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陽光正好，可主角卻不需要。

　　拉上窗簾，打開電腦，戴上耳機，學(xué)習(xí)資料，外語聽力練習(xí)，從第一題開始。

　　都太簡單，毫無感覺，下一題……快進，還是沒感覺……不知道多少道題過后，開始進入了狀態(tài)。

　　他開始認真了，凝視著電腦上每一個畫面，傾聽著耳機里每一個動作，并逐漸解開了自己的皮帶……

　　“趙長啟！趙長啟……！在里面干什么呢！”

　　宿舍的門突然被拍了起來，趙長啟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渾身毛都炸了起來。他手腳飛快的直接關(guān)掉電腦，用力提起褲子，把桌子上的面紙狠狠塞進垃圾桶，然后又跑到廁所的位置，喉嚨里還裝出一副慵懶的腔調(diào)來：“急什么……上廁所呢……別叫了?！?p>　　門外的人卻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草，趙長雞你是不是又在房間里打飛機，大白天你鎖門干什么！”

　　雖然被一句話就戳穿了，但趙長啟根本沒有承認的意思，死不承認是他最欣賞的品格：“草，我還不是怕你們進來搞我……上次你們還乘我睡覺把牙膏弄我嘴里。”說話間，他按了一下廁所的沖水按鈕，把戲做足，然后開門。

　　許飛戲謔的看了看趙長啟，檢查了一下他的電腦，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但嘴里依然不依不饒：“我都聞到味了……你是不是剛打完？”

　　趙長啟岔開話題：“就你一個人回來？點名了？”

　　“當(dāng)然，哦，還讓我轉(zhuǎn)告你，考試就不用去了?！?p>　　“去不去有什么區(qū)別，”趙長啟發(fā)牢騷，“反正也聽不懂……對了，補考費是多少來著？”

　　“這么想補考?。俊痹S飛笑道，“放心，我們大家都幫你求情了……你現(xiàn)在可是大名人，老師說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p>　　趙長啟抓過手邊上的書就砸了過去。

　　“急什么，這是好事，很多女生還問我們要你電話號碼呢?！?p>　　趙長啟揚起手里的陶瓷杯威脅：“你再多說一句！”

　　許飛閉嘴了，趙長啟躺回自己的床，兩個人都一句話不說。

　　大概過了有好幾分鐘，許飛在電腦前回頭：“猜猜你帖子現(xiàn)在多少樓了？”

　　趙長啟再也呆不住了，從床上爬起來就走。

　　籃球場上有兩隊人正在打，趙長啟拿著兩瓶可樂湊過去打招呼：“有人要休息一下嗎？”

　　打球的兩隊人動作停了下來，很快有人就認出了他，并對著他豎大拇指：“哥們，行啊?！?p>　　趙長啟黑著臉，轉(zhuǎn)身就走。

　　學(xué)校里是呆不住了，男生見他面露崇拜之色，女生見他含羞帶笑，仿佛他在一夜之間成為了某部小說的主角，然而他并沒有感受到一丁點成為主角的榮光，反而像過街的老鼠，飛快的溜到校門口，竄上一輛計程車。

　　過幾天就好，趙長啟心里安慰自己。

　　“去哪？”司機是個女的，謝天謝地，自己現(xiàn)在在校外應(yīng)該還沒這么大知名度。

　　“人才市場?！贝笕?，該去找找工作了。

　　趙長啟來過這里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是跟其他同學(xué)一起來，美其名曰是來找找工作，其實大家就是來轉(zhuǎn)一圈，瞎投一圈簡歷——萬一真有不長眼的要了他們的。最重要的是，借找工作的名義，來市中心消費一圈，感受一下這座大都市的繁華。趙長啟每一次來的時候都仔細的幻想過，自己以后會在這座城市的某一棟摩天大樓里工作，就像一只工蜂鉆進蜂巢。

　　來的這一路上，趙長啟一樣進行了同樣的幻想，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幻想的生活中，少了那最重要的一部分。這讓他感到一點惆悵，又讓他感到自己的成長。

　　是啊，有什么能比一次失戀更能加速男人成長的呢？也許是一次全校轟動的公開失戀吧。

　　在女生宿舍樓下，在浪漫的吉他聲中，在無數(shù)起哄者的喝彩聲浪里，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放開喉嚨嘶叫。就像動物世界里，兩只公鹿為了一只母鹿，互相用角相抵一樣。為了神圣的交配權(quán)，上帝到底花費了多少心思，才設(shè)計出這么精致而又殘酷的游戲——據(jù)說這種鹿的交配決斗甚至可能讓對方付出生命。

