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叢中的夏歸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太大的動靜。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約莫蟄伏了二十來分鐘,終于,面前的石門發(fā)出了沉重的“轟轟”之聲。在劇烈的顫抖中,石門下的灰塵輕輕揚(yáng)起,兩扇石門也是緩緩打開。
這只盤踞在荒蕪草場上的龐然怪獸,終于張開了他的巨口。
夏歸屏氣凝神,小心地往里面看去,但見石門里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邊雖然點著火把,但這條甬道卻是越發(fā)的昏暗恐怖。
一片死寂中,一個黑袍身影逐漸出現(xiàn)在濃霧慢慢散去的石門門口。
此人周身都籠罩在長袍之中,頭上更是戴著一個帽檐壓得極地的長袍連體帽,整個臉部都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對泛著血絲的眼睛,在帽檐之下透露著若有若無的兇光。
他從石門中隱現(xiàn)的時候,夏歸便是感到一股極強(qiáng)的威壓,讓他胸口窒息,大氣也透不出一口。
除了此人的眼睛之外,他的右手也是唯一能看清的部位。只見一只骨節(jié)嶙峋、皮包骨頭的大手從黑袍子里伸出來,五支尖長的指甲由于過長,前端竟然卷曲起來。這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握著一只白色的骨杖,看起來頗有幾分陰森森的味道。
此人走到石門前,望著門口躺著的包子的尸身,似乎發(fā)出了一陣極其微弱的桀桀冷笑。
“谷立老師?!?p> 黑袍人的身后煙霧漸漸散去,一個明朗而彬彬有禮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這個聲音,一位身形頎長的貴族男子走出。
這男子約莫三十來歲年紀(jì),身穿華貴色的長衫,以紫色為主色調(diào),其間點綴著白色豎紋,而袖口衣邊更是用金色和銀色的絲線勾勒而成。他的長相十分英武,氣質(zhì)也是不凡,站在那位神秘的黑袍枯槁男人身邊,形成了一明一暗的強(qiáng)烈對比。
那黑袍男人不經(jīng)意地側(cè)頭望向這華貴男子,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大少爺,你怎么出來了。”
那位華貴的男子說道:“我來看看今天送來的藥人材料,沒想到卻是一具尸體。”
這衣著華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九侯山莊的鬼侯之子——羋武煥。
羋武煥作為鬼侯的長子,是鬼方國未來的繼承人,他創(chuàng)建和掌管著北邊基地,高高在上,有著不下于昔日夏歸的尊貴。
細(xì)細(xì)看去,他眉眼端正,面目英武,與羋雪賦竟有幾分相似之處。只不過雪賦的臉頰更為精致柔美,帶著讓人驚艷的光澤,而羋武煥只是一個帥氣英武的普通人。
這十來天,羋武煥一直在北方基地隨著肯尼修煉。肯尼是個大煉丹師,不僅煉丹術(shù)過人,修為更是高深,是以羋武煥便拜他為師,每日跟著他學(xué)習(xí)修煉之術(shù)。而這肯尼也正好是仗著鬼方國的權(quán)大勢大,享受著得天獨厚的修煉資源。
“尸體,不是很常見么?”谷立冷笑一聲。
“也不知道是誰多嘴泄露了基地的秘密,最近送來的尸體太多了。上次好不容易栽培了個九號,結(jié)果最后還是變成了一具尸體……”羋武煥恨恨地道。
聽到二人提及九號,夏歸不由得心頭一跳,豎起耳朵仔細(xì)傾聽。
谷立嗤笑一聲,“九號的死可跟這沒關(guān)系,他胸口那道致命傷,是你妹妹所為?!?p> “雪賦?茱萸?”羋武煥怔了怔,“你說我的哪個妹妹?”
“茱萸可沒這本事?!惫攘⒗浜咭宦?。
羋武煥不解地道:“雪賦?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p> 谷立顯然對此不感興趣,“我怎么知道。我是來九侯山莊做研究的,不是來偵破命案的。咱們還是來看看眼前這具尸體,到底還剩多少利用價值吧?!?p> “老師說的是?!绷d武煥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谷立瞇著眼睛仔細(xì)打量著包子的尸體,就像在看一只狩獵死去的動物。他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眸子里透出凜冽的寒光。
谷立的右手輕輕揚(yáng)起,一道看不見的無形真氣從他指尖飛出,包子那具微胖的身軀便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托住,緩緩地飄到了半空中。
但見谷立默不作聲地抽出那只指甲尖長而卷曲的右手,就好像是撫琴一般在空中微微撥拉,慢慢地,一股無形的勁風(fēng)匯聚在空中,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這風(fēng)刀停留在尸身上方半米之處,對準(zhǔn)了包子的心口部位,狂暴的勁風(fēng)將其額前的頭發(fā)都吹開,肆虐地飛舞。
夏歸也是一驚,這風(fēng)刀銳利無匹且是向著包子的心臟部位,他們想要做什么,非常明確。
只聽“嗤”地一聲,清脆的皮肉撕裂聲傳來,風(fēng)刀筆直的切開了包子的胸腔。由于包子已經(jīng)中毒死亡了一段時間,體內(nèi)鮮血已冷卻凝固,故而并沒有很多鮮血的濺出,取而代之的是濃稠的暗紅色血液溢出到地上。
片刻后,一顆已經(jīng)停止跳動多時的心臟,從包子的胸腔中取出。
谷立打量了一下這顆心臟,由真氣凝結(jié)而成的那把風(fēng)刃,在此時幻化成一只手掌的形狀。手掌將心臟托在空中,隨后五只指頭緩緩并攏,用力一捏。
“吧”一聲輕響,血肉橫飛,場面幾乎是慘不忍睹。伴隨著血肉破碎而升騰起的,是一縷淡淡的靈根。
這個靈根,是從人體里活生生地剝離出來的,具有一絲氣命的精華。
靈根在空中不甘地糾纏扭動著,仿佛是因為脫離了心臟而感到無所適從,就像是水底一顆不停搖擺的水草。
谷立望著這縷若有若無的靈根,淡淡地道:“服用了好幾個月的靈魂精華,這靈根也就馬馬虎虎吧。少爺是直接吃掉,還是灌溉給藥人?”
