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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泓月

第一章 一直在尋找,一直在逃避——藤澤泓月

春日泓月 寧無夜 6290 2022-02-05 13:47:35

  天空漸漸明朗,晨曦刺破殘夜,遠(yuǎn)處卷起的云朵正在消弭。

  今天是周一。

  周一要休息。

  我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一列電車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從幽深的隧道中駛出,逐漸減速,停在了月臺前。月臺前早已堵得水泄不通,隨著車門開啟,人群如潮水般涌了進(jìn)去,填滿了車廂。眼前閃過無數(shù)張不認(rèn)識的臉,我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的不適,我好像要讓我喘不過氣來的黑色口罩本,轉(zhuǎn)身逆著人流推搡的方向,小聲說了句“抱歉”,擠到了最后??恐肟谔幍膲Ρ?,看著涌動的人群,舒了口氣,這才感覺好受了些。

  電車到站的提示音和各異的談話聲不絕于耳。

  不同的陌生面孔來來往往。

  沒有人注意到我,挺好的。

  帶著黑眼圈上班族、學(xué)生和老人,各種各樣的人混雜在一起,匯成世間百態(tài)。

  身上正穿著國中夏季制服的我取出白色的耳機(jī)為自己戴上,選定了自己最愛的那張專輯,點擊播放,音樂開始緩緩流淌起來。

  這時候突然想起第一次翹課的那天,我還為自己要穿什么衣服而煩惱過。現(xiàn)在想來自己果然一直傻乎乎的,明明穿校服走在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在乎,何必自找煩惱,糾結(jié)衣服的款式,我又不是去約會,精心打扮給誰看呢?

  音樂緩緩流淌,歌手的聲音也遙遠(yuǎn)得如同夢囈,心臟正隨著鼓點緩緩跳動,柔和的陽光正以一種我喜歡的方式照射在我的臉上,一切都是我現(xiàn)在想要的樣子。

  九時過后,早高峰已經(jīng)過去,月臺前等待的人也只剩下小貓三兩只,我站直身子,看著空蕩蕩的月臺,心中填充進(jìn)一種難言的孤獨感。

  又是一班不知去向何處的列車進(jìn)站。

  會去向何處呢?

  我有些躊躇不定地望向打開的車門。

  總之會沿線走的吧。

  這樣想著,我突然笑了出聲。好傻,這個人已經(jīng)沒救了。

  我提起公文包,兀自搖著頭,走進(jìn)了電車?yán)铩?p>  之后便沒有乘客進(jìn)來,短暫的??亢螅娷囉珠_動了。并軌時,車身輕輕地?fù)u晃了一下,發(fā)出了咔噠的聲響。太陽懶洋洋地躲在云層后,將天空染成了耀眼的顏色。

  坐在我對面的那對年邁的夫婦正頭靠著頭,睡得正香。陽光從他們身后照來,稍微有些耀眼過頭了。

  我不自然地低下頭,切了一首歌,微微有些羨慕。

  我明白的,那兩個人的未來不會是像這樣,哪怕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

  現(xiàn)在,想去向何方呢?歌手在耳邊輕輕問道。

  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答案。

  我不知道。我扭頭向身后看去,電車正平穩(wěn)地行駛在高架橋上,稍遠(yuǎn)點的城市模糊不清,青色的山峰間,docomo的白色高大信號塔像是為了刺破什么而設(shè)立的存在,然人感到莫名的難過。

  一直在尋找,一直在逃避。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

  也許我只是不愿意接受。

  我低下頭,無端的,感到這樣的自己無比污穢。

  音樂聲像是被一只手掐斷了般,通話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我從兜中取出手機(jī),來點人顯示著母親井上也由的姓名。

  太好了,這下有人發(fā)現(xiàn)我逃學(xué)了。我有些安心地想著,然后懷著些許負(fù)罪感和自暴自棄后的暢快掛斷了電話。

  音樂才剛剛恢復(fù)播放,鈴聲又響了起來。

  我抬頭望向車窗外,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掛掉了電話。

  群山的畫幕間,幾只渺小到看不清的飛鳥扇動著翅膀飛的愈來愈遠(yuǎn)。

  音樂聲緩緩流淌,這一次,她沒有再打電話來。手機(jī)微微震動,提示我收到了新的消息——

  “泓月,晚上我會讓爸爸好好和你談?wù)劦?。?p>  晚上么,父親不見得會回家啊。我微微地低下頭,難免感到了一絲失落。

  母親,您知道嗎,其實,我打算接下一個電話的。呵。

  真的不舍得多打一個電話嗎?

