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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芳華

番外二 不一樣的巾幗之路

錦繡芳華 粉筆琴 4072 2013-01-22 22:56:54

    佛堂里,青煙裊裊,幽靜的只有低低地喃語聲。

  十三姑娘跪在蒲團上,口中念著阿彌陀佛,每念一遭便撥一顆手中念珠,那閉著眼的臉上有著早被歲月渲染的霜色。

  歲月本靜好,過幽催人老,韶華伴煙舞,霜染發(fā)太早。

  此時她本該風華正茂,如今卻已有些微遲暮……

  佛堂門前忽而有了一聲嘆息,輕輕柔柔的,再熟悉不過。

  十三姑娘睜了眼卻不轉(zhuǎn)頭,口中輕言:“你怎么又來了?”

  “今日里是十三姐你的生辰,你要一心求靜的看淡,我卻是俗人,看不淡,不來不成。”十四姑娘聲音嗲嗲的說著,提著一個竹籃走了進來。

  十三姑娘聞言輕嘆一口氣,朝著佛像一番叩拜,再起來時,便見十四姑娘放了竹籃,自己要去拿香,她連忙抬手阻攔,話卻在嘴邊頓住了。

  十四姑娘瞥了她一眼,嘴角閃過一抹笑意,拈香點上插上,這才叩拜,而后自提了竹籃去了佛堂外,其中一字不言。

  十三姑娘看了看那柱香,終究是邁步走了出來。

  “十年了,你何必這么費勁的非要討我一句軟?”十三姑娘輕聲說著,眼掃著四周的空檔。自她自修居士,建起這佛堂后,終日便混跡在此,佛門講究清修,她便也不用丫鬟伺候,自己照顧自己,縱然趙家覺得太苦了些不肯,可她堅持要如此,趙家也只有應,當然更加因此把謝家敬重,畢竟玉身守寡已經(jīng)凄苦,她還一心把自己往佛門里送,真正兒是冰清玉骨的性兒。

  “十三姐這話不對,我討的不是你的一句軟,而是要你結(jié)開這結(jié)。”十四姑娘說著動手打開了竹籃,要從里面取東西,十三姑娘卻挑了眉:“你走吧,你來多少次說多少話都沒用的,縱然我知道你和四嫂當年的選擇也是有別的顧慮,是對的,可到底她是我們的祖母,我良心上過不去!”

  十四姑娘聞言手縮了出來,望著她:“十三姐,你說良心這東西值多少錢?”

  十三姑娘當即瞪她一眼:“你連我也糟蹋?”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很多時候,良心根本撐不起這天!”她說著放了籃子在地上,站到十三姑娘的面前:“咱謝家,是人都知咱家大業(yè)大,是潑天的富貴,你我出去也多少眼睛紅紅地瞧著,可是咱們的苦和淚有人看見嗎?”

  十三姑娘的手攥成了拳頭,為了謝家她付出的何止是苦與淚,還有被負的光陰年華。

  “別人家的姑娘,小時候還嬉鬧玩耍,我們呢?與琴書為伴,何曾那般自在過?每日里若背不出先生新交的東西,別說家人責罰,只那眼神,就受不住。你我有一手好字好畫,可這是用我們不曾玩樂的童年換回來的,十三姐,你后悔過這般付出?怨恨過你失去過童年的歡樂嗎?”

  “沒有?!笔媚锖苷J真的搖頭:“我是謝家的姑娘,書香門第,世家嫡女,怎堪腹中空空。”

  “沒錯,你不后悔,我也不后悔,只是我們在通往的錦繡路上,你走上了另一條道而已。”她說著拉了姐姐的手:“你和我是親親的姐妹,看起來我比你似還乖還柔,可事實上,你卻是循規(guī)蹈矩,恨不得一輩子都如母親嘴里念的那樣,一團錦繡。所以你吃得這些苦,只是想著要嫁一個好男人,從此相夫教子,一路美滿,偏天不遂人愿,你成了維護咱謝家臉面的牌坊……”

  “別提了,這是我的命?!笔媚锏土祟^,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紅。

  “命?”十四姑娘搖搖頭:“我不這么想,說實話,若是我遇上了你這件事,我寧可遠嫁他處,也不把自己成就成一座牌坊?!?p>  十三姑娘聞言抬了頭,她盯著她,最后卻無力的垂了頭:“是你的性兒,你從來都不由人拿捏的?!?p>  “我當時勸過你,就連祖父也都問過你是什么打算,只要你開口,他老人家畢竟是我們的祖父,會依的……”

  十三姑娘搖頭:“不見得吧,祖父可是眼里只有家業(yè)的?!?p>  “可是他問了你,若是沒給你選擇的機會,他不會問你。是你一輩子循規(guī)蹈矩慣了,想做那匹看起來華貴的儀仗馬,可到頭來也只是好看,還是被牽著,終究也只是華麗而已……”

  十三姑娘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曾畫過一幅畫,沒由來的心頭卻是一股子怒氣,她循規(guī)蹈矩,像成就一個佳話,難道錯了嗎?

