鹵水完成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院子里除了馬半仙家以外的各家的桐油燈都點上了,映照在窗子上,照出一個個模糊的影子。
今晚的夜色很美,繁星滿天,初夏的晚風仍帶著幾分冷意,家家緊閉的門窗將寒冷擋在了外面,屋子里籠罩在黃亮的朦朧的溫暖中,孫大娘家和秀才家都在趕著夜工做鞋。
安雪已經(jīng)回來了,見娘親在忙,懂事的她自己洗臉漱口鋪床,躺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詞地背誦著剛剛學會的古詩“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
窗臺上放置一盞桐油燈,如豆粒大的紅黃火苗,將安寧娘和廚房里的物什照成皮影黑乎乎的影子,影影綽綽的,即便身在其中的安寧娘因為還不太適應(yīng),偶爾也會被閃跳的光映照出的影子嚇一跳。
安寧娘將鹵水舀出倒入準備好的容器里,外表是一個半人高的木桶,里面卻是自己從空間里挑選出來的不銹鋼圓桶,完美地嵌入在木桶內(nèi)。將蓋子蓋好,外表看就是一個普通的木桶,飄著獨特香味兒的普通的木桶。
對安寧娘而言,這鍋鹵水的用處已經(jīng)不僅僅是開始所想為臘汁肉作用,剛剛她又有了新的點子。這鹵汁還可以用來做其他鹵味。
夏朝也有類似的鹵味,不夠調(diào)味料沒有安寧娘的齊全,調(diào)制出的鹵味味道自然也不能跟安寧娘的鹵水鹵制出的吃食相比。
要鹵些什么吃食呢,安寧娘一時還沒有想好,身體卻跟她開始抗議,畢竟是一場大病傷了元氣,忙碌了這一整日,身子就有些受不住。
撐著最后的精神將綠豆泡上,簡單洗漱后,安寧娘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上了床,摟著安雪軟綿綿的小身體,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四月二十七日,晴朗無云。
安寧娘早起在市場買了五塊白豆腐以及一筐十二顆菘菜回來,白豆腐是準備做鹵豆腐塊販賣,菘菜她打算做成前世愛吃的泡菜。
安寧娘回來的開門聲,將安雪吵醒,安雪揉著惺忪的眼睛往外看,窗子上一片明亮的白,癟癟嘴,抻著懶腰爬出了被窩。
安寧娘將切好的肉塊和白豆腐塊兒都放入了鹵水中,然后便抱起站在門口等著的安雪回里屋,洗漱穿衣服。簡單的洗漱換衣安雪已經(jīng)可以自理,不過有時候她還是愿意撒嬌讓娘親給弄。
“娘親,門口好多菘菜?!卑惭┐蛑饭怨缘巫尠矊幠镌p子。
“那個是娘親買來做泡菜用的?!卑矊幠铿F(xiàn)在扎頭的水平雖然不能說提高,但是至少熟練了。
“那墻上掛著的紅辣子也是用來做泡菜的么?”
