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內(nèi)院眾人先后熄燈安寢，原本也該隨之恢復安寧的外院廚房中，卻在二更才過時，一連串碗碟跌落之聲陸續(xù)響起。不時，又聽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停在西廂窗外正在低聲回稟著什么緊要之事。
雖是聽不清楚，究竟是何言語，已是引得那旁隔間內(nèi)，本是睡意頗深的三人，都不禁面面相覷起來。
“莫要點燈！”只聽得黑暗中，陸姨娘壓著聲音頗為急切的出言阻攔道。頓時將此刻正由地上摸索著起身的丫鬟小向，隨后的動作當即被打斷下來。
可惜當日正逢既朔，新月后的頭一天，壓根就沒有月光可借來一觀，此刻窗外究竟是何情形。隔間里本就只留得一扇軒窗可用，已被另一旁的楊姨娘悄聲，輕輕推開了大半，緊閉雙眼試圖靜心聽清那屋外的丫鬟，正在回稟之事來。
但只是在斷斷續(xù)續(xù)中，勉強分辨出幾個詞來，愈發(fā)不敢回轉(zhuǎn)床上接著安睡了?！百M了好大勁才聽見，好像是廚房里出了事？”
“姨奶奶說的沒錯，剛才那一陣響動，確實像極了杯盤跌碎在地時發(fā)出的?！蹦桥缘难诀咭咽墙涌诳隙ǖ馈?p> “此處沒有打更的，也不知道如今是幾更天了，這個時辰怎會還有人在廚房里忙著活計……?！币痪洳琶摽诙?，楊姨娘自己便被驚呆在原地，瑟瑟顫抖起來。片刻后，才緩慢回過身來，幽幽道：“莫不是日間……那巫婆所提地界，真……真是離此不遠吧？”
忙不迭也已出聲攔道：“妹妹你莫要胡亂猜測，哪里就又這般巧合的。只怕是那外院的小丫鬟半夜偷吃，又不敢點燈才在暗中打翻了碗碟所致?！?p> 這句才剛勸慰完，就聽得這旁還呆立在窗邊的楊姨娘，顫抖著驚呼一聲道：“你們可是嗅什么？”
本就力圖將屋內(nèi)另外兩人安撫下來的陸姨娘。更是毫不猶豫的將其此后的半句，生生打斷下來：“這三更半夜的，又不生火做飯，還能嗅到什……！”
儼然也是怔怔不敢出聲了，若是屋內(nèi)燈火亮起，其余兩人定是發(fā)現(xiàn)，其面色的血色頓時退了個干凈，再尋不見一絲生氣來。怎么可能有這等濃烈的血腥味，好似在一瞬間噴涌而出地那般，將屋內(nèi)三人緊緊環(huán)繞其間。
此刻三人卻是不知，那滿屋子的血腥氣，正是由隔間的窗門的縫隙處肆意飄散而入。一人守著一處的兩個丫鬟，各自手持一柄輕柔無聲的羽扇，將大盆的雞血散發(fā)而出的氣味，奮力朝屋內(nèi)驅(qū)趕所致。
正待那旁壯著膽子，試圖推門而出的陸姨娘，一手才觸及門扇之際，令人更是意想不到的一幕景象，更是將屋內(nèi)三人嚇得驚叫連連！
只見窗外一道光亮是一閃而過，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其速度快得驚人！
“好像是……是從西廂的屋檐上跳下，直往那后面……后面院墻方向去了。”良久后，像似被定在窗戶旁的楊姨娘，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吐出一句完整的來。
不過當其低聲念叨完此句后，瞬間失去的了所有支撐。身子已是靠著窗旁，慢慢滑落而下，俯首跌坐一旁，已是泣不成聲了。
也難怪她反應(yīng)如此強烈，本就是臨窗而立，瞧得最是分明。剛才那道光芒雖不是異常明亮，但在今晚夜色一片漆黑的陪襯中，卻是格外的突兀。
“難道日間那巫婆說的都是實話不成?”一旁的稍稍抬頭，在黑暗中尋著陸姨娘這邊低聲問一句來。
已是嚇得癱坐在地，又聽得丫鬟這一句，竟然與日間巫婆院中所提那樁頗為相似，更是忙不迭抱頭嗚咽了起來。
而這旁也在前一刻，嚇得直接縮回手來的陸姨娘，此刻比起那旁兩人來，也是好到哪里去。畢竟白日里，才特意尋訪了巫婆院中，不但請了好幾道辟邪符咒來，更是順便……。
一想到，另外那兩張用心頗為歹毒的符咒來，禁不住已然是背后一片冰涼！三人此行目的，便是為了能利用前幾日，離此不遠處那關(guān)于狐妖出沒的怪事。將兩道從巫婆手中得來之物，悄悄給內(nèi)室那兩位主子施下，這般一來就能以此為借口，即刻請了府城來人，將別院眾人盡數(shù)接了往回。
只是她們怎么都未曾料到，此番花了重金求來的符咒，皆是沒能施展其用，已被當晚的這一變故，嚇得是頓時失了神魂。
