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老宅別墅燈火通明,我正躊躇地站在門前,門卻突然開了,開門的是白菲兒,她微笑著,但并不是往日的那種盈盈笑顏,而是一種冷笑,映襯一臉的冷峻,眼里透出寒氣逼人的光。
“你一個人來的?”
“戚家的那點丑事還嫌不夠丟人現(xiàn)眼嗎?非要到處聲張?”
“哼嘿…..你真把自己當戚家人了?”
“寧晨姓不姓‘戚’我不關心,只要他相信,我和他,始終一條心,永遠分不開就行了!”
“你的臉皮真比城墻還厚。他早就有別的女人了,連孩子都快生了,還賴著不走!”
“沒辦法,學你的,不要臉,天下無敵!”
“哼嘿…...哈哈哈……”
“你千方百計叫我來,就是站在門口添堵的嗎?”
白菲兒再次從鼻腔中發(fā)出“哼嘿”的聲音,高高昂起頭,身體微微向門邊側(cè)轉(zhuǎn),讓出一條道來。我白了她一眼,抬頭挺胸地跨了進去,在室內(nèi)瘋狂尋找一圈后,并沒發(fā)現(xiàn)戚寧晨的身影,便氣沖沖地回到客廳,質(zhì)問正悠閑坐在沙發(fā)上的白菲兒,道:“寧晨呢?還有顏兒和琪兒呢?他們?nèi)四???p> 白菲兒手中端著一只精美的淡綠色小茶碗,左腳翹起了二郎腿,“誰說晨晨在這兒了?”
“那兩個孩子呢?之前你們不是住這兒嗎?”
“我嘛,事情辦完之后自然是要回美國的,顏兒和琪兒只不過是先回去了,這個你不需要關心,把自己多關心關心就好了?!?p> “我懂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演戲。一開始帶兩個孩子回來,就是為了放松我們的警惕,博取同情。對嗎?可是,為什么,你搞出那么多事,就是為了把我和寧晨分開?”
“如果晨晨始終和我們一條心,他找什么樣的女人,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可惜偏偏是你,一定要和我們反著來。你可別委屈說什么都不知道,你敢說你創(chuàng)建的那個什么物業(yè)不是為了私心?肆意擴張接盤,收集建立大客戶數(shù)據(jù),晨晨就是利用這些信息,攪得客戶不得安寧,紛紛退出。宋宗派他最得力的人來,聽說還是你以前的老熟人,不僅沒搞定你,反而受了你的影響,你那個老熟人竟能讓宋宗在半年內(nèi)逐步退出?真是厲害至極!蘇暎勤,鄭家十多年來建立的金融鏈可是受創(chuàng)不小啊!十年前,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我不知道你們想搞什么鬼?辦物業(yè)怎么了?怎么就阻礙你們發(fā)大財了?”
“少裝了,現(xiàn)在你的手都已經(jīng)伸到了宋氏的身上了,指不準什么時候就伸到戚氏來,這以后還得了!”
“不做虧心事,半夜哪怕鬼敲門。也好,孩子們不在也好,省得親眼看見自己的媽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讓他們失望?!?p> “蘇暎勤,只知道你伶牙俐齒,沒想到這般巧舌如簧!先給我呆到地下室去,讓人耳根清靜清靜!”語意剛落,身后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高大男人,一邊一個將我的胳膊反擰住,押著我就往地下室趕。
“你們干什么?放開我……”可是任憑如何掙扎,終究是胳膊扭不過大腿,只聽見門“呯”的一聲被關上,我被活生生地關到了地下室。
情急之下趕緊掏出手機,可惜信號全無。無奈只能打開手機電筒四處查看,這時發(fā)現(xiàn)墻邊有一個開關,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立即一指按下,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立馬就亮了,燈光極其微弱,四周一圈白光還泛著黑暈。
有點光亮總比一片漆黑的好,借著微光,我開始四周打量起這間地下室來。地下室面積還挺大,足有百余平,里面除了塵封已久的舊家具、家電、和其它雜物以外,就是這些舊物上鋪滿的灰塵和蜘蛛網(wǎng)。
忽然,一件十分眼熟的物件在眼前一晃而過,趕緊扭回頭,定睛朝剛剛一掃而過的地方仔細查看,發(fā)現(xiàn)地上堆著一堆舊音箱、破凳子、臺式電腦,雜亂無章,可就在這堆雜亂中,躺著一個白色的燈罩,形狀、樣式好像在哪有見過,于是撿起燈罩,開始在記憶中努力尋找。
突然,靈光乍現(xiàn)想起些什么。這不正是這棟別墅三樓,那間有白玉蘭花墻紙房間里的六角水晶燈的一角嗎?上次來看見還納悶怎么六角成五角了,原來壞的一角連同支架被扔到了這里。
我想也沒想,正準備將燈罩放回原位,可就在燈罩來回移動的同時,里面發(fā)出了“呲呲”的摩擦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來回摩挲。我又將它重新抱起,瞇起眼朝裝燈泡的間隙里看,發(fā)現(xiàn)了一沓紙被折了幾折,塞在燈罩中央。
我伸手想從縫隙里把紙捏出來,費了好大力氣,因為折紙著實有些厚實,手指怎么也夾不出來,最后不得已,只能將里面單放的一頁捏出來,打開一看,竟是一封信。
戚雪松部長:
我是昌城墾爾坦企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簡稱墾爾坦企業(yè))法定代表人——馮殤琨。今天,我要向您實名舉報......
