漸漸行遠(yuǎn),并未發(fā)覺,除了不思,尚有別的目光,在高處遙送著她們的背影。

  “你真由著她去?”凌厲轉(zhuǎn)頭,問一旁的拓跋夫人。

  “她想去,留不住?!蓖匕戏蛉说哪抗庖廊蛔冯S著刺刺已掩入林間的身影,口中回答得淡淡。

  “那是她。但拓跋呢?青龍教呢?怎么想?”

  “青龍教……也確實(shí)需要一個人,去尋真相。”拓跋夫人回過頭來,“阿孤現(xiàn)在這樣,我就替他做主了?!?p>  “真相……?”凌厲眉眼微動,“你也覺得這一切事情……另有真相?”

  “前些日子你全意與阿孤療傷,我未敢來分你的心——其實(shí)我們派去臨安打探消息的人早就回來了,據(jù)說——夏琰的‘逐血’劍,禁軍出城前一日就被他埋在了朱雀墓前。如此想來,單先鋒的死或許——另有隱情?!?p>  “君黎來之前我就同拓跋提過,疾泉一事疑點(diǎn)頗多,不像他的行事,可……”凌厲嘆了一口,“當(dāng)日君黎、拓跋,兩個都那般沖動……”便又問:“他埋下‘逐血’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看見的人雖是不多,但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就算只有那么幾個人,只要有一個有心或無心再對人去說起,一傳十十傳百的,知道的就多了,想從這條線去尋是誰偷挖出了那把劍,恐怕很難?!?p>  凌厲沉默不語,半晌,方道:“我不是想從此推引出是何人所為,我只是愈來愈覺得那背后之人心機(jī)深沉可怕。這件事既然知曉之人眾多,常人縱藏禍心,定不會再試以此劍為嫁禍之手段,只因——如此豈非輕易便要叫人拆穿?可——他竟還是這么做了,因?yàn)樗赜谐芍?,他算?zhǔn)了當(dāng)日當(dāng)時,青龍教來不及明白就中曲折,而君黎報仇心切,也必不會解釋只字片語。拓跋,向兄,許山,哪一個不因疾泉之死失了常理,與君黎那般咄咄逼人一遇,當(dāng)然唯有至死方休?!?p>  拓跋夫人嘆息:“這么多年,阿孤同單先鋒,一個是‘第一高手’,一個是‘第一軍師’,只要他們兩個在,誰敢對青龍谷露一絲挑釁?恐怕整個青龍教上下,連我在內(nèi),都從未想過會有今天——單先鋒身殞,阿孤保住性命已是萬幸,將來恐亦難再與人為戰(zhàn),可我們竟連仇人是誰都還摸不清。”

  “聽起來——你好像沒那么恨君黎?”凌厲有點(diǎn)意外,“我原以為……他傷拓跋至此,無論如何,你定……”

  “恨,怎么不恨?”拓跋夫人苦笑,“只不過……我這些日子,反反復(fù)復(fù)思忖那天發(fā)生之事。你說得不錯,‘至死方休’——是笑夢之死才令夏琰停手。可若他會因笑夢而放過青龍谷,這豈不恰恰證明單先鋒最后的判斷沒有錯?我……其實(shí)此前也曾見過他一次。如果單先鋒認(rèn)定他沒變,那我理應(yīng)相信,我的判斷也沒錯,就算他與阿孤、與青龍教早已不共戴天,可至少——刺刺去找他,不至于受到什么傷害?!?p>  她稍許停頓:“如果單先鋒之死果真非他所為,背后說不定有更多我們不知的陰謀,若要探明真相,青龍教與他,必須將各自所知拼湊起來,可如今結(jié)怨已深,此事已絕不可能了——只有刺刺,或許,還能與他一起,找出些線索來。事關(guān)她的雙親,為青龍教,為她自己,她都遲早要找夏琰問個清楚,你說——我還有什么理由不讓她走?要是等到阿孤全然清醒了,怕是她又走不成了。”

  “但刺刺……未必知道你的打算,她連‘逐血’的事情都還不知。”

  “她不必知道,去了臨安,自然有比這里多得多的真相在等她。”拓跋夫人道,“只是她一個小姑娘,被逼得孤身上路——青龍教卻不方便派人跟去了。你若也要回臨安,要不要早點(diǎn)啟程,也算——照應(yīng)照應(yīng)她?!?p>  “我是有此意,但若是拓跋的傷勢再有什么反復(fù)……”

  “有我在?!?p>  凌厲默然。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拓跋夫人這般堅毅的一面——這些年她很少插手青龍教的事,甚至不太在人前露面,偶爾見到,也多是病弱依附之態(tài),以至于凌厲幾乎要忘記了,二十年前初識拓跋孤身邊這個女子時,她是何等堅忍冷靜的模樣。

