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政大臣是我們東瀛國內第一美男子,見過他的女子莫有不傾心的,而且他對每位與他有過情的女子都極為上心,照顧得無不妥帖,除了紫夫人與他住在西院外,其他的均住在六條院,姬妾之間相處極為融洽,即便紫夫人,也是心服口服的?!庇医哉Z之中,竟帶著幾分欽佩。
弄影笑容滿面的夾了塊牛肉扔嘴里,嚼了半天,然后就著面湯咽下,方抬起頭來對右江說道“你們這位紫夫人的病,便怕是給氣出來的罷,口服則罷了,哪能心服呢,夫君新歡不斷,她若能順得過這口氣,除非她根本就不喜歡你們那源大臣。”
右江愣了一下,過了片刻道“鄢姑娘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這紫夫人的病,便是在內政大臣新娶了三公主后犯的,三公主地位尊崇,我們私下都說極有可能取代紫夫人的地位,只是這內政大臣在娶了三公主后,并沒有怠慢紫夫人,總不至于因此而氣成這樣罷?!?p> “這還用得著怠慢么,我家歷任莊主說了,人若有二心,須當拉雜摧燒之的,何況家中如此多的姬妾,”弄影突然又嘿嘿一笑,繼續(xù)道“我方才跟你說的那位小世子,卻也是個這般的,聽我家小童說,為了哄一個青樓女子開心,竟拿一錠金子換我莊子上一盆三色堇——最恨那錠金子,都叫梅笑雪給貪污了去——唔,只怕他將來娶了小謝姑娘,那小謝姑娘,也是要被氣得犯病的,與其嫁給這樣的男人做妻子,還不如獨自一人落得清靜。”
右江眉頭一蹙,突然道“你說的永寧府小世子,不會是江左四子中的蕭漸漓罷,那小謝姑娘,可是那謝氏雙姝中的一位?”
“想不到你一個東瀛人,南朝的功課卻做得熟,便是喚做蕭漸漓的,話說那江左四子,除了那蕭漸漓,另外三位我卻都是見過的,只有那陳天啟不好,別的倒也不壞?!标愄靻⑶Р辉撊f不該,不該說弄影沒資格喚南冥道長做掌門,不該下棋沒有輸給她,不該在夜航船上點了她的啞穴。
蕭漸漓在一旁雙眉緊皺,一言不發(fā),只覺得這兩人談話中的名字他極為熟悉,只是他越努力去想,腦子里便越是混亂。
小謝姑娘是誰?陳天啟是誰?
那個蕭漸漓,又是誰?聽這鄢莊主口氣,對這人極為不齒,只是為何一聽到這個名字,全身都覺得緊張。
他以手撐額,苦苦冥想,完全沒有注意到右江在跟鄢弄影說著什么。
突然,一陣騷亂依稀從屋外傳來。
蕭漸漓停止了苦思,向窗外望去。
弄影跟右江也停止了說話,一起望出去。
但見一隊全服戎裝的士兵,正快速的從東街沖了進來,每到一戶門口,便留下兩人把守,有一列正向客棧方向走來。
弄影最近些日子是被追殺慣了的,頗有些驚弓之鳥的意味,一見這架勢,便面色一變,起身就慌張想逃。
蕭漸漓手一翻,捉住她的手腕,悄聲道“又不是西夏人,你慌什么?!?p> 弄影想了想也是,便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了下來,心神不寧的看著屋外。
“是來找你的罷?!笔挐u漓望著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右江,低聲道。
“是?!庇医┌椎拿婵鬃兊酶討K白,“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彼宦肺魈?,原想已經(jīng)將追兵甩遠,可以稍微休歇一下,不想他們這么快就追到。
“我不連累二位,只是他們想要捉住我,只怕也沒有那么容易?!庇医f罷,微微一笑,便站起了身子。
“你身上有傷。”蕭漸漓突然說道。
“你也是?!庇医俸僖恍Α?p> “你要是強行運氣沖出去,后果很難預料,他們?yōu)槭裁匆侥悖俊笔挐u漓低聲道。
“我得罪了衛(wèi)紹王身邊的一位姓董的紅人,”右江說罷,聲音漸急促了起來,“我要走了,要不來不及了,多謝二位款待,日后有緣再會?!?p> “姓董的?你得罪的人可是董問賢?”弄影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對右江說道。
右江微微點了點頭。
“董問賢?”蕭漸漓重復了一句這個名字,不知為何,董問賢三個字,明顯引起了他的不快。
“此刻所有的出口都有重兵把守,你身上有傷,走不出去,先藏起來?!笔挐u漓壓低了嗓子繼續(xù)說道。他不確定此人究竟犯了何事,只是既然要捉他的人是董問賢,他便要幫上一幫。
這時客棧內的人都慌張了起來,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紛紛走到門口想一探究竟。
這時,一位全身披掛,將領模樣的人走進門口,身子把門一堵,大聲道“誰都不許出去,朝廷走了欽犯,一會董大人要親自來搜,大家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不許動!”
