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合殿中。
經(jīng)過最初的震愕后,玉道仁的情緒也稍稍平復(fù)了一些,只是當(dāng)他把玉清玄拉起來,一家人一同坐在殿內(nèi)的時候,他仍然感到有些如夢似幻。
多年夙愿一朝實現(xiàn),他難免有些患得患失,幾度想要問些什么,可卻不知從何開口,于是就只好細(xì)細(xì)地端詳著玉清玄,半晌才突然說了句:“玄兒,你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我怎么感覺你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玉清玄愣了愣,心底驀然一酸,搖搖頭笑道:“沒有啊,我一直都是這樣的。”
“是嗎?那可能是我老記著你小時候,那會兒你臉上還有點肉,不過你二哥比你更能吃,這些年他在外面到處晃蕩,才慢慢瘦下來的?!庇竦廊视行└锌氐?。
玉清玄默不作聲地聽著玉道仁掰扯著這些瑣事,明明沒有什么有價值的內(nèi)容,但他卻聽得很認(rèn)真,也很耐心。
“這次這兩個家伙合起伙來瞞我,害我沒個心理準(zhǔn)備,剛剛見著你,我還以為我是不是在做夢,后來想了想,夢里哪會有這么多細(xì)節(jié)嘛,光靠想象我肯定是想不出這么大一座宮殿的,所以我就尋思著這次應(yīng)該是真的了吧……”
玉道仁笑著笑著,眸中卻又閃過淚光,喃喃著道:“玄兒,我真的好想你……你走了沒兩年,他們就在私底下說你早都死了,可我不相信,我的玄兒怎么會死呢?我就想,我一定得撐住這把老骨頭,撐到你回來為止,不然你要是哪一天回到家門口,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那得多難過啊……”
玉清玄呼吸一滯,感覺心口被什么東西堵著,讓他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在一低頭時,有溫?zé)岬臏I水染濕了衣襟。
二十多年前的記憶或許會遺忘,可老人這份厚重的愛,他如何能忘?
平日里,與各大勢力的家主掌門他都能從容周旋,但這一刻,在面對玉道仁的時候,他卻忽然變得拙于言辭,好似任何字眼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爹,我也很想你,對不起……”
玉清玄有些艱澀地說著,緊緊地?fù)肀е竦廊士菔莸纳眢w。
玉清原看見了他眼底化不開的歉疚,便主動笑著開口道:“啊,難道就沒人想我嗎?”
玉清玄微微一笑道:“當(dāng)然也想二哥?!?p> 他終究已經(jīng)獨自在外闖蕩了這么多年,在一瞬的脆弱之后,他又漸漸地恢復(fù)如常,畢竟他不僅僅身為人子,同樣也身為人父。
“聽著好敷衍啊,算了算了,勉強(qiáng)不計較了,你二哥我向來心胸寬廣,不過有些事你還是得給老爺子解釋一下吧?我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只是凌兒現(xiàn)在也很厲害了,你早點說清楚,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也好。”玉清原擺擺手道。
玉清玄看了玉凌一眼,他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地端坐在一旁,好似一個局外人一樣,雖然沒有一臉冷漠,但卻客氣得有些疏離。
玉清玄收回目光,輕輕地嘆了口氣:“哪有那么多苦衷呢?人在世間,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又去哪里挽回呢?只因我一念之差,這些年沒能照顧好爹爹,沒能照顧好夢兒,沒能照顧好凌兒,更險些害得苒兒性命不保。有時候我想想也覺得很悲哀,當(dāng)年的我就是太貪心了,什么都想要爭取,最終反倒什么也做不好。”
玉清原安慰道:“四弟,你可別這么說,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開始就預(yù)料到所有事情,再說大家現(xiàn)在不都好好的么,你再自責(zé)我可生氣了?。 ?p> 玉道仁則思索著道:“苒兒……你說的是當(dāng)年小夢懷著的那個孩子?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應(yīng)該快二十一了吧?哎呀,糟了,我這還沒來得及給我孫子準(zhǔn)備什么東西……”
玉清玄笑了笑道:“是孫女兒,小名叫苒兒,我和夢兒早就想好的。因為她家門前種著兩株凌冉樹,不知道幾千年了,很少打理,卻一直沒有枯敗,這兩株樹的樹杈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了拱形的門戶,夢兒小時候經(jīng)常爬到上面,要么修煉要么發(fā)呆,所以對它們很有感情。凌兒還沒出生的時候她就跟我說,以后要是生一個孩子,就叫凌冉,生兩個,就拆開來,當(dāng)小名用……”
玉凌頓時有些無語,合著自己用了這么多年的居然是小名?!好吧,估計以后也不會有大名了……
“苒兒……挺好聽的?!庇竦廊屎苄牢康攸c點頭。
“因為是個女孩子,所以就加了個草字頭,顯得清新一點。至于大名,是我和夢兒一起起的,叫玉北塵,因為亂塵就在北邊……”玉清玄笑容微微一澀。
“那我的小孫女兒呢?怎么不見她?”玉道仁很是期盼。
“您的小孫女……呃,應(yīng)該快來了吧……要不,我去催下她?”玉清玄有些尷尬。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風(fēng)一樣的身影忽然從門外刮來,人還沒踏進(jìn)大殿,輕快的聲音就已經(jīng)飄忽著傳了過來。
“老爹我來啦!啊,系不系還有爺爺和二伯!”