望督辦!
昌城墾爾坦企業(yè)發(fā)展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馮殤琨
****年**月**日
這是一封塵封十多年的舉報信,信紙雖已泛黃、藍色鋼筆字跡也已經(jīng)明顯褪色不少,但筆鋒卻仍舊蒼勁有力。
看來多年前曾有人實名舉報過鄭成遠,但后來為什么是戚雪松遠渡美國,跑路的難道不應該是鄭成遠嗎?為何鄭成遠不但沒跑,還一路順風順水,升官發(fā)財?
正想到這時,地下室的門突然開了,我驚得連忙將信塞進內(nèi)衣里,將水晶燈罩抱得緊緊,“誰?”一個人沖過來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怎么是你?”
“走!”戚寧晨二話不說,拉著我的手便往樓梯上爬。
“他們把你關哪了?怎么又把你放了?”
“別問了,快走!”
“站??!”白菲兒在我們身后發(fā)出一聲喝令,前面兩個彪形壯漢立即攔上前,擋住我們的去路,“這手里抱的是什么東西?”
“哦,是個舊燈罩,我媽家的燈罩和這一模一樣,上次拆下來清洗的時候不小心摔破了一個,正發(fā)愁上哪兒配好,剛在地下室看到這個,反正你們也不要了,給我行個方便,沒問題吧?”
“不要了,給你媽買盞新的。”戚寧晨說著就要把燈罩拿過去,我一個轉(zhuǎn)身,將燈罩護在了懷中。
“那可不行,她老人家節(jié)儉慣了,燈又沒壞,她是肯定不同意換新的。”
戚寧晨又上前一步,“不要了!清潔不干凈了!”
“沒事,沒事,交給我媽就行了。對了,還有,地下室里的那些什么舊電腦、舊音箱,都是你以前的東西吧?千萬可別扔了啊,我的公司正好用的上,改天找人來拖走?!?p> “都壞了!”
“你就不懂了,廢物換新沒聽過嗎?舊物要好好例用起來,我們年輕人創(chuàng)業(yè)哪是那容易的事,一分錢都要變成二分來花。什么人力成本、固定資產(chǎn)折舊、行政辦公,還有什么能源能耗、保險、稅金…….”
“好了,你們趕緊走吧!只要有你在,嘰嘰喳喳,吵個沒完,耳根子一刻不清靜?!卑追苾杭毷种敢粨],兩個彪形壯漢一左一右分別向兩邊讓開,我拽著戚寧晨的胳膊,頭也不回地沖出了門。
剛到路邊,我一把甩開拽著戚寧晨的手,將燈罩自顧自往胸前小心翼翼攏了又攏,又迅速地偏開頭,避開他看我的疑惑眼神,爾后向前猛跨幾步,特意和他拉開前后距離。他什么也沒問,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蘭簡賢果真還是在馬路邊候著,要他別跟來,他肯定不會聽。正好,我來這兒也只是要確認戚寧晨有沒什么事,他在我眼前多晃一秒都不想看見。于是,我朝蘭簡賢招手,蘭簡賢下了車,一手扶著車門,一手叉腰,“總算出來了,差點就報警了?!?p> “哪有那么夸張,量他們也不敢怎樣!”
