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冷清清,原野里寒氣愈來愈中,懷幸見他冷得打顫就把自己的外套遞給,說:“你有這點能力不行,我比你厲害多了?!?p>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變得更強(qiáng),”停蘇穿好衣服縮在她身旁,“姐姐,我們不回上命去嗎?”
“先不?!彼帜贸瞿潜救沼洠o他展示,“猜我在做什么?”
“猜不出來?!?p> “你當(dāng)然猜不出來,神的心思你能懂?”
懷幸得意洋洋,覺得先前的煩悶一掃而空,哼哼著說:“當(dāng)然是上命以后的計劃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成功了,十地統(tǒng)一易主是遲早的事?!?p> 停蘇揉揉因哭泣而紅腫的眼睛,低聲說:“我就說姐姐是姐姐,不是神也不是人類。”
她斜目而視:“不是人類,就是神?!?p> “但姐姐會說‘我’而不是‘神’,”他突然直起身子,拽拽她的衣袖,“姐姐還沒建上命的時候,我最先在中心城市一位有名的要員家里做奴隸,有一次我偷聽到他們說‘再捉不到R就毀掉,我們有強(qiáng)大的戰(zhàn)士’這些話,姐姐一定要小心。”
懷幸不以為然:“叫那戰(zhàn)士來好了?!?p> “戰(zhàn)士有可能知道姐姐的弱點?!?p> “我有什么弱點?”
停蘇愣了愣:“我、我不知道,就聽他們說?!?p> “嗯?”懷幸拉長的鼻音,瞇著眼審視他,“你要玩什么心思,下場會很慘哦?!?p> 停蘇眼中立馬有淚涌出:“我費老大功夫來這兒,姐姐先是不要我,這會兒又懷疑我,感覺一顆火焰心都被澆死了!”
懷幸:“沒事,我能重新造一個,死成骨頭架子我都可以弄活,一顆心算什么?”
“算我的全部心思,”他起身做勢要走,“才見到心心念念的人不久就被懷疑,我的人生怎么這么悲慘,我要走,姐姐不要攔我?!?p> “誒!”
停蘇驚喜道:“是不是相信我啦?”
懷幸:“你還穿著我的衣服?!?p> “……”他挪到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姐姐,我真的不騙你,我可以帶姐姐走我走過的每個地方,有我睡過的樹洞,燒過的灰燼,說不定還有扔掉的骨頭,姐姐?!?p> 停蘇輕輕搖著她的手,懷幸心說我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么了,然后挼了把他本就亂得不行的頭發(fā):“我就懷疑,你證不了清白,氣死你?!?p> 停蘇撇撇嘴:“我可不會被氣死,我在姐姐身邊,姐姐就信我?!?p> “想得美?!睉研业皖^看日記,用筆尖敲敲紙面,嘴角緊抿著。
停蘇不經(jīng)意抬首環(huán)視四周,輕輕呼了口氣,轉(zhuǎn)而詢道:“姐姐在煩什么事呀?可以和我說說嗎?我以前是有錢人家的奴隸,他們都要求會識字讀書。我外表看起來沒有明顯低等人特征,他們就不會特別討厭,所以讀的書更多,姐姐和我說說吧?!?p> 懷幸扭頭看著他,目光下移,給他將衣服穿好:“我討厭不好好說話的人。”
“什么是不好好說話?”
“避免了才是不真心,待在我身邊的人不真心不喜歡,真心的太討厭,跟你不說?!彼v出這么一句后,轉(zhuǎn)移話題,“我還得幫我的朋友找人,但我找不到那地方,哪個地方的書都沒有。”
停蘇:“那位朋友對姐姐很重要嗎?”
她倔犟地抬起下巴:“都重要才叫重要,單方面的就是白日夢,是無稽之談!不過這都沒關(guān)系,我在想怎么找到那個地方?!?p> “姐姐這般好,對姐姐的朋友來說定然重要。”
懷幸說根本不是那樣,一想就感到更悶,道:“我知道自己好,但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別抱無聊的幻想了?!?p> 停蘇說:“好就是好,還有不同的好法?那姐姐也還是好。”
懷幸不想和他說話,起身拍拍衣服,盯著日記本上的“問題”二字看了又看,想來最近的問題一頁紙根本寫不下,待解決剩一兩個再寫上去,好有足夠的橫線夸獎神的功績。
見人要走,停蘇連忙跟上,忍不住回頭看,若有所思地回首拉住懷幸的手,弱弱地說:“我可以和姐姐永遠(yuǎn)在一起嗎?”
