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栩,男,25周歲,無癲癇史,無家族遺傳精神病史,精神病量測評指數(shù)正常?!?p> 魔海市,虹彩區(qū),一所名為‘平靜’精神康復醫(yī)院的診療室中,有位精神矍爍的老者正在認真的記錄著病患的病歷卡。
“韓先生,你應該只是單純的壓力過大導致的精神紊亂,至于你所說的什么鬼、門、死人這些,我都能理解,做夢嘛,出現(xiàn)什么都不奇怪對吧?”老者和顏悅色的看向青年,他十分理解現(xiàn)在年輕人所承受的壓力。
看診的青年面色蠟黃、眼袋腫大,萎靡的樣子像是很長時間沒有過充足的睡眠:“賈教授,我并不是質(zhì)疑您的專業(yè)判斷,但簡單的測評不能作為病情的衡量依據(jù),我十分確信我有病,而且是特別嚴重的那種!”
“這樣啊...”
篤定的語氣讓老者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重新戴上老花鏡,認真審視起眼前的青年。
發(fā)頭亂糟,雙頰凹陷,單看外表,確實病的有點嚴重。
治療精神病,單靠藥物和儀器還不夠,心靈上的撫慰同樣重要,比如鼓勵、認同、以及理解。
秉著救人先救心的看診理念,賈教授覺得自己有義務給青年一些希望:“小伙子,你先別激動,剛剛的問診只是初步判斷,你再詳細描述一下夢境內(nèi)容,我重新評估一下你的精神狀態(tài)?!?p> “我說過了,那不是夢,是精神幻覺!”韓栩執(zhí)拗的糾正道。
“好好好,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的幻覺?”賈教授的心態(tài)非常好,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耐煩。
隨著恐怖的記憶浮現(xiàn),韓栩下意識的攥緊雙手:“5月18號,那天公司組織了一場游樂園團建...”
故事足足講了二十分鐘,賈教授中途沒有插過一句話,四十多年的臨床經(jīng)驗告訴他,在病人情緒不穩(wěn)定的時候,聆聽才是最好的選擇。
直到韓栩講完,他才緩緩開口道:“從游樂園回來后的當天晚上,你做了一場夢,夢境里的游樂園全是鬼;旋轉(zhuǎn)木人上坐著牛頭馬面,大風車倒掛著血淋淋的尸體,路燈下站著看不見臉的女人...
韓先生,既然你非??隙ㄗ约菏浅霈F(xiàn)了幻覺,那么證明你的病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嚴重,之所以會產(chǎn)生恐懼和不安等情緒,是因為它們在你的眼中太真實?!?p> “這還不夠嚴重?賈教授,被一顆頭盯著蹲了8個小時坑,您說說,但凡正常點的夢,能這么被欺負嗎?”
韓栩略顯狂躁的撕扯著頭發(fā),失眠導致的心悸、緊張、焦慮和夢中的恐怖經(jīng)歷已經(jīng)快要把他折磨瘋。
“而且第二天起來,我腿都麻的走不動路了…”
“下肢痙攣么?這種情況確實很罕見,我不敢貿(mào)然下結(jié)論,保險起見觀察兩天,我先找?guī)孜簧窠?jīng)內(nèi)科方面的專家研究一下?!?p> 這句話倒不是賈國興在敷衍,韓栩的故事內(nèi)容雖然荒誕離奇,但細節(jié)還原的極為詳盡。
他覺得這可能會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神經(jīng)病案例。
“兩天?”
普通人的兩天很短暫,但韓栩的則不是,每分每秒對他而言都是一種煎熬,可眼下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咬牙點頭:“麻煩您了賈教授,兩天后我會準時回來復診?!?p> “盡量保持心情愉悅,不要吃辛辣食物,切記,多喝熱水!”
“...好的?!?p> 韓栩默默無言的將處方單和病歷收拾好,隨后腳下有些虛浮的離開了診室。
“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
看著韓栩消瘦的背影,賈國興不由惋惜的搖了搖頭。
但他沒有過多的時間感慨,下一位病人還在等著他。
很快,診室外走進來一對母女。
媽媽的年齡不足三十,衣著得體,但面容略顯憔悴,情緒也極不穩(wěn)定,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有些哽咽:“賈教授,拜托您了,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的女兒,她還那么小,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p> “媽媽,媽媽?!睜恐鴭寢屖值男∨⒂行┎恢?,小嘴一癟,眼眶跟著泛紅。
賈國興的眉頭不由皺起,神經(jīng)內(nèi)科不同于其他科室,病患的心靈尤為脆弱,大人慌亂,只會使孩子更加無助。
“有什么話慢慢說,我很理解為人母的心情,但你一句話都表達不清楚,能解決問題嗎?”