“辣子是要給雪兒做好吃的香辣醬。”
吃貨母女倆的一天是從討論食物開始。
“那我們吃完早飯就做泡菜和,辣醬吧?!庇龅匠缘氖虑?,安雪總是很勤快。
“還不行哦,寶貝,我們得先將白菜,呃,菘菜在太陽底下晾曬兩日才行?!?p> “哦。那,娘親,我們還是想想早飯吃什么吧?!边@就是一個標準吃貨的執(zhí)著。
早餐是摻了白米粒的綠豆粥,一人一個煮雞蛋和脆蘿卜皮咸菜。
將鹵好的臘汁肉和豆腐塊兒撈出,十斤面烙出八十六張白吉饃,熬好的綠豆水倒入木桶里,一切準備妥當,安寧娘就跟昨日一樣挑起扁擔出了門,不同的是,今日出門的時間比昨日提前了些,而且安雪中午留守在家。
晃晃悠悠地到了學院門口,安寧娘將木桶放下在昨天的位置上,揉著酸痛的肩跟右手邊的湯面攤子的攤主夫妻倆和氣地打個招呼,卻疑惑地發(fā)現(xiàn)左邊的攤子換了業(yè)主,新業(yè)主也是一對中年夫妻檔,擺的是包子攤,看著面相不如原來的攤主和善,對安寧娘友好地微笑,中年女子卻拉長了臉。
安寧娘沒那閑工夫用熱臉去捂別人的冷屁股,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攤位。
趁著新鄰居不注意,湯面攤子的老板娘悄聲告訴安寧娘,原來今日老趙——魚羹油餅攤主按照往天的時間推著車子來到,不想位置竟然被著夫妻倆占了去,雖說每個攤位的位置沒有強制規(guī)定所屬權(quán),不過大家約定俗成誰在哪兒也是默認的,突然來了一個破壞規(guī)矩的人,著實打了老趙一個措手不及。老趙為人老實,同這夫妻倆爭論也沒個結(jié)果,無法,只有推著車子重新覓位置去了。
安寧娘立即警醒,安寧娘立即警醒,看來并不是所有的勞動人民都是樸實誠懇,一群白羊里總會有那么幾只不合群的暴力黑羊。
沒等安寧娘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保全自己的攤位不被他人搶奪,清風學院的下學鐘聲準時被敬業(yè)的校工敲響。
勝在新穎,來買肉夾饃的學子很快便將攤子圍了起來,連帶的,新推出的鹵豆腐塊兒不是肉菜。卻又帶著肉香,價錢還不貴,也賣出去不少。買肉夾饃贈送綠豆水,綠豆水單買一文錢一份,無論你拿來的水壺水袋大小,一份基本都給裝滿。
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在忙碌中很快度過,學子們又三三兩兩結(jié)伴而行回到學院繼續(xù)下午的課業(yè)。不少吃食攤子開始收攤,他們中大部分是要轉(zhuǎn)戰(zhàn)元寶街,安寧娘的肉夾饃已賣光,鹵豆腐還剩下一些,木桶里的綠豆水也只剩下個桶底,便決定收拾東西回家。
安寧娘打算將剩下的鹵豆腐帶回去當午餐也是一道菜,出鍋的時候安雪嘗了一小塊,還蠻喜歡的。
這般想著,旁邊湯面攤子的娘子卻湊上前來,一邊開口稱贊安寧娘賣的吃食味美新奇,豆腐都帶著肉香味,一邊遞過來五文錢想買兩塊鹵豆腐給自己男人當下酒菜。
安寧娘的鹵白豆腐塊三文錢一塊,五文錢兩塊。
都是同行,又是“鄰居”,這錢安寧娘沒有收,夾了四塊鹵豆腐放到她遞過來的大瓷碗里,笑著解釋說:“不過幾文錢的玩意兒,拿回去給大哥下酒吧。”
湯面娘子不好意思的往回縮手,不肯接碗,“你看,你不要錢,又多給,這咋好意思呢,都是小本買賣,利都薄著呢,都不容易,我可不能白要你的吃食?!?p> 安寧娘笑著擺手,她開始的確是想白送的,可聽她的這番話,卻有了新的心思,“大嫂子,我這個豆腐你也不白吃,寧娘這里有個事兒還望請你和大哥幫忙?!?p> 湯面娘子聽到此話,爽快地回道:“我男人叫張海,家里排行老大,妹妹叫我張大家的就行,有啥事你且說?!蹦苡脦兔Φ姆绞降值翥~錢,這等好事只要不太為難她都是愿意做的。
“這事兒也簡單,就是我看張大哥大嫂為人好相處,我也想跟你們做鄰里,以后倘若我來得晚些,你家旁邊這個位置能幫我留意著可好?”
張大家的當即應(yīng)允,連連保證讓安寧娘放心,只要她來得早定會幫安寧娘將她的攤子守住,然后樂呵呵地端著碗回去了。
張大長得一副莊稼漢相,人高馬大,脾氣卻老實的很,彎著腰在收拾桌凳,捆綁好放到班車上,一會兒要推到元寶街還要賣到晚上才能回家的,安寧娘東西少好收拾,挑著變輕的扁擔回家時,張大還抬起頭和氣的跟她擺手。
等生意穩(wěn)定些,安雪也能撒開手,也可以在元寶街上尋一塊好位置,做整日的吃食買賣,安寧娘一邊往家走,一邊暗自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