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
建文元年，燕王朱棣發(fā)布靖難檄文第三日傍晚，夕陽斜照。
以徐輝祖為首的五軍都督府武將們和以齊泰為首的六部官員齊聚兵部。
不知是誰率先開口說了句書生誤國，此言一出官員們瞬間就炸開鍋兩撥人馬頓時陷入無休止的爭吵。
“齊泰，黃子澄，老夫早就看你們不爽了。仗著自己讀過幾年兵書就在這跟老夫指手畫腳。
老子跟隨太祖爺打仗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泥玩呢！”
此刻一位留著山羊胡字的精瘦老者怒目圓瞪，手指著一位面色鐵青的中年男子怒罵著。
那唾沫星子噴的那名男子一臉，或許是畏懼于那老者要殺人般的氣勢，中年男子也只能顫顫巍巍的用手抹去臉上的口水。
正當他打算開口用那什么禮儀教化之詞進行辯駁之時，就又被精瘦老頭的一個眼神給嚇了回去支支吾吾個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看著中年男子如此怯懦的模樣精瘦老者也是毫不猶豫的啐了口唾沫道：“黃子澄，你們?nèi)齻€人中我耿炳文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了，領兵打仗沒有半點本領，處理政務更是一塌糊涂好好的一個朝廷被你搞得烏煙瘴氣。
削藩，削藩，削到現(xiàn)在好了吧，燕王反了。”
耿炳文還要繼續(xù)說下去呢，一旁的徐輝祖趕忙拉住了他小聲說道：“長興侯慎言?。∥业任鋵⒖刹灰崤某际欠?，更不要妄議朝政?！?p> 瞧著徐輝祖告誡的眼神，耿炳文也是悻悻地閉上了嘴：“你們徐家小輩里面，老夫唯一看得上的就是你了。不像你那幾個弟弟，委實差勁！”
面對耿炳文的毒舌徐輝祖也是倍感無奈，約莫是這老家伙這三十幾年來太過于憋屈。
洪武一朝對武將們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使得每一個人都是如履薄冰，警言慎行深怕哪一天天降橫禍慘遭牽連。
現(xiàn)在新皇即位終于不用小心翼翼的過日子了一下子解放了天性有些忘乎所以了。
“長興侯題外話就不要再說了，我等當務之急還是得先盡快商議出一個可行方略上報圣上，不要誤了大事??！”
“知道了徐家小子！”耿炳文極其敷衍地說道。
“各位大人，想必陛下廢除燕王爵位的詔書不日便會有禮部發(fā)出，我五軍都督府此次奉命和各位大人一同商議平燕事宜諸位大臣可有異議？”徐輝祖對著圍坐在桌案前的一眾官員問道。
眼看各部官員并沒有任何回應，徐輝祖也就沒在理會只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木已成舟，燕王舉兵謀逆已是不爭的事實，相必陛下平叛的圣旨明日早朝便會下來了。還望兵部和戶部的各位大人能夠在三月內(nèi)調(diào)集三十五萬大軍所需糧草，以備大軍開拔之資?！?p> “魏國公稍等，陛下下詔說的只是聯(lián)合可并無讓你們五軍都督府主導的意思，你們五軍都督府行事向來跋扈。兵馬糧草，軍隊供給向來不允許我等六部官員過問。今日圣上讓我等共同商議對策，為何還是你們五軍都督府的一言堂?！边@時六部之中有些官員也是不服的說道。
看著眼前一直一言不發(fā)笑吟吟盯著自己的齊泰，黃子澄二人徐輝祖也是臉色一黑不過瞬間便恢復過來說道：“那不知各位六部的大人有何高見??？”
眼看現(xiàn)場的氣氛逐漸降到冰點齊泰也是趕忙站出來打圓場。
“魏國公誤會了，此時非比尋常時刻，現(xiàn)如今正值家國動蕩我等身為大明朝臣自當為國分憂，以往五軍都督府皆是奉皇命行事，是太祖高皇帝陛下特許。
軍事上我等自然以五軍都督府為尊只是現(xiàn)如今燕王作亂并非小事，還望魏國公顧全大局與我六部官員通力合作啊！”
聞得此言徐輝祖也是氣得牙癢癢，自他老爹死后自己何曾被人如此暗諷過！