“不可以,也沒這個可能,回上命就去上學(xué)?!彼芙^得干脆。
停蘇急道:“可我害怕和人相處,我不敢,而且、而且我認(rèn)字?!?p> 懷幸漫不經(jīng)心:“認(rèn)字不頂用,你得學(xué)點別的,哎呀,你們不要和我在一起幾分鐘就有自己也是全知全能的錯覺好吧?不想相處就不相處嘍,我可沒逼你和人交流?!?p> 停蘇:“我一個人的話會感覺孤獨?!?p> 懷幸:“交朋友去,學(xué)校有好多同齡的人。”
停蘇:“我害怕和人相處。”
懷幸:“……”
停蘇低下頭嗚咽著:“我這樣的人,如果沒有姐姐,肯定要孤單一輩子!”
“我可以給你能量印記,有精靈陪著?!彼f。
“精靈會不會趁我晚上睡著殺了我?”
“當(dāng)然不會,你們是朋友?!?p> 停蘇直搖頭:“可我還是害怕,怕得渾身發(fā)抖,姐姐別給我這個,我就想跟在姐姐身邊,可不可以嘛?”
懷幸揚起小臉:“不可以,你都不想想自己才來上命這件事?我怎么可能信任你?”
“要等很久嗎?可若是我動機(jī)不純,再過幾個月還是那樣,姐姐不如早接受我?!?p> “不是,過幾天我就把你忘了,現(xiàn)在就裝個樣子,你看你傻兮兮的還真信。”
停蘇:“……姐姐,我的忠誠在路上積得好厚好厚,絕對沒有二心?!?p> “反正不行?!?p> 停蘇終于蔫了,頹然拉著她的手指,低首不言語。
懷幸以余光而視,越看越覺得這張臉熟悉,卻死活想不起來有關(guān)的絲毫記憶。她拍拍他的肩膀,瞬間,二人出現(xiàn)在泗啟外,她說:“給你在城里找間房子?!?p> “和姐姐一起嗎?”
“不,你自個兒。”
“哦,就算知道停蘇害怕,姐姐也還是會說自己居住的話,真得想個理由安慰自己這是要膽小的停蘇一瞬間就長大殘忍辦法?!?p> 懷幸看看義正辭嚴(yán)心里帶有幾分委屈的停蘇:“你以前不都這么做的?”
“都有家了還跑出去迎風(fēng)雪證明自己扛凍,這一定有病?!?p> 她無可奈何地?fù)P起眉梢:“我能有什么辦法?你想湊點雨露還不如想想變成神這種異想天開的事,太遺憾了,我多好一人卻只有一個,唉~”
停蘇皺了皺鼻子,拉著她的手往泗啟里走:“咱們悄悄地找個偏僻點的地方,姐姐太能引人注目了?!?p> 他一說,懷幸就偏想往熱鬧的市區(qū)走,停蘇拉扯不過,又急又氣跺了跺腳:“我害怕,姐姐別去好不好?”
懷幸不理,自顧自往前走,聽見哭聲便回頭看,男孩捂著臉哭得傷心欲絕。她沒法子,說道:“你不知道不可能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這件事嗎?”
“這三個月來,我安慰自己的是一輩子都待姐姐身邊,現(xiàn)在叫我怎么辦?靠著尋找姐姐的信念活下去,來這兒卻不能見,不如讓我就地哭死!”
“……人可以哭死嗎?我看看?”
停蘇分外無語,氣憤地甩手,轉(zhuǎn)身就走,但卻撞在誰人身上,抬眼一瞧,懷幸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腦袋:“喏,給你三天的時間,這三天里我若發(fā)現(xiàn)你有一絲絲背叛的苗頭,你指節(jié)長的人生就完了?!?p> “別說三天,就算三年三十年,姐姐都能看到我的忠誠,至死不渝!”
懷幸依然不放心,突然冒出個狂熱信徒來,怎么看都可疑,說是神的魅力?不可能!那個家伙在身邊數(shù)月都沒被收服,都依然討厭自己,一個遠(yuǎn)在萬里的人又怎么會感知的到?
但既然說了,就做做樣子,這男孩過幾天就會離開,自己如今尋個開心也好。
停蘇見人神情有所緩和,歆然拉著她的手往人少的小巷走,邊走邊說:“咱們走離市政所遠(yuǎn)的北邊,那里人定然少?!?p> “你還知道南北?”
“……”他鼓了鼓嘴巴,“我當(dāng)然知道啦,要不然得在慶加山脈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p> 懷幸眨眨眼睛,好吧,有個問題迫在眉睫,必須解決!還是得找個會辨認(rèn)方向的動物,創(chuàng)造出來的和自己都半斤八兩,找個什么動物,得會飛才行。
她的注意力放在停蘇身上,咂咂嘴,可惜是個人,要是動物就能帶身邊了,真可惜……
兩人來到一條人少的街道,路旁建筑零星亮著燈,停蘇看到一塊大招牌,說轉(zhuǎn)個彎有租房的地方,但自己身上沒錢,叫懷幸遮住臉,說人家看到了一定說免費住的話,這樣不好。
懷幸不樂意,見這家伙眼淚跟說話似的隨時出來,就耐著性子照他所說遮住面容。
房東是個年邁的婆婆,停蘇寫下還錢的保證條,招呼懷幸往樓上走。婆婆笑瞇瞇地拉住她的手:“你們是姐弟嗎?”
