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下午四點鐘,夕陽依然狠狠地照曬著大地,像是到了退休年齡卻依然堅持發(fā)揮余熱的老人,連夕陽下的石頭都受了感染,若是摸上去,定會感覺燙燙的。
四點鐘是嘉蒼中學(xué)做下午操的時間,大家慵懶地往操場上走,也許是不想很快就回到那沉悶的課堂,所以故意放慢腳步吧,又或是對天氣不滿,因為即使是這個點鐘,天氣依然沒有變涼快。
“就是她,就是她!”有幾個女生嘁嘁喳喳,還伸手指著前面的女孩。
而前邊的女孩心無旁騖,眼中只有前方操場上那個屬于她的位置,她早就習(xí)慣了,她沒有想過要當(dāng)焦點,可她還是成了眾人口中的新聞人物,那些熱愛時評的女生對她的各種說法有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亦如群山起伏,綿綿不盡,一些好奇的男生也紛紛去一睹她的芳容。
她叫蘇莞爾。
中考中,她的成績在全縣的蕓蕓眾學(xué)生中,可謂是名列前茅,別人若是有這樣的成績,定會慶幸自己能有資本進入重點高中,可是蘇莞爾,卻偏偏放棄了這個名額,來到了并不起眼的嘉蒼中學(xué)。
“逞什么能啊,真是讓人難以理解?!?p> “人家這是‘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我看呀,她這么牛,就是去了重點高中也不見得就是鳳尾啊,八成這個學(xué)校有她的什么心上人吧!”
各式各樣的評論紛至沓來,她莞爾一笑,自己都搞不懂為什么要來這里,別人卻仿佛揣摩得很透一般,她曾想過,自己來這里是不是為了謝君生,可是琢磨了半天,她還是覺得,即使沒有謝君生,她依然會來。
蘇莞爾一直很佩服一個人,他為了自己的愛好放棄了學(xué)業(yè),雖然當(dāng)時遭受了一些非議,可是如今他已經(jīng)功成名就。她依然清楚地記得,那是一期關(guān)于中學(xué)生的節(jié)目,他在假山的另一面,熒屏上只看到了假山這一面的記者,也是正是因為輿論的強大壓力,他只讓大家聽到了他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他的面容。
蘇莞爾是個隨心所欲的女孩,她不會刻意地追求什么,她喜歡從容,就像她的愛情,喜歡誰,便是誰了。
爸爸媽媽在天堂,若是看到她愛的人是謝君生,不知道會是喜是悲。爸爸媽媽死于一場車難,死神無情地將媽媽帶到了另一個世界,爸爸用僅存的一口氣息將蘇莞爾托付給謝君生之后,也隨著媽媽離開了。
謝君生是個細(xì)心而又木訥的男人,蘇莞爾的衣食住行他都照顧得很周到,可是,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她的話,后來蘇莞爾常常會想,如此一個嘴拙口笨的男人,又該怎么把自己滿腹的知識傳授給學(xué)生呢?
蘇莞爾撲到他的懷里大哭,她仿佛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天昏地暗,為什么一個好好兒的三口之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變得支離破碎,她想不懂。
謝君生擦掉她的眼淚,自己的眼淚卻滴落在她的額頭上,他說:“莞爾啊,以后你就當(dāng)我是你的父親吧?!?p> 那一年,蘇莞爾十二歲,謝君生三十六歲,比她大了整整兩個年輪。
謝君生無妻無子,確實對蘇莞爾視如己出,給她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他對她,似乎還有一種特殊的情分,而情竇初開的蘇莞爾,卻把這種特殊的情分當(dāng)成了愛情,她自始至終都未曾把謝君生當(dāng)過父親。
廣播里傳出“現(xiàn)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的聲音將蘇莞爾從沉思中喚了回來,她笑,怎么又是第八套啊,小學(xué)做了一年,初中做了四年,難不成還要再做三年?做這套廣播體操她已經(jīng)熟悉到了完全憑借身體的動作順下來,而不需要經(jīng)過大腦的思考了,實在已是索然無味。
做完體操回教室的時候,一位帥哥忽然跑到蘇莞爾面前問她:“你就是蘇莞爾?”
蘇莞爾怯怯地答應(yīng)著,她不記得自己欠過別人錢啊,這該不會是冒出來了個要帳的吧!
“你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啊,我叫成坤楠,交個朋友吧!”
蘇莞爾看著他伸出來的手,還有他憨憨的笑容,以及他期待的眼神,不禁啞然失笑,她伸手“啪”的一聲打在他的手上,自己也感覺手拍得生疼,然后為自己的惡作劇感覺到尷尬,她像個小鳥一樣飛走了,心中還一陣陣地竊喜。
成坤楠還愣愣地在那里伸著手,看著蘇莞爾遠(yuǎn)走的背影,搖頭嘆道:“這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女孩?!?p> 夕陽的余暉照在成坤楠的臉上,他仿佛更加帥氣了,尤其是那僵在臉上的笑容,給他增添了幾分可愛的色彩。
教室里那個叫丘彥琳的女孩興奮地給大家看著手相,看她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別人手紋的認(rèn)真模樣,倒是頗有幾分得道的樣子。
看到蘇莞爾進來了,丘彥琳馬上放開別人的手,過去拉著蘇莞爾說:“我給你看看吧!”
看到蘇莞爾受到如此優(yōu)待,大家都嗤之以鼻,悻悻而去,但還是豎起耳朵來認(rèn)真聽著丘彥琳能給她算出什么名堂來。
“莞爾,你的命很硬,你的父母只有福大命大才能擔(dān)得起你這個生靈?!鼻饛┝罩毖圆恢M。
蘇莞爾猛地把手抽回來:“封建迷信!”
聽蘇莞爾這么說,丘彥琳感覺到委屈,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她早就聽說過“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這句話,自作多情地去親近蘇莞爾,卻被她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說成封建迷信,她咬著牙默默地回到座位上。
“對不起,我失言了?!碧K莞爾拉著丘彥琳的手,十分真誠地道歉,丘彥琳破涕為笑,蘇莞爾看著她純真的樣子,她真的不忍心了。
成坤楠不時地以各種理由來找蘇莞爾,蘇莞爾既不表示熱烈的歡迎,也不趕他走,她仿佛習(xí)慣了不茍言笑,不知道這是受謝君生的傳染,還是父母的離去讓她有一些自閉,成坤楠曾經(jīng)半開玩笑地說她像古墓派的小龍女,波瀾不驚,蘇莞爾依然沒有任何表情,于是乎成坤楠覺得,他也算是比較幸運的了,畢竟,他看過她純真的笑容,甚至感受過她調(diào)皮的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