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府
蘇月庵不忍看云縛安的神情,更不介意云縛安將她的衣襟濕染一片。
率先下馬,然后將云縛安小孩一樣抱下來,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去吧?!?p> 【嬌嬌,別害怕,我一直都在。】
一點多余的話也沒有。
云縛安哽咽地向武安侯府跑過去,半路折返,復又撲進蘇月庵的懷里:
“月庵,謝謝你。”
然后便一刻不敢懈怠地往武安侯跑去。
府內燈火通明,云縛安一身素衣進入。
棺槨便停在廳內。
謝娘子跪在靈柩前,似乎累的睡著了,旁的家丁丫鬟大約也被遣下去睡了。
畢竟明早醒來,事情也只會更多。
云家不是普通的門庭,前來吊唁的人不會少。
只是這些年云家在朝堂上愈發(fā)式微,諸多臣子都觀察著,云家是否還在陛下面前得臉。
有無兵權,似乎都不是他們觀察的重點了。
如今謝秉真扶靈回京,路途謠言,就沒有什么頭七不頭七了,路上都耽擱得不止七天了。
云縛安愣愣地看著廳上擺著的畫像,淚如雨下。
恍惚覺得大伯還沒死,等在書房查她的功課呢,或許還會批評一句:
“嬌嬌,這詩寫的不成平仄,哪里有一個上京貴女的樣子。”
云縛安屆時會撒嬌迷糊大伯的視線:“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
可惜沒有下次了。
謝秉真一路上奔波往返,又是病體,自然是神思倦怠,可此番,卻覺得有人在瞧她。
睜開眼一看。
原本嬌俏可愛的小姑娘已然在廳中立著。
紅腫的眼眶和被風吹得慘白的小臉,淚珠子從兩頰便滾落。
“謝嬸嬸……”云縛安口中晦澀,帶著哭腔,在那處站著。
抑制著自己的眼淚和酸楚,用手使勁扣著衣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謝嬸嬸也一定很難過,她不想再讓謝嬸嬸心里難受。
只有在云家人面前,她才會像一個真正的小孩。
謝秉真站起身,她的胳膊和腿都有些酸了:“嬌嬌……”
說出的話很是輕柔,像是一陣風,還未升至半空便開始消散了。
“謝嬸嬸?!痹瓶`安站了好一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般,就往謝秉真的懷里撲過去。
謝秉真將小丫頭抱在懷里。
分明是深夏,卻渾身帶著夜晚的寒涼,就連手都冰冷。
【嬌嬌在宮里,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嬌嬌,冷不冷?”謝秉真抱著云縛安坐在蒲團上,靠在棺槨前,眼神帶著憐愛。
【夜扣宮門,想必一定會引起陛下的不喜。】
【困在宮中,不得自由?!?p> 她雖不算是一手將這小丫頭帶大,到底兩人之間也存在親情的羈絆,況且云縛安自小失了母親,這種憐惜,也是一直存在的。
“我聽人說謝嬸嬸帶著大伯回來了,我就出宮來了?!痹瓶`安任由謝秉真抱著她,“嬸嬸,你是不是很難過?!?p> 謝秉真垂下眸子瞧懷里的小丫頭,好像是瘦了。
自己為著和云懷賭氣,竟然忽略了小姑娘,是她的不是。
“嬸嬸不難過。”謝秉真淚流卻不自知,“你大伯也是為了元國,嬸嬸不怪他?!?p> 云縛安聽出其中的酸楚和沉痛,小手給謝秉真擦淚:“嬸嬸,你不要難過了……”
自己卻先抑制不住哭出來。
謝秉真將一封信拿出來,上面還帶著血跡,勉強揚起笑容:
“嬌嬌,你看,你大伯還把家書留著呢……”
云縛安伸手接過,打開信,上面已經(jīng)被血跡洇染的不成樣子了。
她高高興興地給阿翁和大伯寫信,同他們說幼年自己不乖巧的事情,希望他們能將云家放在心上,安穩(wěn)歸來才好。
哪知,沒等來云家班師回朝,反而等來了大伯的死訊。
等他的尸體回了京。
活生生的人啊,不過三五月,便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槨里了。
云縛安極力想要改變的這一切,到頭來似乎沿著軌跡,又徒添傷悲。
“嬌嬌,沒關系的,以后謝嬸嬸就回家了。”謝秉真將云縛安緊緊抱住,“以后謝嬸嬸來照顧你?!?p> 外面狂風亂作,樹枝子亂飛。
帶著冷意席卷了整個云家。
皇宮,宣政殿。
元帝徹夜未眠,坐在案桌錢,思緒不寧。
尚德芳上前打破了寂靜:
“陛下,已經(jīng)二更天了,不如早些歇息了吧?!?p> 元帝未曾理會,眼睛盯著那一方硯臺。
上好的硯石打磨出來的,邊緣細膩光滑。
是原先云蕤送給他的。
送他的時候,云蕤正和他一同在御花園和茶,二人談及家中的孩子,不如朝堂上那些問題來的鋒芒對立也舒心。
云蕤喝了一口茶說:“云懷是大哥曾經(jīng)最欣賞的孩子,他在戰(zhàn)場上的能力,遠遠勝過微臣和大哥當年?!?p> 云蕤的大哥,名叫云葳。
曾經(jīng)是讓周邊敵國都聞風喪膽的猛將,戰(zhàn)場上生死莫測,云葳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弟弟云蕤而永遠地死在了他所熱愛的元國土地之上。
把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的弟弟。
云蕤便秉承了自家兄長的遺愿,大力培養(yǎng)他的三個孩子,云懷,云忻,云恪。
云懷和云恪都是學武的好材料,只是云忻對學武不甚在意,便專學問,下的一手好棋。
云縛安圍棋的基礎,便是云忻授予。
云懷愛作詩念書,兄弟三人各有長短。
在云家的庇護下,三人在朝中也是各執(zhí)一方。
但是在這其中,云蕤最欣賞的就是云懷。
云蕤對這三兄弟嚴厲,卻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孫輩,尤其是云縛安。
真正的像他的兄長一樣,成為他們可以信賴的長輩。
“微臣戎馬一生,身不由己,唯有榮耀留給了云府,對于這些孩子,微臣心中有愧?!?p> 元帝不知道做出如何的態(tài)度,午后剛從養(yǎng)德宮出來,便聽聞此事,他差點站立不穩(wěn)。
并非是元國沒了元家不能活,他是皇帝,他還可以培養(yǎng)出,造出更多的云家。
可是云家就是云家,世間只此一個。
再也不會有人比云家對皇室更衷心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猜忌,懷疑,任由這些虛偽的種子在心中發(fā)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云懷死了。
元帝自覺遠在千里,卻又近在咫尺地能感覺到云蕤內心的傷痛。
送云縛安入宮,是他逼的。
可是他逼迫著云蕤做了更多,甚至想等他勝利班師回來后就打壓云家。
而整個上京,整個元國都看著云家的笑話。
杜康想當神仙
心碎,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