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愕然,道:“告他們……什么告他們?”
程鈞道:“去道門告狀。既然你斗不過那妖道,就找專門管這種事的人去管。就像發(fā)生了兇殺案找朝廷一樣?!?p> 那大漢搖頭道:“我們這里的兇殺案,也不找朝廷。”
程鈞一怔,隨即想起這鄉(xiāng)野向來天高皇帝遠(yuǎn),朝廷管不到,那也是尋常事,道:“道門比朝廷有用。再有也是我比喻的不對——不是兇殺是謀反。倘若你去朝廷出告謀反,你看他們?nèi)绾危磕闳サ篱T狀告有人利用道觀修煉邪法、詐騙錢財,自然有人去給你平事。”他自己有計劃在身,不管這些事,因此指點那大漢一條明路,這種事在其他國家或許棘手,但盛天是道門勢力根深蒂固的地方,有些事情反而方便。
那大漢將信將疑,遲疑道:“去哪里告狀?去衙門么?”
程鈞道:“衙門不濟(jì)事。去城里的守觀,或者隨意哪個正規(guī)的道觀告吧?!鄙焓终戳它c水,在桌子上畫了一個符號,道:“你看見哪個道觀門口立著一個旗桿,上面畫了一個這樣的符號,那就是道門以下最正規(guī)的道觀,進(jìn)去找到觀主或者執(zhí)事狀告就行了。”
那大漢仔細(xì)一看,吃了一驚,道:“那……那飛龍觀門口也有這個標(biāo)志啊。”
程鈞一皺眉,道:“什么?”
那大漢道:“不錯,就是這個符號,掛在一面大旗上,豎在飛龍觀門口?!?p> 程鈞心中一驚,不過隨即就只剩下好笑,暗道:莫非是道門下面出了敗類?若果然如此,這回道門丟了大臉了。他不是道門的衛(wèi)道士,對于這種事出了好笑一陣,便不放在心中,道:“若是這樣,你只有去城里告他。想來鄉(xiāng)野之中出妖孽,但城中的守觀還是穩(wěn)準(zhǔn)的。離這里最近的城池是哪里?”
那大漢猶豫了一下,道:“往山下一百里,有一座范城?!?p> 程鈞問道:“只離著城鎮(zhèn)一百里?好大的膽子,難道這里是……”他一皺眉,立刻有些疑惑,他知道盛天全境都是在道門的掌控下,若是有這種事發(fā)生,那只有一個地方才有可能,“那范城屬于哪里——哪一州管轄?”
那大漢聽了,露出困惑之色,遲疑了一會兒,道:“我以前進(jìn)城賣獵物的時候,聽人說范城是云州的地方,不知道你指的是這里不是?!?p> 程鈞聞言點頭道:“那就是了,我說也只有云州會出這樣的事?!彼幸痪湓挍]說——果然又他媽走錯路了?!凹热唤凶龇冻?,想必不是郡城,也至少是縣城一級,云州雖然道門的勢力弱些,但城中必然有守觀,必然在城東。你到城里面尋找到守觀,只說自己舉報境內(nèi)有妖魔亂道,料他們不能不有反應(yīng)。到時候你帶那群道士過來便是?!?p> 那大漢聽了,一時怔忡,道:“就這么簡單?”
程鈞道:“便是如此,要不然你要怎樣?單槍匹馬闖進(jìn)道觀里,與那老道單挑?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種事交給專業(yè)的便罷了。”
那大漢道:“哦……我再想想。”說著埋頭將獐子收拾好,往后面燒火去了。
那老魔從折扇中冒出頭來,道:“這倒怪了,我哪位后輩在此?”
程鈞伸了個懶腰,道:“你要去看就去吧,只要堤防你那后輩,別閃了老腰?!?p> 那老魔道:“你不去?”
程鈞道:“干我什么事?”
那老魔嘿嘿一笑,道:“也不干我的事啊?!闭f著他突然聲調(diào)有些奇怪,道:“什么我的后輩,煉邪法煉的跳大神一般,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不理睬此事,我也能理解。但是你能扯到朝廷,叫人去告狀,這種思維真是古怪。”
程鈞道:“在同豐郡時不也是如此么?你不習(xí)慣?”
那老魔道:“雖然見過一回,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啊。我當(dāng)初從沒見過這樣的事?!?p> 程鈞道:“那也尋常,在你那個時代,還沒有道門這個怪物呢?!彼従彽亻]上眼睛,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在盛天,還有南邊的燕云,想要繞開道門是不可能的。入鄉(xiāng)隨俗,有的時候有個組織戳在那兒,還是挺方便的?!闭f著慢慢沉入意識,進(jìn)入了入定的狀態(tài)。
第二天一早,程鈞離開了那大漢的小屋,卻沒有再去那村子,對于他來說,這不過是旅途中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
一路下行,這一日,山上的道路分岔,程鈞走了南路,行了半日,居然穿林而出,到了山下。只見山下是一座中等以上的城池,正是那大漢提到過的范城。
既然到了城池,程鈞也就正好進(jìn)城看看,數(shù)日沒有見到人煙,雖然他并不覺得寂寞,但也有些想念。
到了城門下,程鈞抬頭看向那城門上的掛匾,只見除了上面最大的“范城”兩個字外,范和城之間還有一個小字,寫的是金石大篆,若不認(rèn)識的人見了,一是不容易發(fā)現(xiàn),二來也不懂那彎彎曲曲的符號是什么東西。
“范——道——城?!背题x讀出來,心中一喜,道:“居然是座道城。運(yùn)氣倒是不錯,居然偶爾下山,就找到了一座道城?!?p> 那老魔道:“道城?哪又是什么玩意兒?又是道門弄出來的東西?”