這六部官員這是明擺著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什么太祖高皇帝陛下特許，六部自當配合。
這和明著告訴我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祖高皇帝在時你們五軍都督府可以為所欲為，現(xiàn)在新皇繼位時勢不同了有何區(qū)別。
暗諷我五軍都督府此前都是小打小鬧上不得臺面。
齊泰是對大堂之中一眾陰沉著臉的武將熟視無睹還想繼續(xù)開口說些什么。
可徐輝祖是越想越氣直接是拍案而起：“既然齊尚書覺得我們五軍都督府飛揚跋扈，那我今日還就飛揚跋扈一回了。
圣上若是怪罪下來我徐輝祖一人承擔，侯爺我們走！”
武將們也各個都是直性子眼看著話事的人一臉怒氣的走了出去一個個的也都是轉(zhuǎn)身就走絲毫不留情面，更有甚者還朝著六部官員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其實，兵部與五軍都督府矛盾由來已久，元至正二十一年朱元璋改樞密院為大都督府，后一分為五成立五軍都督府，執(zhí)掌天下兵馬之職。明初以來全國兵馬事宜皆由五軍都督府主導，與兵部相互牽制其中權利糾紛錯綜復雜以至于現(xiàn)在已成水火不容之勢。想要這兩個部門通力合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就在一大群武將一窩蜂的起身離開之時，上座之上卻有一人吊兒郎當?shù)淖淹嬷粔K玉壁。那人未著官袍也不戴盔甲，一身蘇錦華衣腰間掛著一艷俗香囊，腳蹬青緞白底朝天靴與周圍的文官武將是顯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這時早就大步走出房間的徐輝祖不經(jīng)皺了皺眉頭，之前就聽說這李景隆和黃子澄私交過密今日不知是他那懶散性子犯了還是說………
可就當徐輝祖想要深究的時候突然就看見一隊御林軍高舉著火把疾步而來，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魏賢。
眾人這才趕忙停下，聽到動靜的六部官員也都魚貫而出。
齊泰，黃子澄二人剛想上前打個招呼，魏賢便毫無征兆地命人將他們二人拿下還用麻布堵上了他們的嘴巴。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齊黃二人欺上瞞下，致使皇室宗親受辱立即扣押，等候發(fā)落。曹國公辦事不力罰俸半年，閉門思過三月內(nèi)不得外出。
欽此！”
“魏國公聽旨，圣上口諭：命魏國公即可北上前往寧王封地?！?p> 說罷魏賢便滿臉笑容地扶起徐輝祖：“魏國公陛下還有一段話要你帶給寧王殿下。朕早便聽聞‘燕王善戰(zhàn)，寧王善謀’，寧王叔坐擁天下最強的朵顏三衛(wèi)燕王起兵了，王叔卻是作壁上觀的確好謀略。不知道此次寧王殿下是想要支持燕王還是要支持朕呢？”
徐輝祖聽到這些瞳孔猛然地震，原來陛下如此深謀遠慮。居然看到了這一步燕王起兵倉促兵力不足，所以說這朵顏三衛(wèi)無意識燕王嘴邊的一塊肥肉。
“微臣領旨，此去寧國兩千余里陛下給我十五日必定不負陛下囑托。”
“不，魏國公陛下最多只能給你十日，您還是快些準備吧。連夜出發(fā)還是來得及的，咱家已經(jīng)命人為您備好了快馬就在衙門外?！?p> 就在徐輝祖領命出走之時，魏賢又對徐輝祖耳語道：“陛下還要你再帶上一個人，翰林院庶吉士于謙?！?p> “諸位也都別愣著了，你們該干嘛就干嘛吧。咱家得了圣旨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竟不知已經(jīng)亥時三刻了，明日還有早朝，咱家得快些回去了?！闭f著魏賢便抬頭看看了天，“喲！今晚月亮終究還是出來了，來時還見一大片烏云呢。真美啊，只可惜有些人是看不到了?！?p> 一番話驚出了在場不少人的冷汗，相必今夜注定有人要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