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休養(yǎng)幾日,回了一趟平金州。和平金官員們喝過送別酒,馬敘海落寞的同他閑聊幾句。世事難料,誰又會想到被皇上忌諱的李家人能有進京為官的一天??墒桥蓙肀O(jiān)視他的馬敘海倒要留在平金州,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怕是終此一生也無出頭之日。
耽誤了幾日,朝廷的旨意下來,李家親兵已被太子收為近身親兵隊,護送太子回京。李毅帶著一家人同馬知遙結(jié)伴上路,一路悠哉無事,有歐陽博無微不至的照顧,還可以和馬知遙學(xué)習(xí)下棋,倒過的輕松快樂。
輾轉(zhuǎn)奔波數(shù)日,總算到了京城,早已有人在城門口等候。兩家人在城門口分開,李毅帶著家人到了朝廷安排的宅子,這宅子不大,倒還算幽靜。在這住滿達官顯貴的京城能有這么一個別致的小宅院也算不錯。
安排了女眷休息,東西還未收拾停當(dāng)。夜鷹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來,看到李毅已經(jīng)恢復(fù)健康,總算放下心,歡喜的見過了老太君,便拉著李毅急著往外走。說是太子要請他喝酒,這樣的酒局是無法推辭的。只好帶著歐陽博隨著夜鷹來到了一家裝修大氣,富麗堂皇的花樓。
聽說這家是京城第一花樓,里面的姑娘各個美若天仙,能歌善舞,精通詩詞歌賦。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白天的這花樓已經(jīng)爆滿。整棟花樓是張燈結(jié)彩,一進門是個寬敞的大廳,正中有個專門供姑娘們展示才藝的高臺,圍著臺子擺滿了桌椅,大概能容下幾百人。正對著門口的二樓三樓是姑娘們的房間。另一側(cè)則是給身份高貴的客人準(zhǔn)備的雅間。此時整個大廳已是人聲鼎沸,吵鬧紛亂。坐滿了穿戴講究的男人,有溫文爾雅的公子,有肚滿腸肥的老爺,有狡黠的奸商,還有穿著便服的官員……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喝茶吃著蜜餞閑聊。不管是熟悉的還是不熟悉的,竟然都來這找樂子便是同道中人。愿意說話的聚在一起,對這花樓的姑娘品頭論足的談?wù)撘环?,不愿意說話的擺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品著茶等著時間。
夜鷹領(lǐng)著李毅和歐陽博徑直走上二樓,到了一間雅間門口。這雅間在一個拐角處不太明顯,卻正對著臺子,能將外面的一切看的清楚。夜鷹在門上輕巧了三下,房門一開,三人進到房中。
這雅間裝飾的簡單卻不失優(yōu)雅,外面擺著上好的紫檀木的座椅,一個月形鏤空拱門掛著珠簾,里面是個內(nèi)室,有軟榻小幾。幾名隨從站在一邊,看到李毅進來,不禁多看了她幾眼。眼神復(fù)雜一時讓她也猜不透這些人的心思。
“你來了,還真是會趕時候,今天是這京城第一花樓選花魁。正好我們可以看看熱鬧,也算給你接風(fēng)洗塵了。答應(yīng)給你慶功的,算是給你補上了。”
李毅看向內(nèi)室說話的人,隔著珠簾也能看到,對方頭束鑲嵌寶石的錦帶,身穿白色繡花公子衫,手中拿著一把題字折扇,有條不紊的輕輕搖著,聚精會神的看著小幾上的棋局,沒有抬頭,說話也顯得慵懶。
只是聽他聲音,李毅也知道里面是太子周慶,不敢怠慢,下跪施禮道:“卑職李毅叩見太子……”
“起來吧,這里只有你的朋友周廣大,可沒有什么太子?!敝軕c說著,放下手中的棋子,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看著她笑道:“聽說這里新來了一位姑娘,風(fēng)華絕代,色藝無雙。在此表演了三天,已是技壓群芳,鬧得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我正想著來看看,聽說你今天會到京城便讓夜鷹把你找來了。上次讓你請我喝花酒,你和歐陽博說什么都不肯。今天我請你們來喝花酒,你們可不要掃了我的興致。”
李毅賠笑道:“太子盛情相邀,卑職怎么敢壞了太子的雅興。”
周慶淺笑,擺出以前當(dāng)周廣大時天真無知的神情,眨了眨眼,“生氣了,還真是記仇!你帶著五千親兵便殺出了平金州,我自然會對你有所顧忌。對你是有些防備,就不要往心里去了。我不是也支持你了嗎?允許你用什么傳單饅頭的去收復(fù)平金州。結(jié)果現(xiàn)在整個朝廷沒有哪個官員不知道李昌勝的兒子是個饅頭將軍。用一堆饅頭拿下了失城,你現(xiàn)在可是很有名氣呢!”
