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姝惶恐無助地看著長生,再看看明凈,不見了冷漠和抗拒,神情全是孩子軟弱天真的一面,可憐巴巴地說:“你真的只做姑姑不做后娘嗎?要不我問問陸嬤嬤?她說別的女人為了做后娘才會對我好,我問問她好不好?”
明凈簡直恨死自己了,這個家除了生母吳姨娘,他只和大哥大嫂最親近,大嫂早逝,大哥把錦姝托付給他,卻做夢也不想到眼皮子底下會發(fā)生這種事。
兩人的沉默讓錦姝更加不安,她的神情越發(fā)惶恐無肋,習(xí)慣性選擇自己最熟悉的人,再次嚶嚶地哭起來:“嬤嬤!嬤嬤!我要嬤嬤!”
兩人清醒過來,現(xiàn)在不是憤怒的時候。眼下急著要解決的是錦姝見到陸奶娘肯定會提及這件事,如果被她提前知曉做了準(zhǔn)備,真相就沒那么容易查找,而且狗急跳墻之下還不知會做出什么事。
可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謝府特別講究,這一天定要百事和順吉祥平安圖個好兆頭,鬧騰起來實在不好。關(guān)鍵是,明澈不在府,這件事怎么處理,得和他商量才行。
長生哄她止住哭聲,試探著問:“那你連爹爹和三叔也不相信嗎?他們和你娘一樣是你的親人!”
“陸嬤嬤說,爹爹本來很疼我,若娶了后娘就不疼我了,他走了后娘就會天天打我,把娘做的東西燒掉,然后把我賣了……”
明凈再也忍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小錦姝嚇得瑟縮一下,緊緊的依偎著長生,恐懼地看向他。長生忽然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突然得到父母雙雙離世的噩訊,她就是這樣驚恐地偎著姐姐,一步也不許她離開。
她當(dāng)時已經(jīng)十二歲,尚有姐姐無私的愛撫慰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有什么?她只有四歲多一點!
長生飛快地思索著該如何做才能保護(hù)她少受些傷害。她現(xiàn)在非常嚴(yán)重地缺乏安全感,除了陸嬤嬤對周圍所有的人、包括她的親生父親都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她很渴望他們的愛,卻不敢相信的接近他們,怕他們會如陸嬤嬤所說拋下自己,怕自己再次受到遺棄,所以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陸嬤嬤,把除她之外的人全部拒之門外。如果明凈一氣之下說出陸嬤嬤如何對她的實情,長生擔(dān)心她受不了。
責(zé)備的瞪了明凈一眼,緊緊的攬住她,很溫柔地說:“小錦姝不怕,你的娘親派長生姑姑來照顧你,我會象你娘一樣疼愛你,給你唱歌、做玩具,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也不會讓后娘來欺負(fù)你?!?p> 錦姝在她懷里漸漸平靜了下來,忽地抬起頭,滿臉的渴望和擔(dān)心:“你真的見過我娘嗎?她有沒有想我?”
“見過呀,沒見過她怎么教我唱那首歌?她天天都在想你,可是她的病還得好長時間才能好,所以才派我來照顧你。她還對我說,小錦姝是個最可愛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歡她,她和你爹最疼愛的人就是你,陸嬤嬤最疼愛的人也是你,我和你三叔最疼愛的人也是你……”
錦姝冷漠的眸子漸漸亮起來,且喜且疑地盯著長生,蒼白的小臉有了淡淡的紅暈,張嘴想問什么,卻又狐疑地看了長生一眼,思索一會說:“那我爹還會娶后娘嗎?要不你做我的后娘吧?”
明凈嘴里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長生無辜而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寵溺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傻丫頭,我都說了是姑姑,又怎會做后娘呢?而且沒有親娘的孩子爹爹才會娶后娘,你有親娘呀,等她病好了就會回來,你爹怎么會娶后娘呢?”
仿佛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大石頭搬走了,錦姝整個人都輕松下來,欣喜而羞怯地看著長生,試探著喊了一聲:“姑姑?!”
長生笑著應(yīng)了一聲,正欲說話,明凈滿面的揶揄,咳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小孩子家怎知大人的心思?你又怎知別人的心思?話別說得太滿了?!?p> 剛剛放下心的錦姝不解地望著明凈,根本不懂他打得什么啞語,長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還有心思說這話!”
又轉(zhuǎn)頭安慰錦姝:“你三叔和我開玩笑,沒事,姑姑沒騙你,你爹不會娶后娘的?!?p> 錦姝點點頭,復(fù)又搖搖頭,過了一會還是不放心地說:“要不我問問陸嬤嬤吧?問問她有沒有騙我?你們說的可不一樣呀。”
長生和明凈無奈地苦笑一聲,陸奶娘一直告訴她娘已經(jīng)死了,爹爹有可能會娶一個惡毒的后娘,嚇得她居然求剛認(rèn)識的長生生做她的后娘。
錦姝忽又臉色一變,急促難耐地說:“三叔叔,現(xiàn)在就帶我去問她!我現(xiàn)在就要知道!”神情中帶著幾分不容置否的倔犟,仿佛急于證明長生的話。
長生趕緊哄勸:“錦姝忘了,今天是大年夜,我剛過來時,見陸嬤嬤和別人吃酒作耍喝多了,這會怕是睡著了,不如等她明天酒醒了再問好不好?她平時那么辛苦地照顧你,今晚就讓她歇一歇,好不好?”
明凈醒悟過來,趕緊說:“要不這樣吧,你不喜歡別人陪著,今晚就由三叔和長生姑姑在一旁看著你睡,什么話明天再問好不好?”
錦姝釋然地松了一口氣:“那不用守歲了嗎?”
長生暗嘆,這個孩子有一顆和大人一樣敏感的心,既盼她和明凈的話是真的,又覺得相信別人的話有點對不起信賴的陸嬤嬤,對不起自己小小的良心,所以必須替她找個能讓她心安的借口。
“沒事,你往年不都是早睡了?今年三叔和姑姑陪著你,有什么事咱們明天早上再說吧。也許嬤嬤在和你開玩笑呢!”
錦姝顯然對“開玩笑”三個字表示懷疑,但遲疑一會還是點點頭,眼里的怯懦和疑慮似乎淡了許多,神情也輕松了下來,室里暖洋洋,她靠在長生懷里,因為心情輕松了,也因為早過了她平日入睡的時間,很快滿面困倦,睡意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