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提議讓劉琦領軍平荊南,劉琦不明其真心,但知必不懷好意,遂暫且不應,轉而提議舉襄陽之兵取南陽。
校尉張任當堂出言駁斥,反被劉琦冠以畏曹之名,言辭犀利,讓前者愧慚難辯。
太樂令蒯良出言相解,劉琦也不過分強勢,緩言分說道:“世人只知曹軍精銳,猛將如云,常以少勝多,故而畏戰(zhàn)。卻不知此時正乃進軍之機也。如今袁本初傾河北之兵大舉南下,才俊云集,兵多糧廣,數倍于曹軍。故曹孟德此時已是竭盡全力,相持官渡,只待良機,決一死戰(zhàn)。此乃關乎其生死存亡之要,必是傾盡全力、精銳盡出,又豈容分兵再救南陽?”
一直未曾作聲的水軍都尉蔡瑁突然謂道:“如果老夫所記不差,前次少將軍襄陽論奕,曾信誓旦旦稱曹必勝,袁必敗。既然是曹軍必勝,我軍雖奪南陽,屆時又當如何自處?”
蔡瑁既有此問,可見心中已然意動,中計就在眼前。
劉琦強忍心頭竊喜,依計坦然答道:“都督好記性,只是所記并不完全。當時我說曹必勝、袁必敗,前提是荊州按兵不動。昔日論道的精髓在于要竭盡所能,讓北方兩虎交戰(zhàn)曠日持久,我荊州則乘機掃平后庭,拓展實力,以抗衡北地霸主。如今我軍麾師南陽,正乃為此。南陽貴為帝鄉(xiāng),素來才俊輩出,從中再招虎賁為將,募精壯為軍,又何需再懼袁、曹哉!”
蔡瑁聽罷,緘默沉思,竟并未辯駁。中郎將鄧義知蔡瑁心中所慮,遂出言謂道:“少將軍之論,所圖甚大,然話里話外設想之敵皆為曹軍??扇缃駝渎赎P羽、張飛投了河北,袁紹實力大增,恐曹操再無力抗衡。如果我軍再麾師北上,莫不是會讓袁紹速勝?屆時河北大軍南來,其禍更勝曹矣,恐一番辛勞,都做了袁本初之嫁衣!”
鄧義之言,貌似頗有見地,又令堂內紛雜一片。劉琦以目視鄧義,暗度其心意,同時掃視左右,笑謂道:“不知諸位大人可知劉備舊部劉辟、龔都二將現在何處?”
劉琦突發(fā)此問,眾人皆不知何意,未敢作答,唯有太倉令蒯越起身離席,揚聲答道:“此二人皆乃黃巾余黨,后在徐州投了劉備。徐州被曹操破了后,逃到汝南,聚敗軍亂民萬余人,四處行劫掠之事?!?p> 劉琦拱手恭維道:“蒯太倉果不負博聞廣識之名也!”蒯越回禮,淡笑落座。
有忠義校尉、好色將軍蔡和見此心中不快,睨然謂道:“此二人皆匪賊之徒耳,禍亂一方,只不過曹操如今無暇南顧,故而暫得容身汝南,遲早必死于刀兵之下也,不知琦公子為何突然提及此等與大局毫不相關之事?”
劉琦聞言,笑謂道:“看來曹軍無暇南顧之情已然人所共知,忠義將軍亦如是說。正如我方才所言,非他耳,無余力也。亦可說明此時北進取南陽,實乃正當其時!”
蔡和忿然之言反被劉琦所用,一時間結舌無語,赧然之狀讓其弟昭信校尉、貪財將軍蔡中大為不愉,遂起身挑釁道:“且不提曹操是否有暇南顧,敢問方才鄧中郎所說因劉玄德歸于袁本初帳下,袁軍將速勝之事,少將軍為何避而不答,反而還在糾纏曹軍有無余力!”
劉琦哂然笑道:“為何不答?只因此言太過荒唐可笑,竟以燕雀之心度鴻鵠之志!從始至終,我都深知劉玄德絕不會甘居人下,而袁本初亦無胸懷相容。故而袁軍非但不能壯大,反而會因折了文丑顏良實力大減。故而曹軍勝算,不減反增!”
劉琦所言,再度出人意表,中郎伊籍遂出席拜問道:“敢問少將軍,適才所說劉皇叔不容于袁本初,可有依據?”
劉琦昂然謂道:“世人皆知,皆日曹操待劉玄德甚厚,封為左將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如此優(yōu)待,尚且覓機逃往徐州自立。如今其在袁紹帳下不過一閑人,無兵無卒也就罷了,可關、張既已率眾相投,又如何甘心繼續(xù)蟄伏?且舊部劉辟、龔都所在的汝南地處要沖,又恰合豫州牧之名,實乃絕佳選擇。故我料定劉玄德必會仿徐州舊例,覓機脫身,去汝南招舊部以自立也!劉辟之輩在汝南,曹孟德可視之如無物,然劉玄德既去,曹又豈能坐視?故如我軍取南陽,可與汝南互成犄角,縱曹操來犯,亦不懼也!”
話到此處,劉琦頓語掃視堂中眾人,少頃后方傲睨謂道:“如今諸位大人當知,為何我說南陽乃可啖之肥肉矣!”
劉琦洋洋灑灑一番分說,諸文武疑慮盡去,群情激昂,面有戰(zhàn)意,諸蔡更是蠢蠢欲動,以目視都督蔡瑁,其意不言而喻。然蔡瑁貌似仍游移不定,探問鄧義,后者含笑頜首。
這番動作劉表盡收眼底,見火候已到,當即拍案謂道:“天既賜之,不可不取!既然眾卿皆無異議,那便請吾之虎兒......”
“且慢!”劉表作勢要許劉琦領軍出戰(zhàn)之請,卻突被一聲勁喝打斷,轉目視之,見蔡瑁長身而起,虎目微張,厲聲謂道:“少將軍手下精銳皆在江陵,遠調北上,出兵南陽,恐貽誤戰(zhàn)機?!?p> 劉表忙問道:“依都督之見,當如何安排?”
蔡瑁揖拜奏道:“還請少將軍先回江陵,調度手下兵將,南去平叛,以保我荊襄根基。而北進南陽與曹軍作戰(zhàn),必險惡至極,為免少將軍貴體受恙,主公還是派老夫我領軍前去更為妥當!”
蔡瑁話音方落,諸蔡便已齊齊奏道:“都督之言,實乃真知灼見,還請明公準奏!”
劉表尚未回話,劉琦已然跳到面前案幾之上,亢聲嚷道:“真是豈有此理!為奪功勞竟然如此不顧羞恥乎?誰不知荊南道路崎嶇,難以用兵,故而多年難平,只能安撫。而攻略南陽之謀明明是我提出來的,如此大好肥肉,合該我去啖了才是!”
有與劉琦相熟的劉磬,蘇飛等人,不明就里,亦紛紛出言以狀聲勢,和諸蔡所屬部校吵成一團,吐沫橫飛。一時間大堂之上眾臣分成了極為明顯的三撥人:一撥是劉家親近武將,為劉琦仗義執(zhí)言;另一撥為諸蔡幫隨軍校,唯蔡瑁之命是從。剩下那撥還在中立觀望的,則是以蒯良蒯越為首的文臣謀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