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翠雀的幫助之下，羅素最終還是履行了他的承諾。
沒過多久，來自天恩日報的記者便搭乘著直升機(jī)前來，幫助羅素完成了采訪。
和小琉璃出場時的場面相似而不同。
至少這次的直升機(jī)上面沒有那么多的裝飾。直升機(jī)也僅僅只出動了一架。
然而高度義體化的保鏢依然還是隨行在記者身邊。
只是他們的打扮和之前的黑衣人不同，看上去似乎是另一家安保公司的人。
這次的安保人員，在黑色的作戰(zhàn)服外面，還套著一層異常顯眼的黃色防暴馬甲。上面清晰無比的印著一個屬于神智重工的商標(biāo)。
很顯然，他們裝備的贊助商來自另外的巨頭。
然而羅素已經(jīng)是徹底怕了這些人。
他總覺得這些保鏢或許也是某個地下幫派的成員，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掏出實彈槍械開始對其他人掃射。
而繼承了小琉璃的位置、前來采訪小琉璃之死的同事，是一個有著白色的波浪短卷發(fā)、笑容看上去很乖的矮個子女孩。
她的代號叫做“白雪”。靈親應(yīng)當(dāng)是貴賓犬，畢竟那標(biāo)志性的犬耳很好識別。
那米色的蓬蓬裙僅僅只能遮到大腿根往下一點，再搭配小短靴露出兩條白皙而修長的腿。這樣的穿搭，顯得她那只有一米四五的的個子似乎沒有那么矮……由此也能映襯著站在她身邊的羅素似乎高了一些。
可以說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高情商了。
“……必須傷害無辜者，我對此感到很抱歉。但我的使命感告訴我……為了更多的無辜群眾、我當(dāng)時必須如此處理。我必須站出來，哪怕我需要為此而背負(fù)責(zé)任?！?p> 鏡頭中的羅素，看上去似乎還有些憔悴。
他的衣角、以及脖頸處的衣服還有血漬。這顯然并非是受害者的血，而是他自己所遭受的傷害。
一旁白雪連忙安慰著羅素，同時也是對著鏡頭之外看直播的觀眾們說話：“這的確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對此都感到很悲傷。但真正需要背負(fù)責(zé)任的——我們都知道，有錯的人當(dāng)然不會是您、更不會是小琉璃前輩。而是犯下這一綁架罪行、將數(shù)百人的生命安全與小琉璃放在天平之上的，窮兇極惡的歹徒！”
“這已經(jīng)是‘無知之幕’組織犯下的第三次大型犯罪，這次更是觸動了我們的底線?！?p> 而站在羅素身邊，一臉嚴(yán)肅的翠雀也開口道：“我們將于近期采取行動，嚴(yán)厲打擊下城區(qū)犯罪。力求將危害公眾安全的暴徒逮捕、流放……”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諷刺。”
看著腦幕中映出的畫面，坐在辦公室中的劣者嗤笑著：“撒謊自己殺了人，竟是為了保護(hù)他人的名譽?！?p> 此刻已經(jīng)是事件發(fā)生的第二天上午。
他們正在辦公室看著當(dāng)天的“天恩日報”。也就是昨天的諸多新聞中最值得關(guān)注的部分。
“我也的確是殺了人?！?p> 羅素嘆了口氣，雙手抱著熱牛奶縮在沙發(fā)上：“反正托瓦圖斯也不愿意被鏡頭拍到，他愿意配合還是挺好的?！?p> “呵?！?p> 走到羅素的身后，劣者將喝光了咖啡的馬克杯輕輕放到羅素頭頂上。
“惡魔可不能算人，不要太天真了。”
他警告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惡魔跟你說了什么……但千萬不要對惡魔掉以輕心。
“惡魔可是以人為食的。如果你能對惡魔心存憐憫，那我勸你最好早點離職?！?p> “我知道?！?p> 羅素頂著杯子嘆了口氣：“我也沒有那么圣母。我憐憫的也不是惡魔，而是小琉璃……或者說藍(lán)歌鴝。我分得很清楚?！?p> “那還差不多。”
劣者輕哼一聲，把空杯子從羅素頭上端走。
他走到部長的辦公桌前、順手把擺在翠雀面前已經(jīng)喝完的杯子一并拿走。
一邊在房間內(nèi)的水池中沖洗著，他一邊頭也不回的輕聲說道：“你的演技……稍微有點嚇到我了?！?p> “什么？”
羅素有些疑惑的抬頭望去。
“太熟練了……我是說，你接待記者的方式。”
隨著自動感應(yīng)的水龍頭停止出水，劣者甩了甩洗干凈的空杯，把它放到水吧的桌臺上。
他回過頭來，深深看了一眼羅素：“雖然這么說可能有些不客氣。但我要說……你當(dāng)時的笑容，虛偽到讓我有些想吐。”
“——劣者?！?p> 聽到這里，還在認(rèn)真翻閱新聞的翠雀抬起頭來，警告般的念了聲劣者的代號。