  搖搖頭,將無用的情緒驅(qū)逐出了腦袋。

  空蕩蕩的電車,就像是電影中的貓巴士般。我也不止一次期盼過它能把我?guī)ツ康牡亍?p>  只可惜如果沒辦法說出來目的地的話,貓巴士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吧。畢竟世界上可不存在能讀懂人心的能力,期望著有誰能一眼看清楚自己的心也不過妄想罷了。

  恩愛的爺爺奶奶已經(jīng)依偎著下了電車,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小站臺。

  我從逐漸閉合的車門間望著兩人的背影,另兩張臉不可抑制地出現(xiàn)在眼前,我看見他們的皺紋載滿陽光,老爺爺輕柔的話語從門縫間飄進(jìn)我的耳朵——“晚上做你最最喜歡的烏冬怎么樣?”

  “死鬼,明明是你最愛吃的?!崩夏棠滔裥∨汔林?p>  車門閉合,列車再次開始行駛。

  我低下頭,拼命忍住眼眶中打轉(zhuǎn)的淚水。

  我多么希望,他們能成為那兩個人的樣子。

  如果那兩個人的未來是這樣。

  我也不必成為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吧。

  ○

  高中開學(xué)的前一天,梅雨季過后,久違的下起了雨。

  細(xì)雨朦朧,不斷滴落的雨滴正訴說著我不想去聽的瑣事。

  當(dāng)我從離家不遠(yuǎn)的國定公園趕回家時,整個人已經(jīng)渾身濕透了,就像是剛被人推進(jìn)游泳池,然后掙扎著爬上岸般狼狽。連夾在腋下的黑皮筆記本也被雨水浸濕,看起來不能再使用了。還好用的只是鉛筆,沒有想以前一樣傻乎乎地用鋼筆,不然廢了好大心思寫出來的東西就作廢了。

  換個本子接著寫不就行了嗎?我故作輕松地想著。

  “下次出門可要記得帶雨傘哦?!?p>  我學(xué)著母親嬌嗔的語氣對自己說道,然后忍不住笑了起來。

  光線昏暗無比,已是黃昏時分,加之天氣陰雨綿綿,公寓里顯得陰沉無比,像是沒有活人,被詛咒過的寂靜嶺。

  我合上防盜門,門鎖發(fā)出“啪嗒”一聲響。然后我才扶著門框在玄關(guān)處換鞋,水珠順著我額前的頭發(fā)滴下,濕透的褲腳像是陰冷的毒蛇般緊貼著皮膚,讓我突然感到一陣不適。

  我一邊趿著拖鞋向客廳走去,一邊打開手中的筆記本,用力地甩著水。細(xì)小的水滴濺在亞麻氈地板上,像是某人一路的淚痕。

  客廳中,只亮起一組黃色的燈光。

  父親湊在電視機(jī)前,就著便利店熟食窗口買來的牛肉一個人喝著悶酒。電視機(jī)播放著職棒的某一場對決,但聲音調(diào)的很小,必須湊近才能聽見。

  “我去洗澡了,浴室能用吧?”我知會般問道。

  盡管我這樣問了,父親也幾乎沒有答復(fù)。他只是發(fā)出了幾個像在說話般的音節(jié),自己又提起啤酒罐抵在嘴唇邊狠狠地灌上了一大口,放下酒罐后,布滿血絲、通紅的雙眸瞟了我一眼,我突然感覺眼前的人不是我的父親,而是某種危險的、走投無路的動物;窮途末路的歹徒;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意識到這點后,我突然不敢再說話。

  母親在家時,父親絕對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但是,好像很久沒有見過母親了,我卻什么都沒有注意到。每每問起,父親也只是說母親工作忙來敷衍,可是我居然一直深信。于今,我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安。

  我感覺父親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我,我和那個生養(yǎng)為我的男人之間,好像是隔了一片海。

  不敢細(xì)想,強(qiáng)壓下不安和對父親說話的念頭,我提著浴巾和換洗衣服去了浴室,花了七八分鐘沖了個澡后,換上了干凈的連帽衫,換下來的濕衣服則堆在裝滿待洗衣物的洗衣籃中。話說起來,母親真的好久沒清理過臟衣服了。她那么愛干凈的人真的看的下去嗎?

