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北苒只能一頭霧水、不明覺厲地點點頭。
什么安蘇梅里達王朝……什么圣王米可修斯,完全把她繞得稀里糊涂的,反正北苒只抓住了一個重點,就是這個神殿內有一件與時間緊密相關的神物。
“你平常都是研究這些的嗎?”北苒雖然知道打擾別人看書不太好,但她實在是閑得無聊。
青姮還是那副恬靜的模樣,淡然答道:“也不全是,我的興趣在上古神文,我總覺得里面隱含了一些有關世界本質的終極奧義,歷史知識只是捎帶的背景?!?p> “那你很厲害啊,你是一個人鉆研出來的嗎?”北苒沒話找話道。
“當然不是……”青姮平和無波的眼眸掠過一絲蜻蜓點水般的黯然:“我的老師是神殿最受敬重的經院學者,可惜他已經被那個惡魔殺害了……”
“這……”北苒尷尬得不知如何接話。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們?yōu)楹螘J識紅衣惡魔?”青姮終于抬起頭,眸光清亮地逼視著北苒。
玉凌看北苒那手足無措的樣子,索性接過話頭:“誰都有弱小的時候,很多年前的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p> “難以想象。”青姮定定地注視了玉凌幾秒,確認他沒有說謊之后,便重新低頭看向手里的玉簡。
“不過,還是謝謝你們?yōu)槲覀儬幦〉饺齻€月時間?!鼻鄪聊肷魏蠓讲叛a道。
“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了?!北避圯p輕嘆了口氣:“上古神文……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青姮搖搖頭道:“我也沒有肯定的答案,傳說這是神靈創(chuàng)造的文字,和我們今天使用的文字截然不同——你應該知道,時間越古,遺留給后人的便大多是經過浮夸和美化之后的傳說,而非切實可信的歷史?!?p> “雖然也有人認為,這是安蘇梅里達王朝為了強化自己的神權統(tǒng)治,將自己發(fā)明的文字貼上真神的標簽,但不管如何,作為最古老的象形文字,上古神文確有其特殊的價值和意義?!?p> “嗯嗯我也覺得……”北苒又進入了不明覺厲的狀態(tài),只能干笑著應聲。
青姮似乎打開了話匣子,當然她的儀態(tài)和舉止依舊優(yōu)雅端莊:“不知道為什么,越是古老、越是神秘的東西便越能引起我的興趣,我第一眼看到上古神文的時候,就被它所吸引了,我覺得它的一筆一劃包括每一個弧度都有別樣的魅力,雖然沒人會理解我,但我不在乎?!?p> 北苒仿佛看到了她眼里熠熠閃動的光彩,那是一種近乎信仰的狂熱。
“我覺得挺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嘛?!北避蹖嵳\地道。
青姮深深地看了北苒一眼,抿唇淡淡一笑:“謝謝,很少有人像你這樣說,他們只覺得我不可理喻?!?p> 這一刻看著她的笑容,便是玉凌也有些恍惚,不是因為青姮秀美的容顏,而是因為她對理想信念的執(zhí)著,就好像是……她并非一個幻境中的人物,而是真實地活在世界上。
這個時候,雷默成也回來了,他臉上不知是喜是憂,最終苦笑道:“柯佩那小子……虧得他不眠不休地破解了這么久,還好他沒媳婦,不然她肯定會嫉妒死那些冷冰冰的機關?!?p> “看樣子柯佩要破解完了?”眾人都領會了雷默成的言外之意。
“他說最遲明天能搞好,我讓他休息一下,他死活不聽,真是強迫癥害的?!崩啄蔁o奈地道。
“畢竟勝利已經近在眼前,換我估計也會一鼓作氣搞下去。”一位神殿武者感慨道。
“沒想到一切都這么順利,我們很快就可以逆轉時間回到過去了!”其他人也難掩激動。
“是啊,馬上就可以改變所有人的命運……”雷默成眸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輕聲喃喃道。
等待的過程總是煎熬的,尤其是在這種決定命運的時刻。
北苒費了好大勁才進入入定狀態(tài),而玉凌似乎沒受到外界環(huán)境的任何影響,盤膝一坐就修煉去了,讓她好生羨慕。
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從石室外傳來:“大家……幸不辱命……所有機關我都清理掉了……”
玉凌睜開眼睛抬頭看去,只見一位眼窩深陷、頭發(fā)散亂的年輕人搖搖晃晃地走進屋來,活像一個在網吧通宵了五天五夜的網癮少年。
“柯佩你沒事吧?”