程鈞道:“那也不是什么新鮮東西。就是在一般的城池當(dāng)中,專門為修道士劃出一片區(qū)域,一般是東邊,供修士在這里交換,打尖,住宿,經(jīng)營,是只有修士的集會?!?p> 那老魔道:“你說坊市不是完了?這里實在是可以,竟將修士的坊市與凡人的城市混同,哪還有什么章法?”
程鈞道:“道門本就起于世俗,自然也不會脫離世俗,倘若離開凡俗世界,道門就失去立足于世的根基了?!闭f著,并不進(jìn)城,倒轉(zhuǎn)出門,繞著城墻往東邊出門。
那老魔道:“往哪里去?”
程鈞道:“去搶劫?!?p> 那老魔大喜,道:“是搶錢嗎?老夫有一萬年沒做個這個營生了,只怕手生??炜炜?,這一回我來,這就找找手感。”
程鈞道:“我搶錢做什么?我要搶一個憑證。我現(xiàn)在是沒有身份的散修,一直以來都是游離于修道界之外,誰也不知道我是誰。今日我若是入了道城,就算入了世,在盛天道門的監(jiān)管下,必然要登記自己的身份。雖然散修并沒有什么限制,但總是留下了字跡手印,不知道什么時候或許就成了一個妨礙。不如直接搶別人的憑證,免去了登記這一環(huán)?!?p> 那老魔微哂道:“若是隨便搶來的憑證都能用,那道門的限制也不如何嚴(yán)格?!?p> 程鈞道:“暫時入城而已。散修的憑證本來就不怎么嚴(yán)格,管理也不謹(jǐn)慎,總有很多漏洞可以鉆。天下的散修數(shù)十倍于道門修士,倘若個個都嚴(yán)格管理,道門哪有那么多精力?他們也只是抓主要的財產(chǎn)資源罷了。況且這里是云州?!?p> 那老魔道:“云州,那是什么地方?有什么特殊?”
程鈞道:“云州本就是盛天道法最昌盛的州府。又臨近稷山,那是盛天唯一一座不在道門管轄之下的大山,向來是散修最多的地方。這里本地的世家和散修人數(shù)眾多,地頭蛇也多,就是道門在此地也多需要本地的修士支持,雖然道門依舊有不可動搖地權(quán)威,但畢竟人手少,道門也有意識的畫出一片勢力妥協(xié)給這些家族和散修,因此管理的相對寬松。在這里——說不定你會依稀找到以前的感覺。”
那老魔道:“哦,果然有這樣的寶地?”
程鈞笑了笑,道:“只能說是相對吧。所以在這里,有些憑證是可以搶來用的。但若要憑搶來的憑證入都城或者到外面的道觀掛單,那就是找死了。這些且別管,就先搶上一回。”
說著,程鈞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城東一處山道上,他一路走,一路打量哪一處山勢最為險要,最適宜劫道。
他剛走出幾里地,就見前面路上走著一個孤身的道士,雖然只是背影,也能從他衣衫服飾中看出,是一個獨行的散修,從他走的方向來看,想必應(yīng)當(dāng)是剛從范道城出來。程鈞觀察了他的修為,也就是入道三重左右,暗道:就是你了,省了我一番手腳。
程鈞打定了主意,輕手輕腳趕上去,墜在他身后。他身法高妙,修為又高了不止一籌,自然不會被發(fā)覺。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一處山口,兩邊懸崖聳立,地勢狹窄,正是殺人放火,劫財劫色的大好地形,程鈞大喜之下,現(xiàn)出身形,就要往前動手。
正要動手,只聽忽忽兩聲,從兩邊懸崖飛下兩只仙鶴,拍開雪白的翅膀,飄飄然落在地上。從仙鶴上面跳下兩個人來,都是高挑個兒,做俗家打扮,手中持著寶劍,長得有幾分相似,顯然是一對兄弟。
那兄弟二人面色冷峻,喝道:“站住,不要往前走了?!眱杀┝恋膭θ袡M在路中間,擋住了那道士的去路。
程鈞又好氣又好笑,心道:真特么流年不利,搶劫也有人劫和?怎么除了我,還有人敢在道城旁邊動手?
那道士倒背著手,冷笑道:“哈哈,好啊,我就說你們不能這么輕易地放我離開,原來在這里等著我。你以為你們兩個一起來,我勢單力孤,就怕了你們不成?”
程鈞眉頭一挑,更加出乎意料之外,沒想到他總共沒有幾個熟人,就在這里碰到一個——這道士一出聲,程鈞倒認(rèn)出來他來了,正是當(dāng)初也有一段合作,岳華老道的大弟子,有一年時間不見得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