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鄭泰被洪旭以商議軍情的名義請到了思明州,登上碼頭看到帶頭迎接的鄭經,鄭泰心里就是一沉。
洪旭邀請自己上島,卻未提及鄭經已經返回思明州,可見鄭經對自己已經有了猜忌之心?,F在再想退走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見禮。
還沒等鄭泰彎下腰去,鄭經一把將其托住說道:“伯父,侄兒哪敢受叔父之禮!”
“禮不可廢,如今大王是鄭氏之主,繼位延平,泰乃臣下,理應行禮。”鄭泰嘴上這么說,身體卻很誠實,借著鄭經的手勢站直了身體。
“伯父!寡人剛剛返回思明州,就聽洪將軍說邀請?zhí)┦迳套h軍情,想著當初伯父對寡人的回護,心中感念萬分,只盼日后泰叔還能與寡人親近,一如既往地回護寡人?!?p> 鄭經的話傳遞著一個信息,那就是我對你鄭泰還是信任的,不過你得聽話,不能仗著自己的身份特殊跟我搞對抗。
“延平王說的哪里話,身為鄭氏族人,不支持你,還能支持誰?!编嵦┬Φ馈?p> “還是伯父對寡人好,有伯父這句話寡人就放心了,走,跟寡人回鎮(zhèn)守府。”說完就不容分說地拉著鄭泰就往鎮(zhèn)守府走去。
鄭泰知道自己被這個侄子套路了,從他登上思明州這一刻起,他的人身自由就不屬于自己了,這個紈绔子是跟誰學的這些陰損的招數。
鄭氏缺馬,從碼頭到鎮(zhèn)守府也不是太遠,一路上就這么走著回去。鄭泰發(fā)現不少民居都在收拾家當,馬上就明白了鄭經為何要將自己誑過來。
這小子是想著放棄思明州與金門??!鄭氏這么一退,以后還能回得來嗎?鄭泰知道這一切跟自己已經沒有多大的關系,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鄭經裝作沒有看到鄭泰的小動作,一路回到鎮(zhèn)守府,所有人都落座之后,鄭經向所有在思明州的武官武將問道:“諸位!若是滿清對思明州全力一擊,我們能否守住思明州?能否守住金門?”
包括鄭泰與洪旭在內,所有人都沉默了,誰都沒有信心守住這兩個距離大陸最近的島嶼。單憑陸上的力量,鄭氏與滿清的實力相差巨大,以鄭氏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擋住滿清的進攻。
“怎么沒有人有守住思明州與金門的信心嗎?”
“延平王!我鄭氏如今與滿清的力量懸殊,想要守住兩島談何容易,可是就這么拱手讓給滿清是不是太便宜滿清了?!焙樾袷撬济髦葑罡呤貙?,別人都不說話,洪旭卻不能不說話,不然延平王的臉面往哪放,他得配合鄭經說服鄭泰,爭取達成一致完成撤退。
鄭經點點頭道:“念藎將軍說的不錯,既然我們的實力相差這么大,還死守在這個島子上與敵人死拼,我們能得到什么好處。
一旦滿清奪島成功,島上的百姓就會成為待宰的羔羊,如今滿清在大陸施行遷界禁海,我們還有多少人力可以揮霍?
可能諸位心中都有一個想法,我們這樣灰溜溜的后撤,以后還能回得來嗎?畢竟大陸才是我們的故土,若是我們不能打回大陸,那么我鄭氏的合法性何在?
在這里寡人明確表態(tài),現在的撤退是為了將來更好的進攻,寡人在承天府說過:‘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古人都知道欲成大事當以人為本,難道今人還不如古人嗎?
寡人不管你們能否想的通,想得通要撤,想不通也要撤。
當然有人說,我不愿意跟著你鄭氏去那個鳥不拉屎的承天府受苦,想要去大陸投奔滿清,這沒問題,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寡人會安排船將你送到大陸上。
咱們可以好聚好散,只是再次相遇我們就是生死大敵。你們想走沒有問題,若是有人煽動士卒、百姓叛逃,那就別怪寡人不念舊情?!?p> 鄭泰知道這番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這個時候鄭經要的是他的當眾表態(tài),若是他不選擇臣服,估計鄭經是不會再放他回到金門。
他本就沒有多大的野心,這些年感覺鄭家有些后勁不足,悄悄地將自己的財產向倭國轉移了不少。大不了就選擇當個富家翁,帶著家人去倭國養(yǎng)老。
老鄭家在鄭成功手里沒打出個樣子,落到鄭經這個紈绔子手里還能好到哪里去,既然這么忌憚老子,那老子就不干了。
“延平王,末將完全贊成后撤,末將身體不適,恐怕不能勝任金門守將之職,還請延平王另選名將接替末將完成后撤事宜。
末將不求別的,只求延平王允許末將到平戶去找你二叔,從此在平戶了此殘生。”
鄭經心中冷笑,錢撈足了,就想躲到倭國去享清福,哪有這么好的事,這筆錢鄭經還有大用,哪里能讓你鄭泰給揮霍了。
心里雖然不屑,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伯父說的是哪里話,后撤到承天府,寡人還要仰仗泰叔,吏官之位就是為泰叔準備的?!?p> 鄭泰沒想到鄭經會給他開出這樣的條件,要知道在永歷帝還活著的時候,鄭氏的官員都要經過永歷朝廷任命,盡管這個任命都是走個過場,還是不能隨心所欲。
現在永歷已死,大明朝再無親支能夠承繼大統(tǒng),被賜予國姓的鄭氏就天然成了大明理所當然的話事人。聽鄭經的話,這明顯就是要自己建制。
吏官可就相當于朝廷的吏部尚書,這可是號稱天官的存在,若是鄭經真的愿意委任自己做吏官,說明自己這個侄子心里還是把自己當一家人的。
不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將人事權交給自己,還要聽其言觀其行。
“延平王,下臣何德何能,能夠執(zhí)掌吏官?!编嵦R上就改了口氣,不再以武將自稱。
鄭經敏銳地捕捉到了鄭泰語氣上的微妙變化,他知道鄭泰動心了,若是鄭泰愿意為自己效力,將人事權交給他又何妨,反正最后的拍板還是在自己的手中。
沒了兵權,鄭泰不過就是一個有些權力的文官,一個文官能夠折騰起多大的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