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內(nèi),四面高懸的燈光照亮擂臺可怖的景象,空蕩蕩的場館里只有粗重的喘息聲。紅面使勁搖頭,眼前全是重影和血污,張了張嘴,吐掉幾顆被打碎的牙齒,聲音恐懼得發(fā)抖:“我輸了,我輸了,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這是生死擂臺,你先簽的啊,我有什么辦法?”回應他的聲音清脆,不含絲毫感情。
“對不起……?。 备共客蝗槐惶吡四_,紅面的身體頓時滾出去,他嘴里吐出大口大口鮮血,聲音已經(jīng)聽不清。
重影虛幻里,對手來到他身邊,將他的身體踢翻過去,抓著他的后領,冷冰冰地說:“我可以放過你,條件是說清楚進入學院后做過的所有事,撒謊的話,有多少字就割你多少塊肉。”
演武場里彌漫著潮膻的腥味,術(shù)嘉善全程觀看,手里握著筆遲遲不落紙,臉色凝重地看著從擂臺走來的勝者。
男孩的衣服沾染著不少血跡,臉頰有擦傷,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樣,如若平常表情冷淡,步履從容。
“謝學長愿意借手機,視頻已經(jīng)錄好,”小稚果把手機還給術(shù)嘉善,“這些事情夠開除了吧?”
術(shù)嘉善抿了抿唇,接過手機看他要走,回頭瞧了眼擂臺便打電話給校醫(yī)務,快步追上他:“別做這么絕,他們蠢到認為有生死擂臺,你可不蠢。”
小稚果低頭解著纏繞在手上的繃帶,無所謂地說:“絕嗎?擂臺之上很常見的,熱血沸騰的對戰(zhàn)方,不小心打死人也情有可原?!?p> “多注意些,”術(shù)嘉善咕噥著,出演武場看已是深夜,就問,“要我送你回去嗎?算了,我送你吧,聊聊天。”
“哦,謝謝學長?!毙≈晒麘寺?,過了會兒說,“我聽說年級升學考要取消修為評定這項?”
“是的,也不是德京一家,大概明年初就會出條像樣的法規(guī),這個取消后像德京入學必須要有指引之神的規(guī)定恐怕也會消失?!?p> 能量再生的速度遠遠低于消耗,帝國官方每個月計算出的能量消失日時間大幅度減少,武士數(shù)量逐年下降,論質(zhì)量能打的寥若星辰。很久之前會不會修行就不是衡量一個人的標準,這些年更是加速解除各行各業(yè)于修行上的限制。
小稚果曾經(jīng)想做最強大的人,現(xiàn)在強大的定義已經(jīng)不單是力量那般簡單,不過擁有強悍的能力沒有壞處,加點計策的話,能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
想著,他不禁思索能量耗盡的世界會是什么場面,萬物皆是能量,排除世界崩潰萬靈消逝這條,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誕生全新的世界。
他仰頭眼睛彎起,望著夜空繁星點點,不時有流星劃過,有姐姐在的全新世界,好期待啊。
術(shù)嘉善偷偷撇了眼身邊的男孩,方才還殺氣側(cè)漏,威懾逼人,這會兒又像個幼稚小孩看星星,嘖,小孩子就是莫名其妙。
告別術(shù)嘉善后小稚果就兀自踏入上樓的臺階,這會兒十點鐘,學生正是玩鬧的時候,樓道里喧囂不絕。他停在三樓,向前投視,整條樓道頓時死寂,所有人表情凝固、身子僵硬地盯著他看。
小稚果也覺今天染的血太多,看來以后得在比試中多控制自己的脾氣。他自顧自想著,絲毫不理會其他人,進門關門飄然淡漠。
