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茂葉,在地面灑下斑駁的碎光,將學員們打發(fā)回去,薛揚獨自悵然地站在小院中,臉上盡是苦澀。
他出身卑微,身后毫無背景,連能修行馭術,也全耐幼時救了名受傷的馭師,那名馭師也不是什么隱世高人,只是個普通傭兵,在傳授他馭術后不久后,就傷病過重而亡。
哪個少年沒有夢,薛揚也有自己的夢想,窮人欲富,弱者欲強,唯有自立,他的夢想就是讓自己變富變強。但自幼歷經(jīng)磨難,早知生活艱辛,他深知只憑一腔熱血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他變得冷靜,變得圓滑。
一個人之力終究有限,所以他多年前就開始給附近少年傳授馭術,不僅是為了改變這些小孩的境遇,也是在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想要在這個弱肉強食,階層森嚴的世界取得立錐之地,他就必須要能夠重用信任的人,這既是給那些小孩們機遇,也是給自己創(chuàng)造機會。
然而今日,他發(fā)現(xiàn)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縱然自己再努力,再圓滑,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像泡沫一樣不堪一擊。正如那位即將降臨錦鱗城的大神官,對方還為真正到來,只因一個消息,自己的一切努力,就全部粉碎。
自嘲的搖了搖頭,正準備關上門,薛揚卻是一愣,不知何時,院子里來了個陌生少年。
對方衣著簡樸,只穿一襲青色布衣,可薛揚從小在市井里磨練出來的眼力不是假的,一掃就察覺出對方身上那種莫名但絕不平凡的氣息,當即笑容滿面:“這位兄弟是?”
“給我端碗茶水。”青衣少年淡淡道。
“哦?!甭牭綄Ψ降脑挘P下意識的就應下,等恭恭敬敬的把茶水端出來后,他才覺得不對勁,對方看起來明明和自己年齡相近,憑什么用這種長輩似的語氣吩咐自己,最奇異的是,自己居然沒覺得什么不妥,還乖乖的照做了。
看著對方淡雅從容的喝著清水,仿佛那不是清水,而是世間最美味的甘露,薛揚暗暗一嘆,心想這恐怕又是一位出身不凡之人,似這等人物,恐怕永遠也體會不到自己的辛酸。
這青衣少年,正是蘇念,掌控道宗,于心界和輪回界分別歷經(jīng)三百五十余年和上千年考驗,他的智慧和心境絲毫不遜于那些修行數(shù)千年的老怪物,薛揚的神色和想法,怎能瞞過他意念!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別人實力強大,出身不凡,那是別人的事情,你既然知道自強是對的,也是唯一道路,便只需堅持下去,何必在這唉聲嘆氣,怨天尤人的!”蘇念將茶杯扔回到薛揚懷中,冷笑道。
薛揚本是心志堅定之人,之前的失落只因受到的打擊太強烈,如今竟蘇念這樣一說,無異于醍醐灌頂,腦海轟的一聲,立即清醒過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薛揚失神喃喃,接著眼睛越來越亮,最后朝蘇念誠懇躬身一拜:“聽君一言,勝過在下平生所學,大恩不言謝?!?p> 蘇念不冷不熱的點點頭,目光卻是掠過一絲贊許,說道:“我長途奔波快一天了,實在疲憊,在你這歇息片刻,如何?”修為晉入靈境,只要不遇到生死戰(zhàn)斗,別說一天,縱然奔波數(shù)月也未必會疲憊。但蘇念顯然不同,他需要一個理由留下,因為他察覺到,這里似乎就有自己需要的契機,而且他身為神圣心在凡間,所以是的確疲憊了。
聽到蘇念那看似詢問實則理所當然的問話,薛揚面露無奈,默想這位肯定自幼養(yǎng)尊處優(yōu),習慣了發(fā)號司令,若是以往,對這種人物他最是反感,可現(xiàn)在對方算是自己的恩人,他當然不可能攆人,最重要的是,他發(fā)現(xiàn)不管對方如何,自己內(nèi)心竟是生不起一絲厭惡,好像一切都很自然平常。