  “我自然相信你,只是你的內(nèi)傷也未痊愈,總要小心些?!彼嵝阉?。

  “行了,你再不去,追不上刺刺了。”韓姑娘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她似乎已?jīng)上來了好一會兒,只是一直聽著二人說話,不曾出聲。

  “你也要小心些?!绷鑵栟D(zhuǎn)頭向她道,“雖說眼下封谷,暫時安全,但你——也少走動。我去外面探探風(fēng)聲,要是有什么不妥,恐怕要帶你回長白山去?!?p>  “到時候再說?!表n姑娘淡淡回答。

  凌厲走后,她才走上來,與拓跋夫人并肩望著林木遙遙的遠(yuǎn)處——刺刺和拓跋雨的身形早已消失,就連不思都已看不到了。

  “我以前沒發(fā)現(xiàn)——雨兒原來這么有主意?!表n姑娘道,“她看著柔柔弱弱,不聲不響的,其實(shí)——什么都敢。”

  她笑了一下,“不愧是我哥的女兒。”

  “她以前也不敢。”拓跋夫人道,“從小到大,她都聽我和阿孤的,旁人的話,她不聽,也不感興趣。”

  “那怎么現(xiàn)在……”韓姑娘轉(zhuǎn)念,“也是,這年一過,她也十七了,大了,自然要生出自己的主意來。”

  “可能是那次……”拓跋夫人欲言又止,轉(zhuǎn)念道,“也未嘗不是好事。以前,我一直想著我和阿孤可以保護(hù)她,待到將來,朝兒也能保護(hù)他,她不必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不必習(xí)武??山妬硪u那天,我離開他們姐弟兩個的時候,一下有點(diǎn)后悔,害怕一直那般將她護(hù)在深院里,若我和阿孤有何不測,朝兒還小,她要如何應(yīng)對外面那些陌生?我將青龍令交給她,說是要她替朝兒保管,可其實(shí)——我私心里是希望,即使我和阿孤都不在了,青龍教的其他人,也能像阿孤在時一樣照顧、保護(hù)她。”

  “我還以為你和我哥一樣,一向更看重朝兒?!?p>  “朝兒我自然是看重的。可雨兒……”拓跋夫人忽然笑了笑,“若沒有她,也沒有青龍教這十幾年的太平,不是么?”

  韓姑娘知道這段過往。拓跋夫人以帶孕之身迫得拓跋孤放棄了當(dāng)時武林之爭權(quán)奪勢,后來孩子降生,便是拓跋雨。只是,十幾年后的今日,青龍谷終于還是無法獨(dú)善其身,甚至,連拓跋雨,也不得不因與太子所謂結(jié)盟,被沾染了進(jìn)來。

  “你覺得……不思這孩子怎樣?”拓跋夫人忽問道。

  “不思?”韓姑娘道,“看著是個好孩子,不過悶了些?!?p>  “你覺得他和雨兒……還合適么?”

  韓姑娘一時吃驚:“不思和雨兒?你怎會想……”

  “當(dāng)初,太子那面提出聯(lián)姻之計,阿孤顧惜雨兒,沒立時答應(yīng),這所謂結(jié)盟就一直半成不成。單先鋒那時默許夏琰把刺刺從青龍谷帶出去,其實(shí)也是怕這件事著落到刺刺頭上,干脆允著夏琰鬧得四鄰皆知。我在想,不如給雨兒也找這樣一個人,免得將來,還生枝節(jié)?!?p>  “你未免想多了?!表n姑娘道,“青龍教如今景況,太子躲之唯恐不及,哪里還認(rèn)這個所謂友盟,更不要提什么聯(lián)姻。當(dāng)時禁軍出城,他但凡還念這個立場,便該設(shè)法阻止,以他的身段,總有辦法,他卻也只顧獨(dú)善其身,至今連個聲響都沒有,可見所謂結(jié)盟,早不存在了?!?p>  “你說這背后之人——會不會——與太子有關(guān)?”拓跋夫人忽好似想到什么,“或許是太子在京中之?dāng)?,知曉青龍教與他結(jié)盟,便暗中推了這一手。”

  “京中事務(wù),我不曉得,只聽你們說,太子同朱雀不大對付。不過眼下是兩敗俱傷,倘若真有人,便該另有一方了?!表n姑娘道,“這些事也不必想了,即使知道些什么,以青龍教現(xiàn)今之力,也難有作為,京里政黨之爭,與我們本無干系,只要哥能好起來,便是大幸了。”

  “卻只怕以他的性子,終不肯善罷甘休。我只期在他和青龍教都好起來之前,能尋到真正的敵人,否則,這血仇終只能叫夏琰一個人償?!?p>  韓姑娘默然呡緊嘴,不再說話。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