良久之后,樓道才恢復聲響,悶沉沉的,好似所有人特意壓低聲音。
洗漱完畢,小稚果平躺在床鋪上,把書一合,就閉住眼睛默默消化所得的知識。年末的期末考試是為升入五年級做準備,以開學后幾個月的學習看,他沒把握跳過五年級直接讀六年級的書,只能先按部就班。
四年級的課業(yè)比一年級繁重了不止一倍,但畢竟是小學,忙碌不到哪種程度,他還是能在完成作業(yè)后擠出時間研究有關工程學的書??偸亲约貉芯刻幪幨瞧款i,如果能升入初中,會有專門的課程,到時候便沒現(xiàn)在這么舉步維艱了吧。
走廊外的吵鬧聲逐漸平息,過了會兒,空落落的宿舍里準時響起開門聲,從走廊里透進來的白熾燈光閃了瞬便就消失,黑暗沒持續(xù)多久,洗漱間的燈就開啟,暖黃色的光芒從水玻璃透射出來氤氤氳氳,模糊了宿舍里的物品線條。
這名新的、唯一的舍友叫做荊冽,是死在他手里的沉儀學長的妹妹。兩個人之間的交流幾乎為流,氣氛總是異常壓抑,小稚果等待她動手報仇,卻自開學后沒有任何表示,道此人是謹慎細微,但差不多兩個星期后就放假,該報復了吧。
洗漱間里的各種叮叮當當聲沒有了,門被打開,暖黃色的光熄滅,荊冽沉默著回自己的床鋪休息,她的位置在對床的下鋪,只消兩個人都朝中間扭頭,就能看見彼此。
沒多久,宿舍里只有微不可察的呼吸聲,樓道不知什么時候徹底安靜,這時,整個世界自我厭惡般的靜默著。
翌日清晨小稚果早早出門,他出門得早,也有大把人早早趕學習,見到他不約而同地遠離,連帶著說話嬉鬧聲也壓低。
他聽到他們悄聲談論“雙生惡霸”等詞,嘴角輕輕抿起,沒有沉儀那樣的學生會擋槍,他可不會蠢到和人動手記分,這學期乖乖學習啥都沒做,都亂說什么?
所謂“雙生惡霸”自然是有兩個的,另一個,則是——小稚果斜了眼大步流星走過的荊冽——秉持著敢作敢當?shù)娘L格,他只要知道她是沉儀的妹妹,就會等待報復,然后反擊,不做他想,但開學短短三天還是被迫知道這位名副其實的惡霸事跡。
小稚果以為荊冽是特意為哥哥的事情轉(zhuǎn)學到德京,事實是她和人打群架被記過,趕在開除前提出退學,適才轉(zhuǎn)學。打架過程被學生們描述得五花八門,他能判斷出真的細節(jié)是,一對二十來學生,這個“一”當然是荊冽;那二十來個學生里修為最高的是尚士初階,就這樣還輸?shù)靡凰浚G冽能力可見一斑。
名門望族、小學生、打群架,就這幾點確實容易出名,就在小稚果內(nèi)心對荊冽“害女”的名聲做出解釋時,聽說荊冽讀書三年,上過七座院校,全是北域前十的名流,都是打群架在被開除前退學,檔案記錄無黑點,德京是第八座。
……好吧,這樣的人想不出名都難!
于是,當她來到德京并且和小學部的某“惡霸”同班同學同宿舍,“雙生惡霸”的名頭越傳越廣,連宿舍也被稱作流血重災區(qū)??傊≈晒麤]有看見荊冽和人打架,而自己?莫非是用正常比武手段解決幾個渣滓?那怎么能算惡霸?叫“校園衛(wèi)士”還差不多。
胡亂想著,他看見有人上前和自己并行,是奚末,在這座學院唯一熟悉的人,他們升入四年級后就是同班,偶爾同路,還算不上朋友。
“我打算報考六年級,你呢?”奚末與小稚果年齡差不了幾個月,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加之其家世地位,在哪里都很受歡迎。
“你很有把握?”
“小學和初中的內(nèi)容難度跨度不大,基礎為多,我在族中接受過基礎教育,高中和大學才會教授到核心內(nèi)容。”
小稚果撇了他一眼:“為什么不干脆報考高中?”