“喲,你們這是……”蘭簡賢朝我身后的戚寧晨撇了一眼。
“沒事,我們走吧!”
“我只是來湊熱鬧,可不是來接你的,全公司的人等著開會呢,先走了!”
“欸,簡賢…….”
轟鳴的發(fā)動機聲響起,車“嗖”得一下沖出視線外。瞥了一眼身后的戚寧晨,他雙手插在褲兜一言不發(fā),緊蹙的雙眉不曾有過一刻放松。以往相同的時刻,哪一次是他會主動的,即使我心中有太多質(zhì)疑和氣惱,但在這樣的情形下,往往一句也問不出來,一句也喊不出來。
“走吧!”
回公寓的路上,戚寧晨開著車,車內(nèi)冷得連車載音樂都嫌多余,我懷抱著燈罩,像塊寶貝似的。這時,車突然一個急剎,燈罩重重地磕在我的胸脯上,疼得人直咬牙,二秒后緩過來,抬頭一看,是剛剛從右道超車上來的一輛越野徑直橫在前方,將我們的車逼停。再下秒一看,從車上下來一個人,竟是戚寧深,還有像保鏢一樣的幾個跟班。
我意識到什么,連忙將懷中的燈罩抱得更緊。
“你又想怎么樣?”戚寧晨沖下車,對著戚寧深咆哮。
“交出來!把東西交出來!”
“什么瘋話?瘋了就去瘋?cè)嗽?!?p> 戚寧深一把推開戚寧晨,健步朝我沖來,他猛地拉開車門,惡狠狠道:“給我!”
“什么?”
戚寧深的眼神犀利兇狠,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個舊燈罩。我將燈罩往懷中攏了攏,“就一個燈罩,有那么小氣嗎?”
“少裝!給我!”
“給你!給你!給你!”
戚寧深用力奪過燈罩,結(jié)果燈罩一到他手中就成了二半,他瞪了一眼,很快便將燈罩猛地往地下一砸,燈罩砸成了粉碎。
戚寧晨在一旁有點懵,上前一陣推搡,“你做什么?”
“把東西交出來!爸以前親手放進去的,”戚寧深指著地上的一灘碎玻璃,“一個重要的物件,我找了這么多年,竟被你們捷足先登?!?p> “把話說清楚,究竟是什么?”
“嘿哼……也無所謂你知道了。當年,我去三樓,你媽那個房間,不料爸和鄭成遠突然闖進來,我慌忙躲進衛(wèi)生間門后,卻被我親眼看見鄭成遠向爸下跪求饒的一幕。那時應該是有人舉報了鄭成遠,還留下了充足的證據(jù)。鄭成遠求爸給他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爸念在與鄭成遠二十年共同打拼的情份上,當即將房間里水晶吊燈的一個燈罩取下來,塞了一些東西進去,并警告鄭成遠,如果他敢再犯,這個燈罩將隨時亮起紅燈。”
“你去我媽房間干什么?”
“哼,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沒把她房間一把火燒掉就不錯了,偶爾去打砸一下,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你是說,當年,爸是一時之仁包庇了鄭成遠?”
“的確!”
“我爸幫了他,為什么反過來要這樣對我爸?”
“那還用問?當然是擔心爸手上握住的把柄給他造成威脅?!?p> “這就是為什么,鄭成遠要聯(lián)合宋宗來害爸爸的原因?”
“對,也不完全對!”
“難道,還有其他人?”
“這個你不用知道,東西給我就行!”
“爸究竟是如何被迫去的美國?后來的車禍究竟是不是意外?”
“你追尋了這么多年,還再問我?”
“我要知道其中的細節(jié)!”
“我也只是個局外人!你一向知道爸嘴嚴,直到他突然辭任,決定離開昌城去美國的最后時刻也沒透露過一句,大家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后來我查到的,知道的,都告訴你了?!?p> 戚寧晨失望地連連后退,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你要的東西我沒有!”
戚寧深一腳踢飛地上的一塊玻璃碎片,頤指氣使地嚷道:“你耍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戚寧晨也不甘示弱,“沒有!”
戚寧深憤怒的火焰好似快要將戚寧晨吞沒,戚寧晨卻不緊不慢,只待嘴角爬上輕嗤一笑,“每次提起這件事,聽起來好像是一樣,但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
“我犯得著騙你?”