呵斥了兩句不懂事的年輕媽媽,賈國興換上和藹的表情看向一旁怯生生的小女孩,柔聲道:“告訴爺爺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小女孩穿著一身淡藍色的卡通公主裙,面對慈祥老爺爺?shù)膯栐挘o張感稍退,“爺爺好,我叫沐雨馨,今年四歲?!?p> “哎,雨馨真乖?!?p> 賈國興豎起大拇指夸贊了小女孩一句,隨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年輕媽媽,安慰道;“你要給孩子樹立好榜樣知道嗎?”
女兒表現(xiàn)出來的不安讓年輕媽媽趕緊抹去淚痕:“讓您見笑了,我會努力控制好情緒。”
“嗯,說說吧,有什么問題。”
“教授,您也看到了,雨馨是個特別乖巧的孩子,但她從小就沒有爸爸陪在身邊,比同齡的孩子都要缺乏安全感,白天倒還好...”
年輕媽媽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她將小女孩的耳朵捂住,神色莫名的道:“但是一到晚上,雨馨就會變得非常害怕,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一副很驚恐的模樣,總說有一個長相嚇人的娃娃在看著她。
有時候在床底,有時候在窗簾后面,還有的時候...就在被子里?!?p> 又是幻覺?
賈國興心頭一咯噔,倒不是被嚇到,有韓栩這顆玉珠在前,普通的鬼故事已經(jīng)索然無味。
五味雜陳,是因為小女孩的年齡,若是再大個十歲,他可能會認為是學生的學業(yè)壓力。
但現(xiàn)在的情況顯然跟壓力沒有關(guān)系,想到年僅四歲的孩子可能會患有生理性的精神疾病,賈國興的心臟便是一陣抽痛。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以前有沒有過類似的情況?”
“沒有,大概是一個月前,最開始我以為只是小孩子做噩夢,再加上我那段時間工作很忙...直到最近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怪我疏忽,我應該早點帶她來醫(yī)院?!蹦贻p媽媽緊緊摟著女兒,臉上寫滿了愧疚與自責。
“雨馨的表現(xiàn)很正常,基本上可以排除心理性疾病,先去做個腦部CT,檢查一下神經(jīng)環(huán)路和精神發(fā)育方面有沒有異常?!?p> 小女孩的檢查流程與韓栩相差無幾。
但后者已經(jīng)帶著滿心的失望走出了醫(yī)院。
攔住一輛出租車,韓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客廳的地板上淌著一攤近乎干涸的嘔吐物,但他卻沒有半點心思收拾,打開冰箱拿出可樂猛灌兩口,萎靡的精神才為之一振。
沒有女朋友,父母不在身邊,韓栩?qū)ⅹ毶砟腥说腻邋菡宫F(xiàn)淋漓。
加之腦子最近出了問題,上班的心情都沒有,整天悶在家里發(fā)霉。
“清醒的時候沒有任何異常,可一旦睡著,馬上就會被拉進游樂園。夢里的游樂園跟我去過的并不同,面積要大上很多,一個游客中心就有上千平米,單單用‘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來解釋,根本解釋不通?!?p> 來到衛(wèi)生間沖了個涼,韓栩癱倒在沙發(fā)上翻看手機,他在瀏覽精神幻覺方面的資料。
嘔吐物是之前睡醒后的產(chǎn)物,距離上一次睡覺,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韓栩不知道自己還能扛多久,但只要沒昏迷,他就不想閉上眼。
“幻聽、幻視、幻味、幻觸,患者會以假當真,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但我的情況又有些不同...”韓栩的目光微凝,握著手機的右手上有著一道淺顯的傷痕。
韓栩可以肯定這道傷痕與夢境有關(guān),因為在入睡前,右手完好無損,但等驚醒之后,便突兀的多出來一條長約三公分的豁口。
而且在夢境中,他確實因為緊張和一顆鐵釘有過剮蹭,長度與位置完全相同。
精神幻覺,往往會伴隨人格分裂,難道入睡后,有其它人格控制身體?
當然,還有幾種幾率極小的可能性,比如穿越,比如靈魂出竅...
事情不簡單,為了證實推測,韓栩特意在茶幾上放置了一枚攝像頭對準自己。
“希望兩天后,賈教授能夠幫到我...”
困意席卷而來,韓栩死死盯著手機屏幕,里面播放的內(nèi)容具有一定的刺激性,可以幫助他集中注意力。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耳邊縈繞的聲音逐漸遠去,視線開始模糊不清,無盡的黑暗正在步步緊逼。
直到某個瞬間,韓栩驀然驚醒。
眼前的世界已經(jīng)不再是滿地狼藉的狗窩,而是一間陳舊破敗的辦公室。
“還是沒能堅持住?!痹灸吧沫h(huán)境在第三次入睡后變得熟悉,韓栩輕手輕腳的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精神前往未有的清醒,前一秒他還在困倦中艱難掙扎,來到夢境后,負面狀態(tài)便一掃而空,仿佛睡了幾十個小時般舒坦。
“入夢的地方與之前離開時一樣,那時間呢?時間會不會也停留在那一刻?”上次夢醒后出現(xiàn)的傷口和嘔吐物,是因為某個東西正對他窮追不舍。
想到這里,韓栩的一顆心不由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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