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夜宿當陽,見都尉韓驟態(tài)度有變,心頭甚疑。龐統(tǒng)大膽推測此舉必與江陵局勢有關,而立場搖擺的韓驟便是破局的關鍵。
遂先示以軍威,再以言詐之,韓驟果然心防崩塌,將江陵自劉琦離去后的情況變化悉數(shù)告知。
原來數(shù)日前劉琦北去襄陽后,初時還曾聽聞韓府君心情甚好,與人行酒時喜笑顏開,主動提及劉琦表奏韓善為當陽令,贊少將軍年少而明事。然數(shù)日后情勢突變,郡守府遣使至各營,密令江陵所屬不得私下與琦公子有半點交集。
韓驟不明所以,然北營多有韓玄親信,只能依令而行。
昨日韓玄又以江邊水賊猖獗之名義,召各營都尉去郡守府升堂議事,然商討剿匪為虛,試探立場為實,動輒吹捧蔡家高門世家,襄陽之肱骨,方能有琮公子鐘靈俊秀,數(shù)年后必為一代英杰,話里話外皆有敵視劉琦之意。
會后韓玄于內堂設酒宴,款待諸位江陵將佐,期間有蔡家江陵主管蔡信攜美姬入席敬酒,并奉上金銀珠玉,雖未言明,但其意盡顯。
其中東營都尉劉磬與劉琦交好,性子耿直,堂議時便已面露不愉,此時更是摔落杯盞,拂袖而去。其余諸將或笑顏以待,或故作矜持,明里暗里均笑納蔡家厚禮。
唯有平西中郎將兼夷陵令李嚴謹言婉拒,不為所動。酒罷即離席而去,金銀珠玉未取分毫,連夜回了夷陵。
劉琦聞之嘆道:“李正方果人如其字也。”
只是韓玄另有手段驅使李嚴,韓驟卻并不知悉,劉琦也無從得知,以致險些釀成大禍,那卻是后話了。
卻說韓驟作為北營都尉,昨日自是在郡府席中,聞韓玄之言,心中雖不愿同流合污,然韓玄在江陵勢大,經(jīng)營多年,北營中亦多埋其眼線,韓驟之前雖心有猶豫,亦不敢明言反對。故聽聞劉琦扎營景山后,雖派劉榮送去酒肉犒勞,卻不敢親自相見。
直到昨夜探見劉琦愛兵如子,心懷坦蕩,飛鷹衛(wèi)上下齊心,軍威雄壯,紀律嚴明,方才下定決心,大早出門相送,后又被龐統(tǒng)三言兩語,詐出了實情。
韓驟說罷,胸中積郁始去,大覺暢快,展齒而笑。劉琦雖明其心跡,然此刻尚未到其時,兼有北營軍將趕來,不便和其當場明示,遂好言相慰,告知此次南下江陵軍卒調動與職務變動,勸韓驟管束兵卒,助子韓善牧守當陽,造福一方。
韓驟躬身拜謝,目光與劉琦、龐統(tǒng)相觸,隱隱已悟所言之意,明了自己該做何事。
拜別韓驟及北營軍將,劉琦領飛鷹精騎沿官道往南,一路驟馬疾行,于日暮時分到達江陵北門外,卻并不入城,而是繞城而走,直至東營寨柵前方勒轡止馬。營內都尉劉磬早已得信,與黃忠等軍將候在營中,此時一齊出迎,大笑謂道:“少將軍,你可到了,這幾日可把末將給等急死了!”
劉琦亦笑道:“特來恭賀子恭兄加封之喜!”