  “夠了,你今日莫非是來教訓我的?!彼粣?。

  “姐姐這話重了,我并非教訓,而是我等了你十年,你卻還是鉆在這個牛角尖里,你誤了自己也就算了,如今心結(jié)不解的,竟和我與四嫂都生分了,你可知,你一輩子這樣,是連祖父,不,是連你最最在乎的謝家都要誤了??!”

  十三姑娘搖頭:“你這是歪理,我不要聽!”

  “我的姐姐!”十四姑娘一把扯她近些,咬著她耳朵言語:“當年祖父因何而死,你還不清楚嗎?”

  “我清楚,祖父一輩子為了家業(yè)沒什么舍不得,他要做假象,自然逼得祖母與他同罪,但祖母明明……”

  “祖母活不得!”十四姑娘盯著十三姑娘的眼:“祖母當時已經(jīng)不顧其他直生嚷嚷,你在那里也看得清楚,你不傻,你完全明白這是一場謝家與宮中勢力的較量,你也知道沒錯,可你偏偏就認著死理!姐,你就不能丟掉你身上的枷鎖嗎?你說,我現(xiàn)在過的如何?”

  十三姑娘未料她忽然轉(zhuǎn)了話題,掃她一眼:“兒女繞膝,夫婿人龍,你是一團錦簇?!?p>  “可我最初選他的時候,是怎樣的光景?”

  十三姑娘語塞。

  “當年祖父只提了他一句,并未多說,家宅宴請了有學識有身份的男子,并無他,是祖父提了一句才有了他參與的份兒,他長的丑,縱然祖父言語,大家也沒看得起,我咱娘聰慧,最是大智的,也都嘆息,爹娘最終看重的別家,本來我沒有置喙的資格,是我在花廳里偷聽了他的言語,夜里去求見了祖父……”

  “什么?”十三姑娘詫異:“你插手你的婚事?”

  由不得她不驚,這是絕對違背禮教的,可是她的妹妹,最是挑不出錯的妹妹卻這么做了。

  “沒錯,我有我的打算,而祖父沒有惱我!”十四姑娘說著,臉上閃過一抹驕傲:“當時祖父問我三個問題,他先問我,他的丑你不在乎嗎?我說丑美都是皮相,老了,美的還不如丑的耐看,且他丑,風流的事,多少能少一些;祖父又問我,你不嫌棄他窮嗎?我答莫欺少年窮;祖父最后問我,他沒有家世可言,依仗不得,你難道要我謝家捧他?我則答,祖父能點他來參加宴會,就自是相信他的能耐,與其我嫁去別人家錦上添花的做個附庸者,不被人珍惜,我寧可做個莊家,親手執(zhí)骰的賭一把!”

  “祖父因此答應了?”

  “是的,他說我不虧為謝家的女兒,有一份巾幗傲骨,他便應了我,出面說他敲定了雷家,還記得當時我娘多郁悶嘛,可后來,當太傅夫人上門時,她有多開心?我這個也算意外之喜,但走到今日,他并非是完全仰仗了謝家與太傅,而是我們一起在宦海中沉浮,權(quán)衡各方勢力,才有了今日的輝煌!”

  十三姑娘看著她,眼里有著一絲羨慕:“當年祖父就說過,你只可惜是個女兒身,要不然,他那時決不會只親自教導四哥一個?!?p>  “女兒身也不壞,至少我的路是我自己拼來的,我今日的一切更是我去努力爭取的,我打破了規(guī)矩,也敢于站出來,如果姐,你當時站出來遠嫁,我相信今日你也過的很好。”

  十三姑娘一愣,隨即低頭:“轉(zhuǎn)這么大一圈,就是為了說這句嗎?”

  “我想你解開心結(jié),不要再壓抑自己,更不要把自己真得鎖起來,做這么一個牌坊,謝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危難之時,趙家又子孫滿堂的,就你一個苦哈哈的,你何不就此放了自己?”