眾人立即手忙腳亂地圍上去,詢問的詢問,攙扶的攙扶,遞丹藥的遞丹藥,完全是迎接英雄歸來的待遇。
“接下來……就拜托大家了?!笨屡宓哪抗庖呀涢_始渙散,但還是艱難地望向雷默成:“我看到了……那扇門,但我沒有勇氣推開它……神使大人,一定要成功啊,我好想我的爹爹、娘親還有我的弟弟妹妹……他們太殘忍了,只留下了我一個人……”
雷默成的視線頓時變得模糊,他努力地仰起頭,不讓淚水流下來:“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我從不騙人!”
“嗯……”柯佩已經透支了所有精力,當即身子一軟,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
一位神殿武者默默地背起柯佩,動作十分輕柔,似乎生怕弄醒了他。
“我們走吧?!崩啄缮钗豢跉?,邁開了沉重的步伐。
他的每一步都十分遲緩,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走向光明美好的希望,還是在走向最絕望的深淵。
石室外的長廊一片狼藉,可以看到無數(shù)機關零件被拆卸,那都是柯佩數(shù)日以來的成果。
眾人一言不發(fā)地走向走廊盡頭,那里赫然矗立著一扇厚重的石門。
雷默成慢慢走到石門前,右手輕輕按在上面,仿佛化為了一座石雕,良久都一動不動。
“神使大人……”
眾人默默地望著他,并沒有強行催促,他們明白推開這扇門需要絕大的勇氣。
因為誰也不知道門后是什么。
也許擺放著那件時間神物,又也許……一切只是一個笑話。
雷默成沒有應聲,他的心臟狂跳不止,甚至還有一些頭暈目眩,固元巔峰的強大力量竟連一絲都運轉不出。
但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一個答案,無論那個答案是希望還是絕望。
雷默成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可他終究還是咬咬牙,一把推開了石門。
“吱嘎——”
門后沒有刺目的光線,但眾人都情不自禁瞇縫了一下眼睛,隨后才小心翼翼地望向室內的景象。
景象就是空無一物。
眾人頓時眼前一黑,險些承受不住這災難般的打擊,直到雷默成顫聲開口道:“看,那幅畫,石壁上有一幅畫!”
這一刻的心情沒有人能形容,大抵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從令人窒息的深淵回歸了人間。
雷默成當先走入石室,他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召喚,情不自禁地靠近了那幅畫。
“怎么會是……”北苒在看到畫軸的第一眼,心底就掀起了滔天狂潮。
畫上只有簡單的紅色線條,構成了一圈一圈綿延向內的螺旋,正是萬相橋的那個圖紋。
“不行我頭好暈……”北苒按著太陽穴,露出極力隱忍的痛苦之色。
這回別說她了,玉凌都有些神思恍惚,仿佛整個靈魂都要被那個螺旋吸攝進去。
這東西居然是時間神物?
玉凌勉強凝聚起渙散的意識,趕忙伸手遮住北苒的視線,沉聲道:“有些不對勁。”
“唔……”北苒這才好受了一點,心有余悸地挪開目光,再也不敢看那幅螺旋畫軸了:“我、我總覺得心里有些不安,反正他們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東西,我們能不能先離開這里?”
“想走?你以為還有人走得了嗎?”
一個陰森的聲音驟然傳蕩開來。
玉凌心頭一跳,豁然扭頭看去,只見雷默成一把撕下了螺旋畫軸,臉上露出癲狂的笑容:“終于得到了它,從此之后我就是時間之神,縱然紅衣惡魔也不過是個可悲的凡人!”