說罷,把大門緊緊一關,吩咐了幾個士兵在門口把守。
“什么董大人,奸人罷了?!迸翱戳擞医谎?,突然低聲道“跟我來房間?!闭f罷,端起剩下的半碟牛肉,又把酒壺往右江懷里一塞,慢慢站起身子,朝樓梯走去。
右江此刻心中略有些慌亂,只得先隨他們上去再說。
三人進得房間,弄影把門一關,將碟子往桌子上一放,便扯了右江在桌前坐下。
“莊主有妙計?”蕭漸漓帶著幾分詫異問道。
“正是,”弄影邊說,邊拿起了一把小剃刀,走到右江跟前,正色道“這么大的一個活人,是很難整個藏起來的,唯有切碎了分成零星數(shù)塊,才好藏?!?p> “莊主此計果然甚妙?!笔挐u漓見她此刻仍有心情胡說八道,便知她已經(jīng)有了辦法。
“你要作甚?”右江雖不相信弄影拿著把小剃刀,就要分解了他,卻終究是有幾分疑慮的。
“你聽好,我夜茗山莊,從來都不是那好管是非之人,只是既然你得罪的是奸人董問賢,那就不同了,閉上眼睛?!迸斑@廂說著,手里的小刀就向右江的眉毛刮去。
“怪不得你面色這般白,原來是身上有傷,嗯,張三哥,把剪子給我,然后去把面粉和勻,一小坨就好了。”弄影剃了幾下,然后轉過身子,拿起一只畫筆,手上沾著顏料,飛快的在右江面上涂抹。
這般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蕭漸漓略帶著幾分詫異的看著右江那張臉,在弄影的手下漸漸變得陌生了起來。
“如何?”弄影得意的將鏡子塞給了右江。
“這是我么?”右江望著鏡子里一張看上去四五十歲,雙眉斜吊,眼神里充滿了精明算計的老臉,既詫異又驚喜。
“這是我莊子上的帳房陸先生,”弄影嘻嘻一笑,接著到“你這身衣裳也是要換掉的,嗯,去把我家護院的這身舊衣裳穿上?!?p> 弄影將蕭漸漓換下的舊衣往右江懷里一塞,將他推到屏風后,回頭看了眼蕭漸漓,突然展顏一笑“來,有了陸先生,怎可沒有張先生呢?!?p> 她莊子上這兩個老先生總是經(jīng)常在一起,弄影做得興起,拿著剩下的面團,就朝蕭漸漓下巴上貼去。
蕭漸漓眉頭一皺,弄影臉上笑意更甚“你這般嚴肅,又喜歡皺眉,真是像極了張先生,如果手上再有把戒尺,就可以在我莊子上作威作福了。”
弄影身為一莊之主,唯一懼怕的,便是那個動輒拿個戒尺打手的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