“我知道，部長。我只是就事論事。”
劣者分辯道。
翠雀的目光變得嚴(yán)厲了些許。
羅素?fù)u了搖頭，在翠雀開口之前說道：“沒事，不光是你……我也有些厭惡那樣的自己。
“但是那樣確實有用，不是嗎？”
“……確實?！?p> 劣者聳了聳肩：“哪怕是同樣的話，我相信由我來說，最后的聲浪肯定都是聲討、斥責(zé)?？赡恪?p> 他說著，將眼前映出的腦幕屏幕截圖分享給了羅素。
那是網(wǎng)絡(luò)上，人們對羅素行為的熱烈贊揚。
【就應(yīng)該這樣做！】
【這才是足夠果斷的行為，非常正確】
【小羅素又可愛又帥，一米六五的個子站出了一米八五的氣勢！】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讓那些行事束手束腳的執(zhí)行官來負(fù)責(zé)這件事，最后會變成什么樣】
【這是必要的犧牲，希望大家可以制止一些不理性的批評】
【我知道，但是，嗚嗚嗚，小琉璃，我的小琉璃……】
【公司法的威懾力太低了！就要讓那些暴徒知道，他們?nèi)绻麣⑷司蜁?！?p> 【我們必須支持英雄的特別行事權(quán)，這是為了絕大多數(shù)的公眾好】
一眼望過去，天恩日報下面點贊多的評論，幾乎沒有看到多少人說“這是不對的”。反而還有人在不斷提醒其他人，“這是正確的”、“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
羅素挑了挑眉頭。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猜到了真相：“公司在控評？”
“哦？”
劣者看著羅素，有些訝異：“你是怎么猜到的？”
“越是這種一邊倒的評論，就肯定有另一方的評論被頂?shù)暮芨?。因為這一方的點贊是分散的，而反方就必然是集中的……更不用說，‘被綁架來威脅無辜民眾的人質(zhì)是否應(yīng)當(dāng)為了防止更多無辜民眾被殺而被擊斃’這種事，本質(zhì)上也屬于一種道德難題。它本身就是值得爭論的事?！?p> 羅素分析道：“一個本應(yīng)被爭論的問題，如今卻根本沒有吵起來。這說明肯定有人在控評?！?p> “你猜得沒錯。”
劣者點了點頭：“公司的確在幫你控評?！?p> “……但是，為什么？”
羅素眉頭緊皺：“這又有什么意義？或者說，這是誰做的……道奇遜董事嗎？”
“不，這是在董事會上通過的?！?p> 翠雀突然開口道。
一旁的劣者抱著胸，露出諷刺的笑：“怎么說呢。雖然你的確拯救了小琉璃的名望，讓很多人也因此得救、讓一場混亂與恐慌就此消弭。但公司總是不虧的。
“無論你怎么選，怎么回答。公司都有能從中獲利的處理方案……這次事件，預(yù)計可以推動‘第七共識’。也就是‘被輿論與公眾特別信任的特別優(yōu)秀個體應(yīng)在緊急、特殊條件下，臨時得到允許違反其余共識的特別豁免權(quán)’，也就是俗稱為‘英雄特別行事權(quán)’的共識案?！?p> 所謂的“共識”。
其實也就相當(dāng)于這個世界的法案。
其中最為經(jīng)典的“第一共識”就是，任何組織或任何個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采用暴力或非暴力的手段剝奪他人的生命。
但之所以是共識，就是因為它是靈活的、個別化的、無標(biāo)準(zhǔn)的、可操作的。
——比如說，羅素早就違反了第一共識許多次，但人們總會刻意忽略。因為在這時，它就不再成為“共識”了。
如果羅素突然被輿論斥責(zé)，那么可能他就會被翻舊賬、發(fā)現(xiàn)違反過第一共識而入獄甚至流放。但也有可能在他剛被關(guān)起來的時候，輿論立刻一個反轉(zhuǎn)大回旋、于是人們又要求釋放羅素——這都是完全有可能發(fā)生，甚至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的。
然而，這個“第七共識”是不同的。
它的意義就在于，如果第七共識得到公投通過。
那么“英雄”只要做出某事之后，沒有被公眾立刻問責(zé)、之后就可以不再被翻舊賬了。
羅素也能猜到這個共識案的意義。
明面上，這是“為了讓英雄行事無所顧忌”的共識案。
——但真正執(zhí)行起來，它卻可以讓英雄繞過“共識”來行事。
某種意義上……
和“無知之幕”那種，找一個人來專門負(fù)責(zé)補刀殺人、背負(fù)罪行的思路，其實本質(zhì)上是相同的。
只是一個是鉆空子。
而另一個，則是得到“法律”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