“神使大人,你……”
眾人呆呆地望著他,玉凌已經一把抓住北苒的手腕,急速向石室門口沖去。
他不知道雷默成發(fā)生了什么,但他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著危險,死神的陰影是那么清晰地籠罩而來。
“跑不掉的……”雷默成的聲音幽幽響起。
“嗡——”
玉凌的半只腳已經跨出了石門,可一道鮮紅的光柱卻陡然從他頭頂上方垂落下來,散發(fā)出堪比不滅境的恐怖波動!
第1098章逆轉命痕
黑暗,無垠無盡的黑暗。
玉凌仿若沉睡了半個世紀,緩緩在這片黑暗的世界里蘇醒過來。
他的記憶似乎出現(xiàn)了斷點,過了半分鐘才隱約意識到他現(xiàn)在的處境。
他已經“死”了。
那道光柱根本不是玉凌所能抗衡的,即便有著元靈族血脈,可在這種毀滅性的打擊下,也不過是多忍受了幾秒鐘的劇痛。
只是,既然已經死了,他為什么還會在這里?這不是一個幻境么?
如果判定他失敗,那么他再睜開眼的時候應該在天河橋邊才是。
玉凌的思維漸漸從凝滯狀態(tài)開始運轉,他望著周圍令人心悸的黑暗,不知該如何回到真實世界。
首先,他必須得明白,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仿佛聽到了玉凌心底的疑問,一個幽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蕩而來:“我叫螺旋,你現(xiàn)在在我的體內?!?p> “你……是那件時間神物?可是雷默成不是……”玉凌不由怔住。
“貪婪的人不配得到真神的賜福,所以我選擇了你,因為你是所有人里唯一的一位魂師,只有你才能承受我的力量,去扭轉既定的命運。”螺旋平靜地道。
“但是……”玉凌欲言又止,他已經有些迷茫了,眼前的這一幕是否也是幻境考驗的一部分?
“你是不是以為,死亡就意味著幻境的結束?”螺旋突然開口。
“你知道這里是幻境?”玉凌愕然道。
螺旋的語調依舊毫無波動:“我當然知道,這是萬相橋的幻境,同樣也是一場陰謀。通過考驗或者由于心性不過關半路被淘汰,都不會有任何損傷,但……如果死在幻境中,你就會永遠留在這里?!?p> “什么意思?”玉凌心底一震。
“雷默成、青姮、柯佩、紅衣惡魔梅薩寧……你不覺得他們跟其他人相比,會顯得特殊許多么?”
螺旋拋出了一個問題,頓了頓又自己解釋道:“因為他們原本都是天穴宗的弟子或長老,但由于不幸死在了幻境中,魂魄便被抽離,永恒地迷失在這里,直到現(xiàn)在他們已經被消磨了所有記憶,徹底地遺忘了自己的身份?!?p> “怎么會這樣……”這番話委實過于驚悚,玉凌甚至有些難以相信:“不可能啊,那些死在幻境里的人,后來都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天穴宗,沒聽說他們有什么異?!?p> “他們的身體還在,但魂魄已經被替換了?!?p> 螺旋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忌憚:“萬相橋上一直漂浮著一個看不見的幽靈,它可以任意出入所有人的幻境,而且它有一個非??植赖哪芰ΑM,或者說克隆其他人的魂波。這會消耗它一定的能量,但這個幽靈可以吸收所有人的負面情緒,一點點滋養(yǎng)壯大?!?p> “也就是說,很多天穴宗的弟子長老其實已經……”玉凌越聽越覺得這是個鬼故事,而且細思恐極。
螺旋靜靜地道:“我不知道那個幽靈想做什么,因為我一直在躲著它。說來可笑,我本來才是幻境的主宰者,或者你也可以將我看成是萬相橋靈。自從發(fā)現(xiàn)幽靈的存在后,我一直想提醒天穴宗的人,但到現(xiàn)在我都沒找到機會……”
“我之前已經試圖幫助很多人逆轉命運,可他們都失敗了,漸漸地沉淪在這里。我只希望,你作為魂師,能從幻境里逃出去,將這件事告訴天穴宗的人。不然的話,最終造成的惡果會越來越不可挽回?!?p> 玉凌心緒復雜,他沒想到萬相橋考驗的背后還隱藏了這么多彎彎繞繞,本來以為天河通圣橋上不會有什么危險,至多就是被淘汰再來一遍而已,現(xiàn)在看來卻真的有性命之危。
“等等,這里的天河通圣橋是重建的,那你之前在天穴星的時候也是橋靈嗎?那個幽靈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玉凌忽然想到了一些問題。
