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總部,小世界。
“他真的會來嗎?”
陰暗無光的大殿中,渾身籠在黑袍中的黑煞低垂著頭,手里把玩著一顆血紅的半透明圓珠,那一抹血色宛如活物般扭動著,在珠子內變幻不定。
“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一襲紫袍的天煞慵懶地靠在寬大的王座上,右手支撐著腦袋,仿佛快睡著了一樣。
但從他瞇縫的眼眸中,隱隱可以看到偶爾掠過的陰冷紅光。
“他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人?!焙谏诽嵝训?。
“哈,無所謂,現(xiàn)在還留在這里的,除了你我,就只剩下那幾個半死不活的家伙了?!碧焐份p笑一聲。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扶手,幽幽道:“況且現(xiàn)在,除了徐師樸和元靈靈皇這樣的高手,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現(xiàn)在唯一困惑的是,玉凌究竟是純正的元靈族人,還是說……”
“見了他就知道了。”黑煞道。
“那可不一定,這個年輕人……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呢,他算是目前唯一一個修為遠不如我,卻仍是讓我看不透的人。”天煞意味深長地道。
黑煞一時沉默。
“算算時間,他早該收到我送過去的那份禮物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趕過來?!碧焐氛Z氣輕松。
“萬一他不小心錯過了這個線索……”
“不會的,我雖然只見過他不多幾面,但也算是對他有一定的了解。像這種人,是不會放過任何出現(xiàn)在眼前的線索的,甚至沒有線索他都會自己去尋找線索。”天煞悠然道。
他忽然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懶散地道:“走吧,閑著無事,去看看咱們的幾位俘虜,做最后一次效果統(tǒng)計吧。”
黑煞默不作聲地跟在天煞身后,兩人走過長長的回廊,不多時便來到了陰森的黑牢。
幾灘灰黑色的液體窸窸窣窣地湊上來,圍在天煞的四周,似乎想要親近他,卻又不敢冒犯。
“這個,好像快不行了呢?!?p> 天煞停在了一個黑色籠子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籠里癱軟的修者。
他也感應到了天煞的靠近,有些艱難地支撐起半個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卻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詞。
如果光線充足的話,就可以看到這個比喪尸還要恐怖的男子,他像是被剝了皮一般,渾身鮮血淋漓,找不見一塊完好的皮肉,一個眼球不知所蹤,另一個眼球則充滿了猩紅的血絲,從眼眶中夸張地突出,似乎隨時隨地會爆開一般。
“算了,我這人心軟,早點送你上路好了?!碧焐穼⒂沂职丛谀凶拥念^頂,溫柔得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寵物。
“嗬啊——”
嘶啞變調的干嚎瞬間從男子的喉嚨里撕扯而出,他渾身抽搐著,大片血霧爆開,但沒有一絲一毫浪費,如煙霧一般全被吸噬到了天煞體內,映襯得他的右手一片鮮紅。
黑煞平靜地站在一旁,注視著這名男子的身體急劇萎縮,到最后,只剩下一層破破爛爛的皮包裹著骨頭,重新癱倒在地上,斷絕了所有生機。
天煞的臉上則泛過一陣異樣的紅潤,急促地喘息了幾秒方才平穩(wěn)下來,眼瞳中的血色忽隱忽現(xiàn),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洪荒兇獸。
“可惜,還是太弱了,如果再有幾個離道修者……”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的血芒愈發(fā)妖異。
“你做夢……”一個極其刺耳的嗓音從黑暗深處響起,就像是兩塊金屬板在摩擦,完全不似正常的人聲。
“看來班長老仍然活力十足嘛,不錯不錯,你可爭取多堅持幾天啊?!碧焐诽ь^望著那個方向,勾起唇角笑道,“來,給班長老加點劑量?!?p> 黑煞默不作聲地走上前,捏碎了手里的半透明血珠,往最角落的籠子里一扔。
絲絲縷縷蠕動的血線爭先恐后地涌向了躺在地上的班長老,硬生生鉆進了他的肌膚血肉中,那畫面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班長老死死地咬著牙關,冷汗直流,卻硬是沒有發(fā)出一聲慘叫,但他的頭發(fā)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臉上的皺紋也層層疊疊地堆積了起來,頃刻間老了幾十歲一般。
“感覺怎么樣?”天煞走到他面前,輕輕蹲下身子,手伸過囚籠,拍了拍班長老的臉。
班長老神情猙獰而扭曲地瞪著他,聲音從牙縫里一字一字地擠出:“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族里自會……”
“為你報仇?”天煞幫他補上了后半句,笑吟吟地道:“這種廢話真是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了,你家靈皇陛下又不在,這么忠心耿耿裝給誰看?。俊?p> “你……”
“咦?有人靠近了第八入口。”黑煞突然出聲。
“唔,讓我看看。”天煞微微閉上眼睛,片刻后神色微妙地道:“終于來了,不過……我怎么感覺他不是一個人過來的呢?”
