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池珮山反應(yīng)遲鈍,而是長期以來的思維慣性影響著他。一年多以前,道凌宗和他們還是合作關(guān)系,哪怕他知道玉凌的勢力一直在壯大,但池珮山相信南域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直到現(xiàn)在,池珮山也依然是這種想法,在兩萬多跟隨玉凌的修者中,他們南域就占了三千,哪怕沒有破玄或者融虛高手,但幻神修者卻比比皆是,這樣一股勢力,走到哪里也不會沒人要。他甚至覺得留在百蠱星,反倒是玉凌承了他們的人情。
對于池羽正的提醒,池珮山只覺得可笑,心想自己這兒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有些軟,看來以后得加強對他的鍛煉。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場上還是一片靜到可怕的沉寂,池珮山忽然有些不安,與其他四位家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疑不定。
幾人一番傳音交流后,池珮山只好硬著頭皮開口道:“云宗主,咱們這大會怎么還不開始?”
“人沒到齊?!庇窳璧穆曇暨€是淡淡的。
“咳,我來的路上,看到五色域那邊的修者還在爭吵,估計一時半會兒選不出代表來,咱們還是不要耽擱時間了吧?”
玉凌點點頭道:“池家主說的很對。冰玄,你過去跟五色域的人通告一聲,既然他們選不出代表,那就別選了?!?p> 池珮山悚然一驚,他可沒有這個意思,要讓冰玄通告過去,五色域修者豈不得恨死他。
“云宗主!我是說咱們不妨先開會,五色域代表還是要選的,讓他們慢慢進行就是了?!背孬樕郊甭暤?。
“聽見了嗎,這是池家主的原話,你過去轉(zhuǎn)達一下,然后我們開會?!庇窳璞憩F(xiàn)得相當配合。
池珮山怔怔地坐下,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直到池羽正拼命給他使眼色,以及其他四位家主投來憐憫的目光,他這位當局者才驟然醒悟。
池珮山一瞬間面紅耳赤,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年輕人擺了一道,落入了無法辯解的窘境里。
誰都知道這場會議多么重要,如果表現(xiàn)得好,以后在整個戰(zhàn)委會的話語權(quán)都會大幅提升,而池珮山這么一說,卻將五色域修者排除在體系之外,他們知道后心里會怎么想?
池珮山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早知道言多必失,他剛剛就應(yīng)該耐心地坐在原地等下去,誰想到無意間的一句話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他越是想跳出這個大坑,反而陷得越深。
眼看冰玄從身旁經(jīng)過,池珮山趕忙攔住他,放低姿態(tài)誠懇地道:“剛剛是池某太過急躁了,我只是念著咱們要對赤狼部落發(fā)動突襲,若是拖得久了恐怕會發(fā)生變故,并不是我對五色域的人有什么意見?!?p> 冰玄轉(zhuǎn)身看向玉凌,后者平靜地道:“那便是我會錯了池家主的意思,這樣吧,冰玄你先去把五色域的候選代表們都叫過來,讓他們當場解決這件事情?!?p> 池珮山暗暗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回原位上,仍有些驚魂未定。
“玉凌這明擺著是在敲打我們?!辈芗壹抑鲬崙嵉貍饕舻?。
“他野心不小,看樣子有些不滿意現(xiàn)在的格局。”屠家家主也道。
“屠家主說得可真委婉,他分明就是想讓南域臣服于他,從此任憑差遣?!辟|(zhì)家家主冷笑道。
池珮山已經(jīng)恢復(fù)了鎮(zhèn)定,一聲不吭地聽著幾人的傳音交流,心里充滿了無法言明的羞惱。
這羞惱一部分是針對玉凌,另一部分則是針對曹家家主等人。
之前還在封靈星的時候,由于池羽正的關(guān)系,池家一直和道凌宗走得很近,生意往來也常常能得到更多的優(yōu)惠,池珮山對此不無得意,其他幾大家族就算再嫉妒也只能哀嘆自己沒生個好兒子。
所以剛剛幾人商量著讓池珮山出言提醒玉凌,他也沒覺著有什么不妥,結(jié)果出了事,其他四人都不吭聲了,一副撇清關(guān)系的架勢。等到危機化解,幾人又巴巴地湊上來放馬后炮,池珮山難免覺得他們面目可憎。
這就是所謂幾代人的交情。
池珮山在心底冷笑了一聲,越來越覺得厭煩。
“池家主,你說句話啊?”曹家家主又傳音道。
“說什么?”池珮山淡漠地道。
“玉凌的意圖已經(jīng)很明顯了,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
“隨便怎樣吧?!?p> “池家主,這可是關(guān)乎我們整個南域的大事,難道你愿意向一個年輕人低頭,任他鞍前馬后地驅(qū)使?”
他剛剛已經(jīng)低過頭了,池珮山攥緊拳頭,感到一絲憤懣和屈辱,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他不愿意臣服,但更不愿意也不敢和玉凌為敵。
栗炎族花樣百出也威力絕倫的精良武器,剎魂族和黑云族神秘莫測的手段,華域、明域數(shù)之不盡的高手,甚至就連他們的安身之所——蒼野嶺,那也是玉凌的私有財產(chǎn)。
一股寒意漸漸爬遍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池珮山突然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的那位合作伙伴已經(jīng)強大到了這樣不可抗衡的境地。
更關(guān)鍵的是,南域修者雖多,但如果不能為玉凌所用,那就是一塊食之無肉、棄之有味的雞肋,越到后面,玉凌就越不需要他們這些不聽使喚的人。
南域正處在極端危險的境地,偏偏身邊的四位家主還自以為自己不可或缺。
“先看看他怎么處置五色域的人吧?!背孬樕蕉硕ㄉ?,傳音回道。
其他四人并沒有注意到他說的是“處置”而非“處理”,仍自痛斥著玉凌“不切實際”的野心。
只有池羽正注意到父親的變化,小聲道:“我早就說了,我們現(xiàn)在只有一個選擇。”
池珮山淡淡糾正道:“是只有一個最好的選擇,同時也是最難做出的選擇?!?p> 池羽正張了張口,余光注意到一群吵吵嚷嚷的人亂哄哄地進了會場,便閉上嘴安靜地看好戲。
直覺告訴他,這群五色域修者要倒大霉了。
會場上顯得過于安靜,所以這伙人吵著吵著便不自覺停息下來,一齊望向高高在上的玉凌。
“這么多天還推舉不出五個代表,那我來幫你們選吧。”玉凌風(fēng)輕云淡地道:“你們原本所屬的家族或宗門都已經(jīng)拆散了,現(xiàn)在就按照最簡單的規(guī)則,誰實力最強,就由誰當代表。”
“早說嘛,我也覺得這樣最好。”眾人又七嘴八舌地爭論起來。
“安瑞卡!”玉凌抬高聲音,徑直打斷了他們的吵嚷。
池羽正分明從中聽出了一股凜冽的殺氣。
銀發(fā)黑瞳的少年慢慢站起身,他不再像從前那樣沉睡的時候多、蘇醒的時候少,這些年漸漸地“長大”了一點,看著像是十二三歲的樣子,因為他說他要和冬末保持同步。
“你們誰能在他手下?lián)芜^一招,就可以當代表?!庇窳璧?。
眾人一片嘩然,他們大多不知道安瑞卡的真實修為,只看他稚嫩的外表,怎么也不像是一位特別厲害的高手。
安瑞卡冷酷地環(huán)視全場,雖然玉凌事先沒跟他商量,但他并不排斥這樣的臨時安排。
冬末遲遲沒有消息,他早就按捺不住心頭越燃越旺的煩躁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