羋武煥瞇著眼睛考慮了片刻,隨后道:“老師,徒兒最近修行進(jìn)度尚可,藥人也是飽和狀態(tài)。這株靈根,不如就用來孝敬您老人家吧?!?p> 谷立不動聲色地側(cè)頭看了羋武煥一眼,也是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那我便不客氣了。”
黑袍底下的陰影輕輕動了動,似乎是張開了嘴,一股巨大的吸力包裹在了靈根之上。那道靈根似乎感應(yīng)到了一股極強(qiáng)的吞噬之力,開始不安地狂亂扭動著。不過它僅僅只是掙扎了一小會兒,便是受到這股不可抗拒之力的感召,無奈而絕望地飛向了黑袍底下的陰影。
嗖。
谷立將那支靈根整個吞入了腹中。
失去了心臟和靈根的包子的尸體,臉上的生氣完全褪去,死得是更加的徹底。
要知道人死之后,靈魂還能存留一段時間。但靈根被毀之后,便是連靈魂也沒有了,這就是所謂的神魂俱滅。
“老師,這奴隸的尸體已經(jīng)沒用了,拿去喂給血魔吧。”羋武煥嫌棄地看了一眼包子的尸首。
谷立搖搖頭,語氣陰森地道:“這酒囊飯袋的尸體,也都是些肥肉,實在沒什么好吃的?!?p> 羋武煥道:“最近奴隸們的尸體都用來做獸人試驗,可以喂給血魔的資源也變少了……咱們就不要浪費(fèi)了。血魔吞噬了將近三千具血肉尸體,已是越發(fā)強(qiáng)大,我相信,當(dāng)父親看到我們培養(yǎng)出這么一個戰(zhàn)斗機(jī)器之后,一定會深感驚喜的?!?p> 谷立嘿嘿冷笑一聲,“你也不要忘記了你的承諾?!?p> “那是自然的,老師。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只要我能在父親面前得到重視,未來的諸侯王之位穩(wěn)妥了,我們想要的資源自然會滾滾而來。”羋武煥微微一笑。
兩人均在勾勒著未來風(fēng)光的藍(lán)圖,這時候從那敞開的石門后昏暗陰森的通道里,忽然傳來一聲非人非獸的凄慘的叫聲,這叫聲極端恐怖,像是什么野獸從深深的喉里發(fā)出來的,直聽得人毛骨悚然。就連一直俯臥在長草中的夏歸,聽到這凄厲的慘叫聲,也是心臟像是被什么攫住了一般,一股濃濃的不適感彌漫至全身。
聽到這聲音,石門門口的谷立和羋武煥均是一愣,隨后目光凝重地望向了門里。
只聽一個奴隸大喊:“他要逃走!他要逃走!攔住他!”
石門甬道里,忽然傳來一股濃濃的血腥的味道,好像是什么極端可怕的東西逃竄出來了。只聽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響起,向著這石門洞口越追越近。雖然只聽到聲音,夏歸也感到驚心動魄,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從那狹窄的甬道里,伸出一條極其粗壯的,覆蓋滿了黃色濃密毛發(fā)的上肢,竟是一條染血的巨大古猿的手臂!那條手臂伸到洞口之外,手臂的主人后足猛地一蹬,伴隨著喉嚨里還發(fā)出“咯咯”的聲音,一閃身已至門口。
當(dāng)那頭古猿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見到了刺眼的眼光,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等他再睜開的時候,有兩行眼淚從他的眼眶里溢出。
這是見光反應(yīng),只有一個人長時間被困在黑暗之中,第一次見到光線時眼睛受不了強(qiáng)烈的刺激,才會流出淚水。
借著這個停頓,夏歸這才看清楚它的全貌。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惡心得五臟六腑皆在翻騰,幾乎要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