“我是天穴宗偶然從東境得到的一件魂器,但他們都是武者,不知該如何使用,就一直將我壓箱底,直到搬來本澧星后,趙瀾才想到可以讓我坐鎮(zhèn)萬相橋。而那個幽靈……我懷疑它來自天穴,它之前在天穴星干了什么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在倉庫里,但我構建出幻境之后沒多久,它就突兀地出現(xiàn),開始跟我爭奪控制權?!?p> “一開始,幽靈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便錯誤地以為我可以獨立搞定這件事。可它的成長速度實在太快了,負面情緒是它最好的養(yǎng)料,在我覺得幽靈已經被我鏟除掉的時候,它卻突兀地出現(xiàn),險些將我徹底毀滅。從那以后,局勢就變得無比被動……”螺旋嘆了口氣。
事情比玉凌設想的還要復雜,一想到周圍有一個看不見的幽靈,他就覺得頭皮發(fā)緊。
“沒事,這么多年我早就觀察出了幽靈的習性,它會不定時陷入沉睡,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能嘗試與考驗者進行溝通。不過你還是要抓緊時間,最多三天,它就會醒來。而下一回沉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錯過這次機會,你恐怕會漸漸地被幻境所同化。”螺旋道。
“我要怎么做?”玉凌問道。
“我會幫你回到一個時辰前,但我的能力有限,不能破壞時間因果律,所以你就算要離開神殿,也必須得在石室里見到我,明白我的意思嗎?總之,你一定要活下來,活著走出萬相橋?!甭菪嵵氐氐馈?p> 玉凌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最基本的邏輯問題。如果玉凌壓根不曾見到過螺旋,那么在重新構建的時間線上,兩者就沒有任何交集,螺旋也不可能幫他回到過去,這就與現(xiàn)在這條時間線發(fā)生了沖突,這是因果律上的錯誤,就像外祖母悖論一樣。
“魂約既成,命痕逆轉……”螺旋說完就開始念誦一大串玉凌聽不懂的語言。
他只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仿佛被吸攝到一個螺旋向前的時空,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等玉凌再度蘇醒過來的時候,一陣強烈的惡心反胃感便瘋狂地襲涌而來,大腦時不時傳來抽疼抽疼的麻木感。
好幾分鐘過去,玉凌才慢慢緩過勁來,抬頭一看,他赫然已經回到了之前眾人休憩的石室中,北苒就在身旁入定修煉。
他知道,一個時辰后,柯佩就會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這里,告訴大家機關被破的好消息。
該如何扭轉死亡的命運?
玉凌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北苒,不動聲色地放出一縷魂念,將她從入定狀態(tài)驚醒。
“干嘛啊?”北苒帶著一絲迷迷糊糊的不滿,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但你必須保持鎮(zhèn)定,至少是神色上的鎮(zhèn)定,因為這件事關乎生死。”玉凌傳音道。
“你說。”北苒見他面色無比凝重,不由也嚴肅起來。
玉凌把幽靈和螺旋的事一說,又輕輕瞥了遠處的雷默成一眼,繼續(xù)傳音道:“情況就是這樣,他會在一個時辰后殺了我們,獨自貪下螺旋,我們必須得想辦法自保,亦或是……想辦法先殺了他。”
“等等,信息量太大,我有點暈,你讓我緩緩……”北苒瞠目結舌地聽他說完,整個人恍恍惚惚如在夢里。
“你不相信我?”玉凌難免有些失望。
“不是,雖然這事兒聽起來有些玄幻,我很難想象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但作為共患難過的戰(zhàn)友,你就算說得再扯一點我也會信你的?!?p> 北苒用拳頭輕輕錘了錘腦門,強行冷靜下來,開始認真地思索破局之法:“問題在于,雷默成是固元巔峰武者,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你說那道光柱有不滅境的波動,這動靜顯然是雷默成折騰不出的,應該是神殿機關的作用,所以……柯佩很可能也參與了這場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