“你明知鄭成遠有把柄握在爸手中,為什么不順藤摸瓜將他繩之以法?”
“證據(jù)呢?我只是看見爸把一堆文件塞進燈罩,但他并沒告訴任何人燈罩放在哪。更何況爸爸去美國發(fā)生的一切,只是我的調(diào)查與推測,所有的證據(jù)都石沉大海,你滿意了吧?”
戚寧晨登時面露凝重,眼露怒火,“那也不至于要和某些人同流合污?說好的為爸討回的公道呢?”
“你這么執(zhí)著干什么?如果公然和鄭成遠作對,這些年,你以為,我們戚氏在昌城能有立足之地?天真!”
“夠了!不要老拿這句話當擋箭牌,我看是你的雙眼被鄭成遠毒瞎了!今天,該簽的都簽了,該給的,不該給的,我全都給了!今后,戚氏是生是死,與我無關!滾!別再來打擾我和暎勤!”說完戚寧晨想繞開戚寧深回到車內(nèi),結(jié)果卻被戚寧深身邊的兩個保鏢攔住。
“寧晨,爸爸常說,我出生的時候,是他潦倒之時,給的資源匱乏,就只能靠自己一點點努力去爭??;而你,出生時正值他發(fā)達之際,給你的一切,既充裕又富足,所以你做什么事都肆意妄為慣了,如果現(xiàn)在依然如此,可別怪我不客氣!”
“大可不必!”
此話一出,幾個保鏢立即圍上來,戚寧晨雖已有防備,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他們打趴在地,雙手抱頭,任憑他們踢踹。
“別打了!別打了!”我慌亂地從車里連滾帶爬地鉆出來,飛撲到戚寧晨的身旁,“給你!不要再打了!”
戚寧深背對著的身體慢慢轉(zhuǎn)過來,爾后接過我遞過的東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真在你這兒,早拿出來多好,省得他受罪。手機也拿過來!”
“什么?”
“手機!”
我無奈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遞給戚寧深,他接過手機一把將它砸到地上,緊接著幾個保鏢過來用腳就是一頓猛踹,手機瞬時粉身碎骨。
“滾吧!滾得越遠越好!滾去過你們想要的生活,戚氏的將來用不著你們操心!”
戚寧深的揚長而去,戚寧晨目送的意味深長,我扶起戚寧晨,他的半邊臉已經(jīng)青腫,嘴角滲血,那迷茫的的眼神我看不清,他到底要哪樣。
此時的胸口開始感到一陣劇烈刺痛,剛剛急剎車,燈罩撞到“日月相隨”的日石項鏈上,燈罩裂成兩半,我的胸口也被劃破了口,日石項鏈沾染了血跡,卻依舊完好。
戚寧晨見狀,從車后備廂取出醫(yī)護箱準備清理傷口,“為什么要給他?”
“不給,難不成看著你被打死!”
“不會!”
“你哥都這樣了,有什么不會?你還護著他?”
戚寧晨悶不出聲,低頭專注地為我上藥,我順勢低頭摘下日石項鏈掛到他的脖子上,“給,把它收好了,以后不可能每次都這么幸運。”
“以后,以后離他們遠點?!?p> “什么?你叫我怎么能坐視不理?白菲兒這次回來,根本就是想利用她和鄭霖霄這層關系來為戚寧深開路,虧我還天真的以為,她回來是為你二哥討公道的。現(xiàn)在你大哥還多了一個幫手,你怎么斗?”
“從始至終都沒想和他斗?剛剛,我將自己在戚氏的股權全部轉(zhuǎn)讓出去了,和戚氏,沒有任何瓜葛了。”
“為什么?是因為他們拿我來要挾你嗎?”戚寧晨低頭默不作聲,我繼續(xù)道:“你為什么要同意?為什么?”
“暎勤,一方面是你,一方面是手足,我不想因為某些東西而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p> 我惱怒地一把將戚寧晨推開,“那我呢?他顧人羞辱我、侵犯我、差點連命都沒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就這么放棄了?既然你不便插手,那就交給我!”
“暎勤……暎勤……”
戚寧晨在身后放聲大叫,此刻正前方恰巧來了輛的士,我頭也不回的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