  我扯著衣擺,一邊用浴巾擦著未干的頭發(fā),一邊從浴室中走了出來。

  “混蛋玩意你在打什么球啊,這種水平還不如滾出聯(lián)賽,老子可是全押你了!”

  明顯喝醉了的父親猛地把喝空了的酒罐砸在地上,沖著電視機(jī)上跑動的身影聲嘶力竭地大吼道,胡亂地發(fā)著脾氣。啤酒罐彈到了我的腳邊,流出了一灘氣味難聞的液體,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尤為丑陋。

  我蹲下來,撿起空酒罐,看向父親腳邊,七零八落的空罐子已經(jīng)將他包圍。我抓著空酒罐,看著又把啤酒罐抵在嘴唇邊死盯著電視屏幕的父親,我不禁走到他身邊,用自己的手掌壓下他嘴邊的啤酒,輕聲地勸道:

  “少喝一點吧,對身體不好?!?p>  “唔?!?p>  臉頰因酒精而變得通紅的父親發(fā)出一個難堪的的音節(jié)后,突然低下頭,無比溫柔地說道:“也有,我知道了?!?p>  “鬼才是也由,”我好笑又好氣地說道,“清醒一點啊,我是泓月。”

  父親輕輕晃了晃頭后,抬起了頭來,那忽然冷靜下來的神情仿佛讓他恢復(fù)了平日里溫柔的姿態(tài),但是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繼續(xù)宣告著他那傻瓜似的無可救藥——

  “啊,是泓月啊,你也要來一杯嗎?”

  “我還沒成年啊,還有,哪有父親主動拉著兒子喝酒的?”我無奈地說道。

  父親突然不耐煩地一咋舌,突然皺緊的眉頭和陰沉的面容嚇了我一跳。

  “昨夜黃湯下肚,我心愉悅?!?p>  他舉起酒罐,對著不知何處唱著奇怪的詩,然后順勢就要把酒罐湊到嘴邊。我伸手去奪父親手中的啤酒罐。

  “差不多了,你少喝一點?!?p>  “滾開!”

  清脆的聲音響起。醉醺醺的父親不由分說地?fù)P起手臂,狠狠地扇了我一個巴掌。

  我踉蹌了幾步,扶住沙發(fā)邊緣,沒有倒下去。重新站直身體后,我只是捂著火辣辣地疼痛的臉頰,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這樣的父親,讓我感覺好陌生。

  “對不起......”猶如驚醒般,父親怔怔地說道,兩行濁淚從眼角流下來。

  “對不起......”

  父親不斷重復(fù)著這三個字,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低下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肩頭聳動著,啜泣起來

  “沒事的,父親,沒事的?!?p>  我有些遲疑地在父親身邊坐下,摟住他的肩膀,細(xì)聲安慰著。

  雖然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我,但我出奇地只覺得他可憐。

  “對不起......”父親越哭越厲害,已經(jīng)到了連不斷重復(fù)的這三個字都嗚咽到聽不清的程度。

  這已經(jīng)不太像是因為打了我而愧疚的程度了吧?

  聽著父親不斷的啜泣聲,我心中越發(fā)地不安起來,最后,不安盡數(shù)化作了焦急。

  “好了,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一點,父親你在哭什么??!”

