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西落,清河縣新市街,楊家裁縫鋪。
陸小乙坐在椅子上,耐心等著,只吃過晌午飯,他便過來催問。
張正道之前畫了些樣稿,在此定制了一批衣物。
楊家裁縫鋪接了單子,將家里的好手全都用上,已是趕工了兩日,快要都做好了。
這時(shí),一個(gè)長(zhǎng)挑身材,粉妝玉琢,模樣兒不肥不瘦,身段兒不短不長(zhǎng),生的天然俏麗的女子緩步從里間走了出來。
只見她耳邊低掛著二珠金環(huán),鬢后斜插雙頭鸞釵,裙下一對(duì)金蓮小腳,周正堪憐。行走間,胸前搖響玉玲瓏,帶著一股麝香之氣,來到陸小乙身前。
“小乙哥,張官人定做的衣裳,快要做好了,你再耐心坐會(huì)。”女子口吐清香,與他解釋。
陸小乙聽見這婦人的話語,滿臉苦笑道:“楊家大嫂,不是我著急,是我家大官人那邊急切,你也曉得,我剛投在他門下只一日,如果事情都辦不好,只怕被大官人瞧不上眼?!?p> “還請(qǐng)嫂嫂,再讓鋪?zhàn)永锏牟每p師傅,快著些?!标懶∫矣执叽倭艘痪洹?p> 這楊家大嫂見陸小乙等的著急,想了想道:“張官人這次定制的衣裳,我家也是沒有見過,光是打樣,便耗費(fèi)了半日時(shí)間?!?p> “這樣吧,等會(huì)制好了衣裳,我與你同去,與張官人解釋?!睏罴掖笊┬Φ馈?p> 陸小乙大喜,說道:“小乙拜謝嫂嫂?!?p> 這楊家大嫂便又回到里間,盯著鋪?zhàn)永锏牟每p匠人們,繼續(xù)趕工。
她看著那些疊放在桌案上,已經(jīng)縫制好的衣物,心中不禁起了好奇。
這張家二官,她也是有所耳聞,聽說只是個(gè)紈绔子弟,整日里游手好閑,尋花問柳,不學(xué)無術(shù),怎地竟會(huì)設(shè)計(jì)出這樣別致的衣物。
她起了疑惑,便情不自禁取了一套縫制好的衣物,返回到自己平日里居住著的屋子,將門反鎖好,脫下自己的衣物,而后按著心中的猜想,將這衣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初時(shí),她還有些不知道該怎么穿,待摸索了片刻,便理順了,從里到外,全都換上了。
她整理了一下之后,便來到銅鏡前,從頭到腳照去。
只見一個(gè)身材凹凸妙曼,皮膚白嫩細(xì)致的美貌佳人映入眼簾。
這套衣物將她那細(xì)膩肌膚的雙臂裸露在外,到了胸前,又高高聳起,一道事業(yè)線顯露,深不可測(cè)。緊窄的腰身,將她那盈潤(rùn)的婦人味道,透過動(dòng)人的韻致,體現(xiàn)的這般明艷動(dòng)人。
只是看到下擺處,楊家大嫂皺眉,用手往下拽了拽,衣物仍是只到那大腿根部,便消失沒有。
一道斜開叉,將她那胯部堪堪遮住,若隱若現(xiàn)間,浮現(xiàn)內(nèi)里的一縷春色,她不知道那里面的衣物該怎樣穿,便索性沒穿。兩條細(xì)膩緊致的長(zhǎng)腿,無甚遮擋,暴露在空氣里,在燈火的照耀下,竟是白的如此晃眼。
這衣服,怎地這般奇怪,楊家大嫂皺眉思考。
恰在這時(shí),敲門聲響起,有丫鬟叫道:“夫人,薛嫂來了,在外邊坐著。”
楊家大嫂這才回過神來,回道:“我這就去,你先奉上茶點(diǎn)與她?!?p> 那丫鬟領(lǐng)命去了。
楊家大嫂匆忙將身上的衣物脫了,而后換回自己的衣裳,又檢查了一遍,捧著那奇怪的衣裳,想要出屋。
只是到了門口,楊家大嫂竟是又停下了腳步,鬼使神差般將那套衣物拿回了房中,放在床頭上,這才匆匆離去。
待到了外間,見那薛嫂坐在另外一邊,正與陸小乙說著話。
見她出來,薛嫂站起身,笑道:“幾日未見,大娘子倒是讓我好想?!?p> 楊家大嫂亦是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薛嫂想必是有什么事要說吧?”