　　很不幸，趙長啟就是這個游戲的失敗者，但也很幸運，人類的荷爾蒙競爭沒這么殘酷。

　　去印了厚厚的一疊簡歷，趙長啟再次開啟了另一個人類游戲——為了神圣的人民幣，兜售自己的自由。

　　基本上每一個招聘攤位他都去扔了一份，有興趣找他聊的也不在少數(shù)，聊未來，聊理想……就是不聊一聊人民幣。趙長啟心想也許這些擺攤的企業(yè)抱著的也是跟自己同樣的想法——萬一真有不長眼的被他們忽悠到了呢？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自己跟他們，其實也都是一路貨色。

　　不過讓趙長啟意外的是，就在他快發(fā)完手里的簡歷，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攤位上竟然有自己熟悉的人——那個老師雖然不是教他們的，但趙長啟認識，是教……教什么來著？反正是他們學(xué)校的老師，在他邊上，還坐著兩個穿警服的人。如果不是他手上沒有手銬，趙長啟還以為老師犯了什么事，被當(dāng)場抓在這了。

　　趙長啟看了看攤位易拉寶，很簡單，就幾行字，而且不是電腦打的，是那種很一般的手寫體，這在招聘市場上還是第一次見：

　　寧州信息大學(xué)行為學(xué)實驗招聘：

　　本科以上學(xué)歷（含本科在讀）

　　身體健康，無不良犯罪記錄

　　待遇面議

　　別的攤位面前，都有幾張塑料小板凳，給面試者說話的，但這一個攤位就什么都沒有。趙長啟看了看手里最后幾張簡歷，本著不浪費的原則，上去問道：“請問你們實驗招的是……”

　　一個警察伸出手，把他手里的簡歷接了過去，又習(xí)慣性的抬頭：“身份證？”

　　趙長啟恍惚以為自己是在派出所辦戶口，但還是把身份證遞過去了，警察把證放在一個小機器上掃了掃，又遞給他。這玩意趙長啟見過，他們老家有一次發(fā)生了滅門案，結(jié)果所有出入市區(qū)的主干道，都有警察在那排查，用的就是這種儀器，后來趙長啟才知道這是查犯罪記錄的。

　　“是信息大學(xué)的？”老師掃了一眼他的簡歷，又看了看他，臉上露出趙長啟熟悉的笑容，“哦，是你啊，前天晚上女生宿舍樓下彈吉他的？”

　　趙長啟默認，心里嘀咕——你一個老師怎么也這么八卦！

　　“你彈的不錯啊，比那個開跑車的要強的多?！?p>　　趙長啟只能硬著頭皮換話題：“老師你們這個實驗是做什么的？能介紹一下嗎？”

　　“這個還不行，等我們通知你吧……過了預(yù)選就知道了?！闭f話間，拉開桌子的抽屜，把他的簡歷往里面一塞。里面已經(jīng)被簡歷堆滿了，看來他們在這里呆的時間還真不短。

　　“那待遇？”

　　“差不多一個月上萬吧，運氣好幾萬也不一定?！?p>　　“這么多？這么久？”趙長啟驚訝，又開始懷疑。寧州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一線城市，月薪過萬，甚至幾萬，對一個二流大學(xué)即將畢業(yè)的學(xué)生來說，顯然是太多了。而且一般這種實驗都是打短工，老師剛才卻在說月薪。

　　“這個實驗……不會有什么危險吧？”趙長啟倒是想起了之前看的電影，做什么社會學(xué)實驗，讓兩幫人關(guān)監(jiān)獄互相扮演獄卒和囚犯。

　　“過了你就知道了，別擔(dān)心，這是好事。”老師點頭給了他一個笑容。

　　如果每個人的人生中都一定存在某種關(guān)鍵性的標(biāo)志，那這個笑容顯然就是趙長啟的人生分隔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是無數(shù)人的人生分隔符。

　　它的含義甚至超過了蒙娜麗莎，成為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一笑——主流的歷史學(xué)界都斷定這位教授一定是通過笑容來提醒趙長啟，離開這個該死的實驗。大家意見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為什么趙長啟可以這么愚蠢，連一個這么明顯的提示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