  我用力地掰開了父親如面甲般擋住臉的雙手。

  面色通紅的父親淚流滿面的樣子在昏黃的光線下的樣子像是老照片般有些失真。

  他紅腫的眼睛生硬地盯著我,顫抖的、別扭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泓月,明天就是高中生了吧?!?p>  父親像是陳述事實般機(jī)械地喃喃道。

  “嗯?!蔽也幻魉缘攸c點頭,心中卻越發(fā)不安。

  “太好了,你上高中了,那終于可以告訴你了??!”父親突然大笑起來,眼角涌出的淚水卻不見少,他用手掌捂住眼睛,嘴角卻露出釋然、欣慰、解脫般的笑容。

  “太好了,上了高中就是大人了。”

  父親像是說給我聽,又好像是在拼命為自己找借口。

  深吸了一口氣后,父親忍住淚水,聲音異常沙啞地低著頭對我說——

  “有些事情,其實早就該告訴你了。”

  “和媽媽一起騙了你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p>  “其實,我和媽媽早就離婚了。”

  我像是石化般呆愣在原地。

  不可能,一定是騙人的。我的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念頭。回想起母親的臉,突然感覺鼻頭一酸,世界好像在模糊。我趕忙用衣袖一抹眼淚,強(qiáng)忍著沒有落淚。

  父親原本低著頭,此刻卻偷瞄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難過,然后又低下了頭。

  “真是的,有沒有搞錯,饒了我吧?!?p>  帶著哭腔的我盯著父親這般說道,自己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淚水便如決堤般傾泄而下。

  “絕對是在騙我吧!”難以置信的我用力搖著父親的肩膀。

  “這種事我怎么會騙你?。 备赣H罕見地帶上了怒氣,頭也不抬地吼道。

  我一怔,父親已經(jīng)把腦袋埋進(jìn)了膝間。

  “為什么之前不給我說???”我捏緊顫抖的拳頭,低著頭,無從發(fā)泄的難過化作怒氣在心底翻涌。

  “沒辦法??!當(dāng)時泓月才十二歲,怎么說也太小了?。 ?p>  父親抱著頭一個人小聲嘟囔著,與其說是在回答我,不如說是在寬慰自己。

  “我現(xiàn)在也才十五歲啊!”

  這副窩囊的樣子勾動了我的怒火,我突然怒不可遏地扯住父親的衣領(lǐng)。而父親被我拽起來后卻只是耷拉著腦袋,也不掙扎,只是一個勁兒地道歉。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另一個人——藤澤玲香,我的姐姐。

  “玲香呢?玲香知道嗎?”

  我大聲質(zhì)問著。

  “知道啊,知道啊,她都工作了,怎么不知道啊?!?p>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啊,難道現(xiàn)在告訴我我就不會難過了嗎!”

  “但是......”父親嘟囔著。

  “有什么可但是的!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又要離婚?。 ?p>  怒火不斷升騰,我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藤澤久治的臉上。

  被我拽著衣領(lǐng)的父親踉蹌了幾步,像是彈簧般彈起,一拳也打在了我的臉上。我眼冒金星,整個人向后倒去,拽住眼前這個人的手卻未曾,于是我們倆一起倒在地板上,空酒罐被砸開的聲音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夭唤^于耳。我的腦海中一瞬間只剩下了疼痛的感覺,除了疼痛還是疼痛。被父親用力打中的下顎傳來快要散架的錯覺。

  我方才幼稚的話語仿佛打開了父親情緒的開關(guān),他壓在我的身上,讓我動彈不得。

  “你以為為什么不告訴你??!”

  父親走投無路般大喊,同時一拳招呼在了我臉上。

  好像是鼻梁被打斷的聲音是這么清脆,突如其來的疼痛和酸楚讓我一下子流出淚來,什么溫?zé)岬囊后w濡濕了嘴唇,淌進(jìn)嘴里,有些腥味,有些發(fā)甜,身體里的東西東西不斷流出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楚。

  父親絕望的怒吼夾雜著拳頭落下,我只能機(jī)械地抬起雙臂,以期護(hù)住自己的面部。

  “你明明只是個小孩,你懂什么!”

  “你以為我想和也由離婚嗎!”

  “我哪里不如他!”

  “我明明那么愛她!”

  “究竟是哪里不對了!”

  “我明明那么愛她......”

  說到這里,藤澤久治的拳頭已經(jīng)失去了力量。他無力地伏在我的胸前,像是個傷心的孩子般痛哭。

  真是好可憐啊,敗犬一般嗎,兩個人都是......