李毅看著周慶,勉強的擠出一絲笑,人家貴為太子肯這樣同她說話,已經(jīng)是給足了面子。她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以后想在朝中混下去,還主要靠這個太子多多幫忙呢。他竟然想和她親近,拉近關(guān)系,說什么也得配合他吧。
“卑職愚鈍想到的主意,上不得臺面,讓朝中的能臣們見笑了?!?p> 周慶皺著眉,感傷的看著她,失落的說道:“我們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嗎?簡單些,不管我們的身份地位如何,只要在私下里,我都是跟著你混飯吃的周廣大,是你李毅的朋友。難道就因為我是太子所有注定就不能是你的朋友嗎?”
李毅不語,低下了頭,要讓她不去在意周慶是太子那怎么可能?畢竟他的身份地位在哪了,這種與生俱來的差距,不是能夠忘記的,也不是可以忽略的。
“你坐下吧!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樣,至少今天在做一次我的朋友吧,從來還沒有和朋友一起過生日,不知道民間是怎么為朋友慶生的?!?p> 周慶落寞的輕聲說著,眼神黯然,李毅看著他,竟會覺得心酸,身為太子他從小就是所有人的主子,被寵著,被呵護,可是卻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和關(guān)心。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權(quán)勢的象征,人們怕他,服從他,敬畏他,孤立他。隨著他年紀(jì)越大,得到的權(quán)利越大,身邊的人對他只會更加疏離。在勾心斗角的環(huán)境中長大,自然會變得敏感多疑。一方面渴望與別人親近,一方面又對別人的親近疑心猜忌。也許在泰和府和自己生活的那段日子對他而言是最為輕松美好的回憶吧,所以在他想找個朋友過生日時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
李毅坐在了周慶身邊,對恭敬的站在一邊的歐陽博說道:“歐陽,讓老鴇下碗長壽面來,在煮幾個雞蛋?!?p> 歐陽博擔(dān)心的看了她一眼,伴君如伴虎,這太子爺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誰知道那就話說的不好,就會引來殺身之禍,他不放心李毅一個人在這,出去安排了一下,便立刻反了回來。
不多時,一個小丫環(huán)送進來一碗長壽面,還有五個新煮好的雞蛋。
李毅將碗放在了周慶面前,“今天過生日,吃過長壽面了嗎?吃上一口長壽面,在身上滾過雞蛋,這一年都會有好運氣的?!?p> 周慶錯愕的看著李毅,也許是很少有人會同他這么說話,讓他有點不習(xí)慣。不過發(fā)現(xiàn)李毅言語不再那么疏遠,像是朋友一樣的同他交談,讓他興奮不已。
他高興的拿起筷子,好奇的問道:“吃長壽面我知道,為什么要在身上滾雞蛋呢?”
“這個我也說不好,只是每年過生日,我娘都會拿個雞蛋在我身上滾一滾,說是這樣就會有好運氣的?!?p> “呵呵,靈驗嗎?每年都滾豈不是年年都會有好運氣了?”
李毅笑的燦爛,“是啊,所以我的運氣一直都不錯。以前過生日還會有朋友為我唱生日歌呢!接到的祝福越多,人也會變的快樂的多?!?p> “生日歌?怎么唱的?”周慶好奇的看著李毅,挑起面條。
“請?zhí)拥钕陆?,這宮外的東西吃不得?!币慌缘男於喔`弁ㄒ宦暪蛟诘厣希舐暤膭竦?。
李毅尷尬的臉上一紅,她還真忘了,這太子每天吃東西,都是有專門的太監(jiān)試過的。自己卻大大咧咧的讓人又是煮面,又是煮雞蛋的,怕是他都是不能吃的。
周慶放下筷子,面色一沉,“都滾出去!”
徐多福趕快起身,屋里所有的隨從,還有夜鷹,歐陽博都恭敬的向外退去,臨出門前歐陽博看了李毅一眼,將門帶上。
看周慶一臉怒氣,李毅打個哈哈道:“本來還不好意思給自己也要碗面,這回正好我有的吃了。”
“這是我的長壽面?!敝軕c一把抓住碗,瞪著李毅,“想吃什么我請你?!?p> “別那么小氣,不過是碗面而已,還說是朋友呢?你白吃了我那么多天東西,我都沒有向你要錢?!?p> “今天是我過生日,給我滾雞蛋,唱生日歌。一會我?guī)湍阗I下京城第一花魁的初夜,算是給你接風(fēng)還不行?”
“女人?我沒興趣……”
“是朵兒姑娘,朵兒姑娘,朵兒姑娘,……”
外面一陣沸騰,所有人似乎都為了一個女人而變得瘋狂。
什么樣的女人竟然有這么大的魅力,這陣勢簡直趕上超級明星演唱會了,李毅好奇心一起,也顧不上阻止周慶吃面,趕快上前推開了房間的窗戶。
大廳正中的圓臺上,坐著一位穿著白色長裙的姑娘,清湯掛面,臉上沒有涂抹一點胭脂,卻已是眉如遠黛,眼如清泉,長長的睫毛自然的上翹,嘴邊還有一顆天生的美人痣。她的美不妖艷,不耀眼奪目,卻讓人回味無窮。那是種難以言表的感覺,嬌怯生情,惹人從心里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