奚末說:“不是滿分成績會很丟人,況且我還沒有決定要做什么。”
“你們的話選經(jīng)濟或工程的比較多,你應該什么都能選?!毙≈晒兰易謇锬芰Q定地位,上次聽末雅提起過,奚末有個很厲害的哥哥,年紀輕輕,受白犽家主的器重,就連姐姐受傷的事情也是他先發(fā)現(xiàn),若非如此,整件事的主動權(quán)不可能在烏世手里。
奚末沒有回答,看著快到教學樓才突然開口:“你是想做名工程師?我建議你多看看報紙和專業(yè)雜志里相關新聞。”
小稚果挑眉:“報紙里有這種東西?”自從他興致勃勃購買書店老板自稱最新期刊學術(shù)雜志,在瀏覽一整本關于伽洵的介紹和大量花邊新聞罷,艱難找見兩百字的“北域因科技工程而幸?!钡慕榻B語后就再也沒碰過這東西。
“《能量科技》《黑量塔》《變種支配學與人物》等等都是比較專業(yè)的,可以去??绨萃杏嗁?,一本最多二十塊?!?p> 能量工程學專業(yè)名稱叫“全能量結(jié)構(gòu)變形與物能量變種支配學”,這小稚果還是聽得懂,謝過后問他是不是有意學習?否則怎知曉這般多。
奚末說自己族里有朋友學這個,耳濡目染許多,又說最近能量工程界有變動。數(shù)月前尤耳某個支系換了當家人,比較罕見的女子做主,最近其公司推出一款新的游戲產(chǎn)品,通過能量結(jié)構(gòu)實時變換建構(gòu)出身臨其境的真實場景,在世面大受歡迎。
不過由于這位當家人此前去上命工作過半年,被人認為居心叵測,很多人反對抵制,但對其沒有絲毫影響。盡管技術(shù)青澀,但創(chuàng)新融合類的技術(shù)不是游戲也有大把人研究。
那當家人就是工程學專業(yè)出身,奚末的朋友很激動想去拜師,在他面前下了好大的決心,最后決定雖然科學有界,但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她不會做烏世的叛徒,保證不會后才飛快搶座談會的票去。
奚末覺得小稚果有機會也可以去瞧瞧,他們的身份特殊,再三小心就是了,尤其是“天師民間唯一公證代表人”小稚果,要更加注意。
“偷學嗎?”像自己在北域這樣?小稚果表示他很有經(jīng)驗。
奚末安靜了瞬,冷睨他一眼:“不算,交流學習而已?!?p> “嗯,是的。”他深以為然地點頭,那當家都去上命還工作半年,定是認同上命思想的,他們算殊途同歸。
說著話時兩人已走入教室,多數(shù)人規(guī)規(guī)矩矩上學的班級里,跳級的學生因為年齡和個頭會顯得很扎眼——小稚果看看班里三名跳級生,行吧,只有自己扎眼。
日子就在學習與忙碌中度過,大多數(shù)時候,小稚果總是形單影只,不怎么愛說話,偶爾放松時,在午間溫暖的陽光照耀里拿出只綠色的鐵皮青蛙發(fā)呆,樹影斑駁,跳躍在他的身體上。
“我不能輸,我也要去報考?!彼嗳嗖紳M水汽的眼睛,笑著說,“等我的好消息?!?p> 小心翼翼將鐵皮青蛙收起來,他忽有些呆滯,愣神過后搖搖頭,邊用手指揉太陽穴,邊想奚末接受的教育比他多,若是想要贏,著實要費番功夫,如果能有老師在旁指點或者高年級的前輩教書就好了。
如今小稚果是不缺錢的,起因是上次和伽漓伽洵分別時,伽洵叫住他說:“看你的樣子,后遺癥還挺大,這張卡給你,回頭我給你發(fā)條單子,對照著買補品?!?p> “伽洵哥上次借我的錢還有,我沒再動。”他如實說道。
伽洵卻言那張卡的錢沒花也不夠買需要的東西,叫他拿著就是,說完又警告他沒錢不準朝外人借,別為這種東西搞出什么爛攤子叫其他人收拾。
小稚果估計他是看見自己在姐姐的精神世界打劫銀行,以為現(xiàn)實也會這么干,然后像夢里那樣被抓進監(jiān)獄,事實是當時姐姐因為搶劫被抓進牢里,他只不過照做以期最快見到姐姐而已。
不過最后他還是接受了,臨走伽洵提了嘴錢這種東西自己不是很在意,他需要的話可以開口。
所以請家教這條路子小稚果認為能走,就是尋找適合的對象傷腦筋些。
正想著,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這條路鮮有人來,于是瞥了眼,見時兩名神色慌張的男學生。
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小稚果,其中有個害怕地說:“我們真得去叫老大?”
“不叫得咱倆挨揍!”另一個催促,“快走吧。”
小稚果一聽就明白是拉幫結(jié)伙打架,想了想,朝著兩人離去的相反方向走去,直到片小林子里,然后看到了殺氣騰騰的荊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