北苒嗖地一下在桌子前剎住了車,聲音帶著點隱隱的含混不清。
“這邊坐。”玉凌拍了拍空著的位置,北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去,就對玉道仁兩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甜甜地叫了聲:“爺爺好!二伯好!”
這還是玉凌第一次見著她本來的樣貌,赫然跟夢境里的玉北塵一模一樣,一張仿佛只有巴掌大的秀氣臉龐,帶著三分慧黠與三分英氣,但當(dāng)她甜甜一笑的時候,卻純真無邪的像是小白兔,乖巧得讓人心都要化了。
當(dāng)然,已經(jīng)熟知北苒脾性的玉凌早已透過表面看本質(zhì),自己這妹妹分明就是披著兔皮的狼,薄約慎和紹和璧對此一定有很多話要講。
不過玉道仁哪知道那么多,他一見北苒抹了蜜糖般的甜美笑容,心底頓時暖洋洋一片,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苒兒真乖,讓爺爺好好看看……嗯,這眉毛、眼睛、鼻子都挺像你爹的,不過嘴巴和臉型是隨了你娘……可惜這次我沒準(zhǔn)備好見面禮,爺爺下次一定給你帶過來,不能虧了我孫女。”
北苒輕輕地抱了一下玉道仁,笑道:“不用啦,能見到爺爺,就是最好的見面禮了,而且苒兒也這么大了,應(yīng)當(dāng)我孝敬爺爺才是?!?p> 她在靈戒里找了找,眨巴著眼睛遞上來兩個小盒子:“喏,爺爺一個,二伯一個……哎呀不對,拿錯了,哥,這個給你!”
北苒面色驟變,趕忙把右邊那個盒子一把塞到了玉凌手里,隱晦地沖他使了個眼色。
啥玩意兒?
玉凌一陣納悶,運起魂力一掃,只見這包裝華貴的錦盒里赫然是半塊吃剩的糕點。
“你對哥可真好?!庇窳杷菩Ψ切Φ乜粗?,“如果把你嘴角邊的點心渣擦掉就更好了?!?p> “啊,有嗎!”北苒慌忙一抹,重新拿出一個錦盒,恢復(fù)了端莊淑女笑,恭恭敬敬地遞給玉清原道:“二伯,這才是送你的。”
“我看看啊……護(hù)身符?什么材質(zhì)的,感覺溫?zé)釡責(zé)岬摹!庇竦廊氏却蜷_了錦盒,有些訝異地道。
“材質(zhì)不重要,我先給您戴上?!北避酆苈榱锏啬闷鹱o(hù)身符。
“那么這扳指是給我的?小侄女有心了?!庇袂逶α诵?,把玉扳指套在了手上,也感覺到一股溫?zé)岬呐髀M(jìn)了體內(nèi)。
“沒事,反正東西是我爹的庫藏,我拿出來借花獻(xiàn)佛啦。”北苒見他倆滿意,也很是開心。
“我這當(dāng)爺爺?shù)恼媸菓M愧……”玉道仁摩挲著護(hù)身符,越看越是喜歡。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北苒,可是看到小孫女熱情的樣子,好似沒有半點隔閡,他便打心眼兒里覺著親切。
“要是沒有爺爺,哪來的我嘛,您可千萬別這么說。來來來,您別光喝茶,嘗兩塊點心,我剛從膳房里順出來的,還微微熱著呢?!北避圩儜蚍ò愣松蟻硪粋€盤子,盛著金黃色的糕點。
“差點忘了,這次過來,專門給你帶了幾盒雪米糕來著?!庇窳枰矎目臻g戒指里拿出來幾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
北苒兩眼放光:“哇,親哥啊!你太懂我了!”
嗖地一下,她就以餓虎撲食之勢抱住了那幾個盒子,看得玉道仁一愣一愣的。
玉清玄輕咳兩聲,小聲提醒道:“注意點形象好嗎?”
“嗷,我錯了……”北苒趕緊坐回原位,兩手交疊放在膝上,繼續(xù)乖巧.jpg。
但她的眼神卻不斷地瞄向雪米糕,玉道仁不由樂呵呵地道:“苒兒想吃就吃唄,都說了是你哥專門給你帶的,沒人跟你搶?!?p> “爹,爺爺都說了……”北苒厚著臉皮道。
“你吃你吃,隨便吧?!庇袂逍o奈道。
北苒打開盒蓋想了想,一人分了一塊,正氣凜然地道:“我也不是吃獨食的人,要吃大家一起吃!”
“苒兒真的太懂事了……”玉道仁感動得一塌糊涂。
玉清玄更無奈了:“爹,您可別再夸她了,再夸她就要飄了?!?p> 北苒背過身給他做了個鬼臉,再轉(zhuǎn)回來的時候仍是一臉甜美的笑容,帶著幾分靦腆說道:“爺爺,你要相信我,其實我平常超乖的,就是今天見著你們有些小激動……”
玉凌唯有呵呵。
“哥……”北苒盯著他不說話。
“我的小孫女這么可愛,爺爺當(dāng)然相信了?!庇竦廊屎吞@地道。
“就知道爺爺最好了!”
在北苒毫無底線的撒嬌攻勢下,玉道仁的好感度分分鐘就max了,連帶著玉清原都一臉羨慕,特別想要一個同款的女兒。
只有玉凌和玉清玄默默地對視一眼,繼續(xù)保持緘默。
聊了些閑事趣事之后,北苒也漸漸地說到了正題:“對了爺爺,你們可不要怪我爹,當(dāng)年他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到了元靈族的地盤,才橫生了那么多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