  “放?”十三姑娘抬眼看著她,一臉不能信。

  “對,放了你自己,你這樣守著,不但自己苦,趙家也頭疼,你把自己便成個牌坊,橫豎人家都得給你過一房血脈,你叫人家親娘如何是好?將來又生出多少是非?倘若你不受,趙家又要亂了禮數(shù),不是嗎?”

  “你又知道了?!笔媚锱ち祟^,趙家的事,她并未對誰言過,然而,這個妹子總是有手段。

  “姐,我當年出嫁時,祖父本來許了我很多珍寶,隨便一件都能叫人眼熱,可我沒要,我用它們換了一樣東西?!?p>  “換了什么?”

  “入閣內(nèi)讀一夜書的資格?!?p>  十三姑娘抽了口冷氣:“難道祖父又答應了?”

  “沒錯?!笔墓媚稂c頭:“我在那里讀的一夜書,至今是寶,多少次夫婿難為時,我便能做一個局外人給予清楚建議,都源于那夜的書讓我提升了眼界,明白了許多道理。姐,有的時候你看似一座山,高高在上的不能攀,但其實只要你肯邁出腳步,它終究會被你踩在足下而征服。祖父再兇,再嚴,再苛責,再冷清,也終究是我們的祖父,有他慈愛一面,而同樣的,祖母看著再好,卻為何那些年,從不掌家?是祖父不給她機會嗎?不,是祖父早明白誰能撐的起家。好姐姐,我能邁步走,是我性格使然,而你也并非要一輩子困守自己,你既然明白我和四嫂當年所做是對的,那就不要再抓著許多不放,讓自己糾結(jié)在其中,你明明不愿就此誤掉你的年華,為何不肯放了自己呢?”

  十四姑娘轉(zhuǎn)了身:“你走!”

  “姐!”

  “我承認你說的對,也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但你是你,我是我,你選擇出擊,我選擇犧牲,但只要為著心中固守,也沒什么不好?!?p>  十四姑娘聞言,嘆息了一聲:“罷了,你一輩子如此,我也不求著你一時能走出這步來,只是,別再生分著我們,你那是把刀一直往我們兩個人的脖子上架!”

  “我知道了?!笔媚飸寺暎骸澳昵拔視ニ纳┠抢镒??!?p>  “那我走了,倘若你有一天真想放了自己,言語一聲。”十四姑娘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十三姑娘站在院子里,許久后才轉(zhuǎn)身看了看空空的月亮門,再邁步去佛堂,卻看到了地上的竹籃,她蹲下去,看到了內(nèi)里的東西,眼淚立時就落了下來。

  那是一個木偶娃娃,當年她出嫁時和十四姑娘說,自己就是一個木偶娃娃。

  她把這木偶娃娃提了起來,看著每個關(guān)節(jié)處相連的繩結(jié),完全明白妹子的意思:她是提醒我,要想不做木偶娃娃,那就得解開這些個繩結(jié)。

  ……

  那一日后,佛堂的香爐前,多了個木偶娃娃。

  三個月后,木偶娃娃的繩結(jié)被香火燒穿。

  四個月后,十三姑娘病倒了。

  半年后,趙家發(fā)喪,謝家哭喪,那座牌坊上的字,金泥又描了一道。

  十八個月后,一封書信寄到了十四姑娘的手里,她打開后,是一張信箋,但上面沒有一個字,只畫著一個襁褓里的娃娃,笑臉盈盈,而娃娃的背后,繩子斷成幾截躺在地上。

  十四姑娘看著這章信箋,眼里閃著淚花,隨即她匆匆裝好信,叫著車馬趕路,回了謝家。

  當她和四嫂兩人縮在書房里共瞧這信箋時,彼此的臉上都是含著淚的笑容。

  “她一定過的很幸福,你瞧,娃娃笑的多開心?!笔墓媚镙p聲說著。

  “是啊,這娃娃是個虎鼻,日后定有出息。”林熙說著抓起信箋丟進了火盆里,彼此再次相識一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城里卻忽然鐘聲大作,兩人都是一愣,當鐘聲敲到九下一停,不多時再響起時,她們都明白宮里發(fā)生了什么。

  “你快回去吧!”林熙輕聲言語,十三姑娘立刻離開,而她則直接轉(zhuǎn)身回到了臥房,當她從箱子里翻出那封絹書時,她輕嘆了一口氣:“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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