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宣毅早朝的時候瞧見了馮澹、顧君愁、柳如煙、沈子安,還有潘家的那幾個叔伯,只覺得心里生厭,更是蹙緊了眉頭。殊不知那福祥早泄時候為了給主子面色看上去白一些——確實受過重傷、且刺客一事頗為嚴重,在他臉上涂抹了不少粉才好歹看上去有幾分“病弱”,刺客這般眉頭緊蹙,更是讓一班朝臣更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在惱怒些什么。
顧君愁當然是朝堂之中最先開口說話的人:
“陛下,今年的朝考各州府都已經(jīng)結束,京師一場,卻不知皇上要指了誰去當主審?”
“舊日里是誰?”凌宣毅聽著,只是問。
“臣的前任,”顧君愁恭敬說道,“本朝此試乃是京中第一場,還望陛下指個上好的人選出來?!?p> 凌宣毅聽了卻是微笑,看著顧君愁說道:
“如此,既是宰相為主審,再好不過。顧相為人,天下順之,朕自然是派你。顧相幾日不見反而是糊涂了,這等小事怎好在朝堂之上考量?”
“陛下容稟,”顧君愁撩了衣袍跪下身去,“三日后便是清明,臣請告假的折子上了幾日,陛下日理萬機,必是沒有看見。臣要歸鄉(xiāng)掃墓,來回恐有二十來日,恐是趕不上十一日后的殿考?!?p> 凌宣毅倒是當真沒有注意這幾日的折子,清明?也是,連年清明顧君愁都是要告假還鄉(xiāng)——也就只有這些時日里能夠得到消停,沒有人成天諫言耳邊,可是,如今這事也托不得別人,想到這里,凌宣毅更是心里焦躁:他討厭顧君愁,然而不得不仰仗顧君愁。
顧君愁為人滴水不漏,若非如此,如何年紀輕輕便可以“賢相”聞名。
至此,
凌宣毅便嘆氣道:
“如此,朕也不好奪這人情。眾卿便舉一人出來就是,顧相可有中意人選?”
“臣不敢妄言?!?p> “你都不敢說,他們又如何敢?”凌宣毅似乎心情很好,大概是紫氏的功勞,或許不是,只是帶著玩味地笑容看著顧君愁,接著開口說,“這主審之人,當為文辭造化極高,朕知道遷安侯有冠名‘我朝第一才子’之稱,奈何久病。偏要為人剛正不阿,我瞧子安為史官多年,史官秉筆直書,想必本事也是高的,奈何官階不足。若論了威望,定然是馮澹將軍和潘尚書兩人德高望重,奈何一人為將一人為商賈,恐是不通六經(jīng)事物,顧相,你叫朕好生難以定奪?!?p> 此言一出,
聽得滿朝文武都是心驚膽寒——凌宣毅在朝堂上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聽著顧君愁和眾位大臣進言,這一次說出來的話句句在理,讓人覺得不寒而栗——皇上并非一無所知,揣著通透人心的眼,坐在高堂之上,卻看著一干臣子去盡數(shù)折騰。
顧君愁也沉默了一會兒才道:
“遷安侯爺確實才華極高,若為主審,責令幾人陪著便是,將閱卷時日略延長便可;沈大人確系公正之人,若為主審,陛下加之官階便是;馮將軍主審或者潘尚書主審,不失為本朝新風,雖欠妥,但亦有方法……”
“你倒是一處也不得罪?!绷栊愦驍囝櫨畹脑?,盯著那一般朝臣看了一會兒才繼續(xù)自己的話說道:
“朕若任了其中誰,你們都要掀起了黨派朋黨爭。朕前幾日任了子安,你們便是對此百般琢磨,主審一事倒是無妨,顧相你自且去,朕便有了人選,卻不要安排你們當眾人任何一人。朝中有刺客、天下剛安定,清明將至,重卿若有要祭拜的,便可告假去?!?p> “陛下,那淑惠皇后……”
“祭奠一事,朕已經(jīng)交予星沉,你們也不用想著借著筱君來找機會謀權了。朕日前不與爾等計較,是因為筱君尚在人世,朕不想她瞧見朕和你們勾心斗角的丑惡嘴臉,如今筱君去了,朕也無妨所謂顧忌大家顏面,只盼你們不要太過造次才好?!傲栊阏f完,滿意地看了一班朝臣慘白的嘴臉,想起紫氏昨夜所說的話,凌宣毅忽然明白在后-宮之中,每一個女子皆是不同,有的借以外戚專權來鞏固自己,有的借以太后的實力,有的借以溫良性子,有的卻是用自己的智慧。
“陛下能有此心,也算甚好的?!鳖櫨钶p聲說著,便算是對凌宣毅的贊許。顧君愁很少贊揚一個人,更是很少去贊揚凌宣毅。這個自小就是在陰翳地看著自己的天子。
“只是不知陛下,到底要任命了誰,來當那主考之人?”顧君愁繼續(xù)發(fā)問,只是因為雖然朝臣皆是有問題想要問,但是唯有顧君愁才是敢開口問的人。
“朕會親自來試。”
“此舉不妥,”不少學士反對,“陛下日理萬機,如何使得?”
“良君當知人善任,養(yǎng)食客三千,日理萬機卻是理得竟然連自己的人民盡數(shù)不待見,科考所關者大,朕想要親自去看看?!?p> “可是……”
“若非如此,你們選個人選出來吧。”凌宣毅偏著頭,看著這幫人。
群臣面面相覷,噤若寒蟬,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凌宣毅哼了一聲便說:
“如此,這事便這么定下了,誰人也不得再有疑議,福祥你便交代辦下去就是了。”
“是,皇上。”
“如此,皇上算是處理完主審的大事咯,那么敢問皇上,可否聽聽我的請求?”突然朝會被人打斷,那聲音慵懶自得,星沉靠在門框上也不給凌宣毅行禮,就那樣微笑著,帶了幾分邪魅。
凌宣毅蹙了蹙眉:
“天下事,重不過筱君?!?p> “淑惠皇后的祭典——”星沉環(huán)視了周遭的人一圈,然后彎起嘴角笑了笑才道,“只怕各位大人之中,我想要幾個人來幫我忙。淑惠皇后極貴,諸位大人也是貴氣之人,貴人主貴,方得祥和。清明日前,祭禮舉典,還請幾位大人,來墮星臺幫我準備準備。”
“你點你要的人便是?!绷栊憷淅涞貟咭暼撼迹韵轮?,便是若是被星沉選中,天大的事,也要答應,推脫不得。
星沉點頭,輕輕鞠躬,然后才道:
“顧相這其中少不得你,馮將軍這也少不得你,沈大人你、也得來。”
“我?”沈子安一愣,卻沒有想到星沉會選自己。
星沉卻只是笑笑說:
“幾位大人不言語,星沉便日后在墮星臺靜候各位大人前來便是了。愿以此得告慰淑惠皇后在天之靈?!?p> “陛下,”沈子安跪下,“微臣恐怕不足當貴名?!?p> “祭文乃是你草的,當然你該去?!绷栊阒皇且谎?,便讓沈子安沒有話說。
“是,臣遵旨。”沈子安點頭,有幾分不愿地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