不過薛揚也并不是沒想過,對方很可能是什么駐顏有術的高人,來到這里要點化自己,可接下來對方所謂的“片刻”,實則大半天的相處,他見識到了對方的種種喜怒哀樂,這和凡人根本沒什么區(qū)別,絲毫沒有高人風范,也就打消內(nèi)心那一絲念頭。
一宿轉眼即逝,蘇念早早從房間里走出,滿臉郁悶的說道:“潑婦,簡直是潑婦。”讓他這樣大罵的原因很簡單,他本在愜意酣睡,怎料隔壁傳來一個婦女罵街的聲音,驚擾了他的美夢。
此刻太陽早就升起,說早其實也不早,薛揚半個時辰前就醒來了,聽見蘇念很不君子的在背后說人壞話,不禁暗嘆,如果這是高人,那真是沒天理了,同時還有些幸災樂禍,讓你睡懶覺,這樣懶惰,難怪修為連先天都不是,活該被吵醒。
在薛揚眼里,蘇念的修為氣息微弱的可憐,只有后天八階,也就相當于太元大陸上的八階馭氣士。
打理一番后,蘇念毫不客氣的享用起薛揚準備好的早餐,吃完后還抱怨道:“你這手藝有待改進,稀飯還得再稠些才好,還有那包子,里面的青菜都沒洗干凈,還有沙子?!?p> 薛揚險些吐血,總算想到對方是恩人,沒去計較,還勉強笑道:“是,是。”
“不錯不錯?!碧K念聞言,很滿意的看著他,說道:“念在你孺子可教的份上,帶你去看場好戲?!?p> 清晨有雨,錦鱗城城外,卻布滿密密麻麻的人影,數(shù)千守衛(wèi)身穿鎧甲,警惕的四處戒備,數(shù)十名城中最有身份的人物,則在最前方,微弓著身子,偶爾伸長脖子探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雨水落在官道上,激不起一絲塵埃,青石鋪就的道路早就被洗的一塵不染,光可鑒人。
“不早不晚,來得正是時候?!边@時,人潮中傳出一道聲音,這聲音并不大,可在這死寂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許多大人物立即皺起眉,想讓人去把這不敬之徒拿下嚴懲,但還來不及做出行動,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凌厲的破風聲響起,眾人抬眼望去,只見細雨茫茫的天空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銀線,近乎一息后,那道銀線就消失,錦鱗城前,則多了一柄銀色長劍。
這一劍,只是先行之劍,是在向世人說,劍的主人快到了,果然,兩息后,又有四柄劍出現(xiàn),不同的是,這四柄劍后,是一頂巨輦。只這一幕,就讓無數(shù)人面露震驚,繼而更為敬畏的垂下頭,以劍拉輦,這對普通人來說,是傳說中才有的畫面,對高手們來說,則是代表著可怕的實力。
巨輦之上,坐著一個紫袍青年,面色冷漠,高高在上的望著下方眾人,他來錦鱗城,只因這里是他的故鄉(xiāng),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要自降身份來對這些普通凡人示以親切。他是大神官,等同于凡間的神,只有高高在上,才更能讓凡人感到敬畏,從而對神殿更為忠誠。
“恭迎伊大神官,駕臨錦鱗故土,愿大神官神澤無盡,永受世人敬慕。”頃刻間,下方似乎早就排演好一樣,響起一陣齊刷刷的聲音。
伊澤神色微緩,看也不看這滿城權貴,淡聲道:“誰是此地神官?”
趙神官匆忙走出,叩拜道:“屬下趙晨,叩見大神官?!?p> 伊澤不語,目露銀光,強大的意念散發(fā)出去,將整座錦鱗城的情況掃了一遍,接著滿意點頭:“做的不錯?!?p> 趙神官面色大喜,同時內(nèi)心慶幸不已,還好自己昨天讓薛揚那小兔崽子關了院子,不然今天面對的就不是大神官的微笑,而是震怒了。
若按照正常劇本進行,那此次伊澤無疑是榮歸故里,身后跟著強大陣容,高傲的巡視一番錦鱗城,展現(xiàn)完自己的無上威嚴后,再帶著無盡神圣之光離去。
“西神殿大神官,果然好大的威風?!笨善谶@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驀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