“對呀。”停蘇回身答道。
懷幸哼了聲:“才不是?!?p> 婆婆沒多說話,目送二人離去。
停蘇滿腹委屈:“為什么我們不是姐弟?”
“你的位置都不知在哪排著,嫌疑還沒洗清呢,別異想天開了。”懷幸癟了癟嘴,“而且我有弟弟,我只有一個弟弟。”
停蘇怔然:“姐姐有弟弟?是、是誰呀?叫什么名字?”
“不跟你說?!?p> “你不說的話我就猜,”他手指敲敲下巴,做沉思狀,“我猜他的名字,嗯——”
懷幸嗤笑:“你猜不著?!辈轮€是猜不著,提起這種事,本身就會給自己增加嫌疑。
停蘇一拍手:“我猜他的名字里有個影子的‘影’字。”
“錯!”她說,這人若是被誰派來的臥底,那可真就好玩了。
“那叫什么呀?”
“說了不告訴你,快開門吧?!?p> “哦,”停蘇頹然開門,突然想起什么,驀然轉(zhuǎn)身,“他還活著嗎?”
懷幸嘶了聲:“那當(dāng)然。”
“這樣啊……”他思慮著點點頭,推門而入,房間布置簡單,卻整潔干凈,看的出來房東婆婆經(jīng)常打掃。
停蘇松了口氣,回頭發(fā)現(xiàn)其人準(zhǔn)備走,便立馬攔住:“姐姐走了這兒就我一個人,我害怕?!?p> 懷幸端詳著他,默然不言。
“我害怕嘛姐姐,我害怕嘛?!彼媚橆a蹭蹭她的胸膛,不停地撒嬌,語氣越來越軟,越來越輕。
“你……”懷幸強(qiáng)忍想將他緊緊擁入懷的沖動,別過臉說,“在我的地盤有什么好害怕的?”
停蘇委屈道:“我就是害怕嘛,連害怕也不準(zhǔn)?怎么能這樣?”
“準(zhǔn),沒有不準(zhǔn)?!彼q豫了下,伸手抱緊他,“外面挺冷的,快進(jìn)去。”
“嗯!”他開心地拉她進(jìn)屋,掃視一圈房間,聽?wèi)研艺f:“去洗澡,然后休息?!?p> 停蘇不愿:“我出來了姐姐不在怎么辦?”
“不會不在,神有時會說話算數(shù)。”
“那、那要算數(shù)啊?!彼麘賾俨簧岬厮墒?,一步三回頭,終于挪進(jìn)洗漱間。
懷幸長長呼了口氣,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打開手機(jī),時間顯示早晨五點。
過會兒叫人來給停蘇辦理身份證之類的,然后該處理自己的事了,不如喬裝一下問問哪個教授有關(guān)鹿海之灣的事……喬裝太麻煩,綁來問問也行。
“砰砰砰!”
正思緒間,外面?zhèn)鱽砑贝俚那瞄T聲,她疑惑著上前開門,同時聽到粗魯?shù)亟泻啊?p> 門被打開,是一行四個人,神色不善,看見她時皆是愣住,為首的勾汜人難以置信道:“主、主神?”
懷幸雙手揣兜,倚在門邊,散漫道:“有什么事?”
七人面面相覷,那勾汜人吞聲口水,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們接到報案,說有個義氿小孩帶著可能是被賣來的勾汜小孩租房,就、就來看看,無意打擾主神清凈,還請主神恕罪?!?p> 懷幸的視線穿過他們落在不知所措的房東婆婆身上,眸色流轉(zhuǎn),搖搖頭說:“沒有的事,去忙吧,這里住的是普通居民?!?p> “是……”
她向房東婆婆頷首示意便進(jìn)入房間,靠著門板心有所想。
正這時,停蘇從洗漱間出來,穿著明顯不合身的寬大浴袍,見她在門邊不禁憂心:“姐姐要走嗎?”
“沒有,去休息?!?p> “姐姐能陪著我嗎?”他握著她的手往床邊走,委屈巴巴,“可不可以嘛?”
懷幸想這家伙估摸是找到得好的竅門了,偏偏自己還應(yīng)對不了,聳聳肩膀:“行,你睡覺,我保證不走?!?p> “謝謝姐姐!姐姐是大好人!”
懷幸無言,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不是好人,剛剛還讓人懷疑他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