更令她們驚恐不已的是，第二日清晨再沒了公雞的打鳴聲，推門而出，只見院內(nèi)已是一片狼藉。院墻四周還有散落在地的雞毛，唯獨是尋不見一滴想象之中的血跡，愈發(fā)透著七分詭異！
忙不迭復而退回屋中，低聲與兩姨娘提及這等，太過異乎尋常的景象來。也是引得這旁兩人的連聲驚呼：“分明那股子血腥味，散得屋里到處都是，哪有可能今日起來卻是一絲都尋不見？”
待到再往廚房，去問過正忙著燒火熬粥的小丫鬟麥冬來，更是一問三不知，對于昨晚之事是半點未察，睡得極沉。分明記得昨夜廚房發(fā)出響動后，又一丫鬟快跑著趕到西廂外，回稟過兩位主子的，怎么并非是專司廚活的麥冬？
轉(zhuǎn)身又尋了同為大丫鬟的藺蘭詢問這樁，竟然也是如出一轍，壓根就不曾聽到一絲動靜！當她再一次，轉(zhuǎn)回隔間后，面上的血色也已退了大半。
磕磕巴巴將早間的一切，說了與兩姨娘知道后，不禁抬頭怔怔出神，問道一句：“昨夜里的那些怪事，不會都是在夢中發(fā)生的吧？”
“夢中發(fā)生……三人做得是同一個夢，你們可曾聽說過，還有這般的夢境？除非是鬼神……!”想要收回自己剛才所提，顯然已是來不及了，一句沖口而出之言，更是讓那旁兩人皆是面如灰土。
直到小丫鬟麥冬送來了早飯后，才由其的言辭躲閃中，猛然醒轉(zhuǎn)過來。定然并非是那虛幻的夢境之言，昨夜種種定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如何，可是尋著那外院墻角旁的窩棚中，還有活的在嗎？”
才閉實了門扇的丫鬟，慌忙搖頭道：“一只都不存了。聽說藺管事今兒一早，又往鎮(zhèn)上去了……。”快走幾步又將那旁軒窗放下，湊近兩姨娘，低聲接著告訴起來：“好像是昨日才采買來的一應(yīng)肉食都不見了，就連雞蛋都沒留下一個！”
果然有蹊蹺！從昨晚半夜里，廚房中一陣杯盤翻落之聲起，到后來的丫鬟回稟又為何如此小聲，便可看出不少破綻來。定是怕叫這邊隔間內(nèi)的三人獲悉此事，才有意隱瞞著她們。但卻是忘了外院那被二奶奶賜了名字的小丫鬟，本就是個實誠性子，說不得慌。
不過在兩姨娘的左右夾擊追問之下，已是漏出了不少的破綻。只是當晚屋內(nèi)三人得見的那最后一道光芒，卻不曾在其言語中有絲毫的提及，不免令人更是不安起來。
待小丫鬟匆匆收拾了食藍往外之際，也似乎被剛才一通追問驚嚇到了，就聽一陣打碎碗碟的動靜，在門外響起。此刻屋內(nèi)三人，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昨夜哪些種種分明都曾發(fā)生過。
“姐姐可曾注意到，那丫鬟一被問及當晚之事，便忍不住往后面院墻的方向偷看了兩眼？要是真沒瞧見那最后一道光芒，為何……莫不是這別院后面，有哪不可告人的秘密所在？”
“姨奶奶稍等，小婢這就尋個由頭往外院繞將過去，瞧上一眼便可真相大白了?！币膊恢睦飦淼挠職?，本在此三人中，最是膽小的丫鬟小向，卻是提出了這樁要緊的來，倒是令這旁兩人頗為意外！
半響后，屏氣靜心而坐的兩人，皆是心中一凜！不為旁的，只是由丫鬟小向所提的方向，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凄厲女聲，足已將院內(nèi)眾人皆是驚動了起來。
隨后之事，便在急忙送信去到府城內(nèi)的藺管事口中，迅速傳入了盧府眾人耳中。
“什么？別院一側(cè)的鄰家廢墟之中，有妖孽經(jīng)過，還把二房的大丫鬟小向嚇得當場暈厥了！”
“可不止如此，聽說二房的姨奶奶們也是受驚不小，當天夜里就開始胡言亂語，下不得床了！”
花園中兩個小丫鬟正在低聲議論起，那旁才由內(nèi)院傳來的新消息，接是都是后怕不已！“虧得我當場沒貪太太另許的那季衣裳，便自請頂了大向那丫鬟前去服侍，真真是嚇死人咯！”
“還說不貪那季衣裳，要不是我硬拉著，只怕如今被嚇出病來的就是你了?！?p> 兩人還欲再說道些什么，卻聽得外院的管事媽媽，已高喊著讓人尋了馬廄的老余頭，趕緊備妥了車馬往別院將眾人都接了回城來。
聽得此言，已是躲入墻后的兩人，忙是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中更是瞧得清楚，皆是透著‘驚恐’兩字！
這等壞消息傳得飛快，才不過兩日功夫，已是鬧得滿城風雨、盡人皆知的地步！就此看來，若要等其平復下去，許是得有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