  “父親,下次要喝酒的話,我陪你,少喝一些吧?!?p>  雙臂無力的我輕輕環(huán)住父親,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而說道。我的心底只剩下一絲憐憫,和淡淡的悲哀,看著哭個不停的父親,我突然笑了,然后眼淚無聲地流下。

  “對不起......”父親啜泣著。

  沒關(guān)系,都無所謂了......

  我伸手摸了摸鼻子。

  血。

  黃色燈光下的顏色是這么不真實。

  我就像是摔在地上打破的容器,有什么東西緩緩從傷口流了出來。

  這樣的我,好臟。

  ○

  用買來的燒酒幫著我處理完傷口后,我和父親竟出奇般的兩個人面對面地坐了下來,看著球賽。

  “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蔽胰嘀滞笳f道。

  “嗯。”父親微微應(yīng)聲,然后再沒了下文。

  一直到我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時,神情沒落的父親才開口——

  “也由,又懷孕了。鬼扯,都四十歲的人了。”

  他說這話時突然咬緊了牙,握住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球賽回放一直播到凌晨的三點鐘,到最后也沒能記住是哪個隊贏了,只有父親神情落寞地追憶自己的人生時我在大聲為球隊叫好的片段迷迷糊糊地留在腦海中。

  第二天,當(dāng)我睜開眼時,太陽光透過沒拉攏的窗簾照在我的頭上,有些刺眼。我坐起身來,身上不知誰給我搭上的被單也一并滑落。手一撐地,我便明白自己睡在地板上。受傷的鼻子也一陣鈍痛,我試著摸了摸,鼻梁好像沒斷。這一切都在向我宣告,昨晚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捂著頭頭打量著房間,遍地的狼藉已經(jīng)不見了,應(yīng)該是父親收拾過。看了一眼手機(jī)消息,父親早上發(fā)消息說已經(jīng)請了假,讓我好好休息,不用去學(xué)校,最后,不忘補(bǔ)上一句抱歉。

  抱歉......對我嗎?有什么用呢......

  愣了愣,我拉上被單倒在地板上,感覺又冷又硬,真的糟透了。

  真的糟透了......

  我蜷縮成一團(tuán),怎么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停止哭泣......

  ○

  我拉上窗簾,在黑暗的房間中不分晝夜地呆了半個月,終于接受了事實走出房間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畏懼家門外的世界了。不,這樣分崩離析的地方,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家”了吧。

  我終于明白了姐姐工作后決定離開時毫無留念的理由。

  這樣的“家”,呆下去的確是一種煎熬。

  高中生活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再有趣,每天如同人偶般上下學(xué),融入不了任何人。

  連父親也開始變得神出鬼沒了起來。他經(jīng)常不著家,哪怕回家也只是睡上一覺或者一個人喝悶酒,第二天我都還沒醒就留下生活費離開了,故此我和他很少有交流。

  我曾難堪現(xiàn)在的樣子去找父親求助,但是醉醺醺的他只是說——

  “融不進(jìn)的圈子沒必要強(qiáng)行擠進(jìn)去。那又有什么?大人又有什么依靠嗎?人生來孤獨,什么的關(guān)系都不見得是真的。一個人又不是什么壞事?!?p>  一個人又不是什么壞事。我漸漸地這樣接受了。

  再回想起母親的離去,雖然不明原因,但有很多我忽視的細(xì)節(jié),似乎早已預(yù)示了這樣的結(jié)局。

  衣柜空了大半。

  鞋柜中只剩下我和父親的鞋。

  母親和父親不再像從前般親昵。

  我和母親見面的時間越來越短,次數(shù)越來越少。

  她對我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敷衍,好像只是把我當(dāng)成了某種麻煩的責(zé)任。

  第一次不想升起不想去上學(xué)的念頭后,我曠課了。

  一復(fù)一日的像幽靈般游蕩在街頭。

  哪怕我也討厭這樣的自己,卻沒有絲毫反抗的念頭。

  明明不會有人在乎。

  我總是一個人。

  但沒關(guān)系吧,一個人又不是什么壞事。

  我漸漸有了想要找到什么的感覺。

  一復(fù)一日的,總是在尋找什么。

  日復(fù)一日的,總是在逃避什么。

  我在尋找什么?又在逃避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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