他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木頭人,緩緩刻畫了一道血紅色的符文,印在木頭人的身上,只見它瞬間膨脹,漲到了半人高,就連面目都雕琢得栩栩如生。
“去。”
天煞一指點在木頭人身前,一陣空間漣漪瞬間將它籠罩,隨后詭異地消失不見。
……
外界。
玉凌獨自駕駛著星舟,晃蕩晃蕩地就到了一顆灰色星辰旁。
他放慢了星舟的速度,在勻減速運動中逐漸靠近這顆星辰,做出一副要在此停泊的樣子,實際上卻在一點一點迫近天煞總部的小世界入口。
正當他琢磨著要怎樣合情合理地消失在半黎器君等人的感應中,一道旋渦突然在不遠處凝成,傳來極強的吸噬之力。
星舟不由自主地被扯動過去,在沒入旋渦的前一瞬,玉凌將它收進了空間戒指中。
眼看旋渦已經近在眼前,玉凌不退反進,正要沖入其中,一個木頭人忽然從里面鉆了出來,與玉凌擦肩而過,一拳轟向了虛空。
不用回頭,玉凌已經感應到一幅畫卷從身后鋪展開來,正是半黎器君的魔畫。
看來他說是配合玉凌的行動,但真到了關鍵時刻,他卻不允許玉凌繼續(xù)冒險,興許是半黎器君覺得大致的坐標已經試探出來了,也就不必再深入虎穴。
但這個矮矮的木頭人其貌不揚,一出手卻成風雷之勢,僅僅是一記再普通不過的直拳,卻硬是穿過了層層虛無,實打實地與魔畫相撞。
“嗡——”
魔畫急劇地震顫起來,空白畫卷上泛起陣陣如水紋的波動,被稍稍擊退了一段距離。
也就是在這短暫的時刻,那木頭人轉過身,一把抓住玉凌,行云流水地退入了旋渦中,隨后兩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函敘空尊,你為何不出手攔阻?”
半黎器君的身影緩緩從虛無中凝實,他一把抓住魔畫,臉上帶著幾許慍怒,傳音問道。
“器君大人,我還要問你,明明說好的計劃,你怎么不如約進行?”函敘空尊反問道。
“你瘋了嗎?玉凌那么說,你便當真分毫不差地按他的意思來?這么大的事,怎么好意思讓一個年輕人頂在前面,承擔最重的風險?”平日里不善言辭的半黎器君卻像是變了個人,一句連著一句地質問道。
“器君,你冷靜一下?!焙瘮⒖兆鸢櫫税櫭迹瑐饕舻溃骸坝窳璧挠媱濍m然冒險,但可行性卻很高,我能感覺出他的空間造詣未必比我遜色多少,但他仍然順勢進入了天煞總部,說明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萬一他出了什么閃失,我們怎么跟靈皇陛下交代?”半黎器君冷著臉道。
“器君你真的多慮了,既然玉凌有抗衡道則抹殺的手段,那么他在太古洞的分身是決計不會有事的,我還要抓緊時間聯(lián)系一下族里的人,問問看他的分身是否掌握了天煞總部的確切坐標?!焙瘮⒖兆鸬?。
半黎器君深吸一口氣,也冷靜了下來,既然已經發(fā)展到這一步了,浪費時間在爭吵上也毫無意義,只有趕緊找到天煞總部的位置,才好去營救玉凌和雪清泠他們。
兩人的身形再度隱沒在虛空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
同一時刻,玉凌已經跟著那個呆板的木頭人,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想見你一面還真不容易呢。”
時隔一年,天煞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這熟悉的戲謔腔調。
“不過,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不希望看到那些閑雜人等,你是忘掉我這句話了嗎?”天煞雖滿面笑容,卻并不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只會感到刻骨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