兩人敘禮畢,劉磬告知近日江陵城中動向。
原來襄陽文書雖未到,但劉琦任奮威校尉和典農令、統(tǒng)領江陵流民安置之事的消息早已傳遍江陵,更有謠言稱其此行乃欲覓機取韓玄而代之。劉琦這才明白為何韓玄反應會如此激烈,心里已有計較,必為蔡家有意推波助瀾所至。
劉磬將東營軍務交給劉琦處置,自回府邸。反正已和韓玄鬧翻,也懶得再去郡守府拜別,隔日便收拾好行裝,與妻兒及十余親隨軍將赴襄陽任鷹揚校尉,統(tǒng)領飛鷹衛(wèi)精銳。
卻說劉磬才出營,劉琦便派人去城中大槐巷取來黃敘,并連夜于營中擂鼓升帳。
數(shù)刻后,東營諸軍將皆齊,劉琦方當眾示以印綬,明賞罰,立規(guī)矩,約章程。
任黃忠為馬軍都尉,領五百飛鷹騎;文聘為步軍都尉,領東營步軍;龐統(tǒng)為軍師祭酒,總領軍機要務,運籌于帷幄;黃敘為記事參軍,統(tǒng)籌軍械糧草,掌功過賞罰;其余大小軍頭,均有封賞,皆稱大善,唯有飛鷹衛(wèi)軍將得知自家頭領不是文聘又或龐統(tǒng),而是個默默無聞的白發(fā)老將,心中皆感不服,只是礙于少將軍在前,不敢發(fā)作。
諸事處置完畢,眾軍將各自回帳歇息,劉琦與龐統(tǒng)等人亦留宿營內,從襄陽帶回之人參自是盡數(shù)交訖黃氏父子,兩人俱感激不已。期間問起張仲景,方知圣人留下丹方后已云游他處,不知所蹤,心中不勝感慨。
黃忠輪值東門,議事罷后便自點兵卒而去,黃敘作為新任記事參軍,連夜清點交割物資兵員,待理清完賬目、籍冊時,已是夤夜更深。
黃敘做事精細嚴謹,運算更是快如閃電,營中賬房皆嘆服不已,大開眼界,黃敘趁機將所學阿拉伯數(shù)字盡數(shù)教授各賬房,其簡易便捷之處,大受好評,很快便在東營后勤體系中得到廣泛應用,為日后劉琦所部極強的調度能力打下了基礎。
翌日清晨,劉琦早起洗漱準備去晨練,卻聽得帳外有喧嘩聲傳來,遂披衣出帳查看,卻見營門處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名軍漢,一紅衣女子正與飛鷹衛(wèi)都統(tǒng)李通、陳簡徒手打斗。
兩名都統(tǒng)以二敵一,卻反而落在了下風,只能苦苦支撐,一旁有軍卒幸災樂禍稱道:“這兩個襄陽來的愣頭青不知深淺,敢惹黃婦好,這下有苦頭吃了!”
那被稱作黃婦好的紅衣女子自然便是黃忠之女黃玉兒。
劉琦問過軍卒方知,因昨夜黃忠與黃敘皆未歸家,故今早黃玉兒趕來東營營寨探視。恰逢營門當值乃新來飛鷹衛(wèi)軍卒,不認得黃玉兒,見是美貌小娘子,言語中難免略有輕浮之意,黃玉兒也不廢話,直接一拳一腳,連著放倒了好幾個。
都統(tǒng)李通、陳簡聞訊趕來,旁邊早有東營老卒悄聲告知,此乃黃忠之女是也。
李通與陳簡本就對劉琦任命老將黃忠統(tǒng)領飛鷹衛(wèi)頗為不服,認為其年邁力衰,又非飛鷹衛(wèi)出身,當不得此任,遂故作不知黃玉兒身份,上去便想擒住,好給新任都尉一個下馬威。
卻不料黃玉兒身手如此了得,兩人合力之下竟半點討不到便宜,反而落在了下風,身上臉上均挨了不少拳腳,口鼻見紅。心中惱怒之下,撤身便搶過兵卒腰間長刀,想要在兵刃上再見真章,卻不料尚未來得及出刀,眼前白光閃過,黃玉兒一對蝴蝶刀如電出鞘,冰冷的刀刃已架在了倆人脖頸之上。
“玉兒!刀下留人!”
劉琦忙高聲喚住,上前笑嘻嘻的架起黃玉兒手中蝴蝶刀,點頭又哈腰,諂笑謂道:“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呀,都是自己人!打了這么久,也餓了吧,不知可曾用過早膳?”
少將軍既已出面,架自然就打不起來了。劉琦問明事由,乃當值飛鷹衛(wèi)軍卒言語輕佻所致,命人送去記事參軍黃敘處領取責罰。都統(tǒng)李通、陳簡雖失之魯莽,但一來回護同袍之情可嘉,二來被黃玉兒揍得也不輕,遂不另加出發(fā),自回帳去禁足反省。
劉琦又告知黃忠武藝勝其女玉兒十倍,李通、陳簡聞之大驚,再不敢對黃忠有半點輕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