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都是墨家的人在管著,工地上的人被征召之后,我把郭林派過去了?!?p> “好,我自己過去,你看好博望苑,別再出了岔子?!?p> 西陵滿腹疑惑,騎著馬,往工地而去。
西陵趕到工地的時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沒人做工,而是仍舊一片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找到正在工地巡視的郭林,西陵開口就問道:“不是說工地上的人,都被征召了嗎?這些人哪來的?唐固呢?”
“被征召了?”郭林被西陵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點蒙。
“我不知道啊,昨天師傅讓我過來,我到的時候,這些人就在工地上干活。我也一直沒有見到唐固,還以為他去哪偷懶了?!?p> 郭林一問三不知,西陵忍不住道:“你師傅沒告訴你?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負責的,就這么走走看看?”
“那還要怎么樣,不耽誤進度,不出問題不就可以了。”郭林還沒搞清楚狀況。
西陵一陣無語,看著來來往往的工匠,問郭林道:“工頭是誰?找過來我問問。”
“你跟我來?!惫謳е髁暝诠さ乩镒呷?。
“就是他?!惫种钢粋€老匠人對西陵道。
西陵走上前去,對老匠人道:“老人家,你什么時候來工地的,原來在哪里做活啊。”
老匠人放下手里的圖紙,看了看西陵,又看了看郭林,道:“這位小公公,小老兒昨天上午來的,以前一直是將作少府的刑徒?!闭f著還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刺青。
西陵早有準備,郭林卻是吃了一驚,驚呼道:“昨天來的?”
“那老人家,怎么來這里做工了?”西陵沒有理會郭林,繼續(xù)問道。
“左丞大人親自吩咐小老兒等人過來的,說是大王開恩,赦免了我們的罪責,只需要在這里做工就可以了?!崩先穗m然不解,但還是回答道。
西陵吩咐郭林看好這些人,別出了什么問題,滿腹疑惑的離開了工地。
……
“事情就是這樣,我雖然有心去打探一番墨者的去處,可是人家將作少府左丞根本不搭理我,我可沒膽子去找大王詢問。工地的進度沒有問題,我就也沒多事,一直等到公子回來?!?p> “只有墨者被替換了?”扶蘇注意到西陵說是打探墨者的去處,沉聲問道?
西陵仔細想了下,道:“也不全是吧,我走了之后,郭林派人過來說過,工地上所有的匠人,除了幾個博望苑的老師傅,都是將作少府的刑徒,其余工匠無論從博望苑帶去的還是墨家?guī)サ?,全都被調(diào)換了?!?p> “博望苑和學宮的墨者呢?”扶蘇的臉色更加陰沉。
“這個,這個我不清楚?!蔽髁暧行擂?,覺得自己辜負了扶蘇的信任。
聽了西陵的話,扶蘇凝眉不語,不明白為什么嬴政會派人把工地上的工匠給替換了,換來這些將作少府的刑徒目的又是什么。
扶蘇腦子飛快的思索,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事情,可卻始終想不出來。
只是隱隱覺得,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替換工匠,才是嬴政打發(fā)自己離開咸陽的真正目的吧。
看來嬴政還真是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看重那些工匠,不給自己阻止的機會。
“成瞿還在府上?”既然找不到原因,扶蘇只好寄希望于到公子府求助的成瞿。
“一直都在。”
“那今天就不住在宮里了,回府吧?!狈鎏K找了個宮女,向羋氏說了一聲,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子府。
扶蘇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成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瞿須發(fā)皆白,瘦骨嶙峋,滿臉的褶皺,皮膚松松垮垮,兩眼空空洞洞,毫無生氣,一臉的生無可戀。
跟兩個月前相比,判若兩人。
“還請公子救救墨者性命?!背肾囊姷椒鎏K,眼里有了光彩,竟然一坐而起,下床向著扶蘇大禮參拜,絲毫沒有了先前在扶蘇面前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扶蘇上前去扶成瞿,手上似乎沒有感受到什么重量。
“成老先生,何以至此!”扶蘇將成瞿扶到床上坐下。
“老先生,不要急,我已知道了工地上的事,絕不會不管的。”扶蘇先是安慰成瞿一番。
“多謝公子。”聽到扶蘇的話,成瞿稍微平靜了一點。
“成老先生,雖然我知道工地上的墨者被父王征召,但具體是因為什么,我卻不清楚,老先生這個樣子,想必是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吧?”扶蘇輕輕問道。
成瞿似乎想到了什么傷心欲絕的事,雙眼虛望著房頂,眼珠慢慢變紅,最終淚水橫流。
“成老先生?”
成瞿看向扶蘇,用手擦去淚水,對扶蘇道:“讓公子見笑了。”
“墨者都被大王征召去修王陵了?!背肾臎]有說其他的什么,直接道出了事情的核心。
仿佛是一道閃電劃過,扶蘇以前的一些疑問瞬間被串聯(lián)起來,漸漸清晰起來。
他來到這個時空,曾經(jīng)一次次被墨家強大的實力所震驚,并一次次加重了對舊時空墨家會在秦末突然消失的懷疑和不解。
與儒家齊名的墨家,實力是如此強大,參與到秦國的軍、政、工之中,突然消失,不可能只是因為嬴政的不喜。
說到不喜,嬴政似乎更不喜歡儒家,焚書坑儒,可沒有焚書坑墨,而儒家卻好好的,還延續(xù)了兩千余年。
當然,此時的儒家,和和董仲舒為儒家加入了天人感應、儒釋道河流之后的儒家,變成了理學、心學的儒家到底還是不是一個儒家,就不好說了。
也不知道孔子若是知道自己創(chuàng)立的儒家變成了這副模樣,會不會氣的棺材板都翹起來。
但同樣短短時間內(nèi),儒家遭遇了焚書坑儒的打擊,尚且傳承不絕,墨家卻迅速銷聲匿跡,只能是遭遇了比儒家更巨大的打擊。
此時的嬴政雄心壯志,無時無刻不想著征服天下,用心政事,君臣和諧,從善如流,堪稱明君的典范,又正值壯年,根本無需考慮壽命長短,怎么會出現(xiàn)宋風所說的大肆采購水銀為了長生的昏庸之舉。
原來都是因為修建秦始皇陵。
扶蘇沉思不語,修建王陵是中國君主自古傳承下來的,無論是明君還是昏君,沒有哪個君主會拒絕、放棄。
中國人有祖先崇拜和鬼神崇拜的傳統(tǒng),在此時已經(jīng)有了對三皇五帝的祭拜,秦國自秦靈公以來,就對黃帝祭祀不絕,傳承至嬴政這里,仍未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