薛嫂瞧了瞧一旁的陸小乙,便道:“大娘子,還請(qǐng)借一步說話。”
楊家大嫂見狀,便引著她到了旁邊一間無人的客房,問道:“薛嫂,有什么事要說與我聽?”
薛嫂上下打量著這個(gè)年紀(jì)只在二十三四出頭的婦人,突然嘆道:“你家楊掌柜,端是好福氣,卻也沒福氣?!?p> 楊家大嫂奇怪,問道:“好端端的,說起他做甚?”
薛嫂回道:“他娶了你這樣的娘子,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只是他命不長(zhǎng)久,沒與你過上幾日,便命喪黃泉,卻是沒福氣?!?p> 楊家大嫂聞言,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薛嫂又道:“楊掌柜死了也有半年多光景了,大娘子莫非就想這樣度日?”
楊家大嫂疑惑,不知道她想要說什么,便回道:“不然又能叫我如何?”
薛嫂卻是一笑道:“大娘子勿怪,實(shí)話說了吧,我今日上門,乃是為你說媒?!?p> 楊家大嫂吃了一驚,臉色難看道:“薛嫂,我家官人,才剛死半年,你就上門為我說媒,不怕我被人戳那脊梁骨嗎?”
薛嫂見她氣了,便解釋道:“大娘子休要這般生氣,且聽我一言?!?p> 楊家大嫂便耐心聽她言語。
只聽見薛嫂接著道:“你一個(gè)婦道人家,支撐著這般大的家業(yè),莫說上面還有著一個(gè)娘家舅舅,便是等你那小叔叔,楊家那二郎長(zhǎng)了起來,這偌大的家業(yè),也全不是你的?!?p> 薛嫂見她聽了進(jìn)去,又接著勸道:“等到那時(shí),楊二郎認(rèn)你這個(gè)嫂嫂,倒還好說,若是不認(rèn),你便怎樣?”
“倒不如趁著你青春還在,尋了一個(gè)大戶人家,即便做不了妻,也好過將來無依無靠,被人趕出楊家。”薛嫂苦口婆心勸道。
楊家大嫂突然說道:“薛嫂今次,為何人說媒?”
薛嫂見說動(dòng)了她,便笑道:“不瞞大娘子,我今天乃是為那家中開著生藥鋪?zhàn)樱鏖T家的大官人說媒。”
“西門大官人?”楊家大嫂有些詫異。
“不錯(cuò),那西門大官人,在那陽谷縣也算是大戶人家,家中開著生藥鋪?zhàn)?,日進(jìn)斗金,且他家大娘子,生下女兒西門大姐之后,便已亡故?!毖ι┦钩鰷喩硎侄?,一心要為這西門慶做媒。
“西門大官人府上,如今未有娘子,你若嫁過去了,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娘子,好過你在這里辛苦操勞,最后卻為別人做了嫁衣?!毖ι┕バ闹?,似乎頗有成效。
楊家大嫂默然不做聲,而后半晌才道:“薛嫂,這事容我再仔細(xì)想想?!?p> 薛嫂也知此事急不來,便起身道:“我明日再來?!?p> 楊家大嫂見她如此急切,自己卻不想這么般操之過急,惹人閑話,便說道:“五日,五日后,你再來?!?p> 薛嫂想了想,只得同意,隨即便離去了。
送走薛嫂之后,便有丫鬟來報(bào),張家定制的衣物,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