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魯恩率人剛到山腳下,便已經(jīng)讓守夜的發(fā)現(xiàn),這守夜的一喊,圖魯恩就知再隱藏已經(jīng)沒用,率了手下直向那史斌的大營中沖去,這是后山腳下,沒有太多的阻礙和陷井,史斌軍倉促應(yīng)戰(zhàn),許多人還在睡夢中,急切之間難以成軍,頓時亂作一團。
圖魯恩率人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斬殺史斌手下眾多,若論單打獨斗,這些殺虎山的人遠不是女真人的對手,圖魯恩沖殺一陣,他自知率軍孤入,此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亮了,不敢久停,連砍殺邊向南面而下,想要奪路向南去向接應(yīng)的騎兵會合。
他手下人四五個一組,沖進一個個帳篷亂刀亂斧砍殺一陣,然后再一把火燒了,圖魯恩跟隨一名女真勇士沖向中間一個大帳,他剛進去還沒來的及看清里面的情形,前面的那名手下慘叫一聲,圖魯恩望去,外面的火光掩映下,一個赤了上身大漢正把一把長刀從那女真人胸膛撥出,圖魯恩沉喝一聲,揮刀去砍向那大漢,那人急回刀相格,雙刀相交,圖魯恩的雙手震得發(fā)麻,幾乎將刀脫手,刀刃立時卷了,他使的是稍短的厚背刀,那漢子使的是窄刃長刀,一撞之下也將那漢子的長刀刀頭震斷。
那漢子一愣之下,又從外面奔進來六七個金兵,亂刀向這漢子砍去,這漢子擋了一刀,向后一躍,割砍帳子跳了出去。
圖魯恩不再去追,斜眼看了一下這帳,那角落黑暗處地上似乎用衣服蓋了一個人,圖魯恩幾人走上前去,幾名金兵舉刀要砍,圖魯恩忽然看到那露出在外面的腿細長而光滑,是個女人,忙的急叫:“慢著?!蹦菐酌窒峦A讼聛?,圖魯恩用刀尖挑了那人身上的衣服,衣服下面竟然是一個赤了身的婦人。
這婦人眼光中有些驚懼和慌亂,她扭了身子在掙扎著,她的雙手給衣服纏住想極力掙脫,這突然出現(xiàn)的婦人讓這些正拼命死戰(zhàn)的女真人有些心潮起伏,圖魯恩不想殺了這女人,外面情況緊急,他不敢久留,轉(zhuǎn)身就走出了這大帳。
后面的女真人已經(jīng)跟了上來,圖魯恩站在這帳前大聲吆喝著讓手下快走,不遠處已經(jīng)聽到有馬的廝鳴聲,他猛然聽到后面有動靜,回頭一望,卻看到方才那女人已經(jīng)掙脫那纏住她雙手的衣服,隨意的掩了件衣服撿了一把刀奔了出來,她一刀將最近的一名金兵殺死,提了血淋淋的砍刀向圖魯恩奔了過來,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恨意,圖魯恩身邊站了五六個金兵,她卻絲毫不懼。
不過兩步遠的距離,她舉刀去砍,圖魯恩迎刀直刺,一刀刺過她的胸膛,這女人慢慢倒在地上,手中的刀落在塵埃,鮮血從她身上濺出,將她身邊的軍帳染紅一片,她的臉上似乎竟然有了笑意,仿佛以前所受的苦難,在這一刻終于放了下來。
圖魯恩有些想不明白這女人為何一心求死,不過此時已來不及想這些,他將刀從這女人身上撥出,回身大聲吆喝著傳令向南沖。
史斌率了騎兵趕到這右營增援,偷襲的金兵已經(jīng)向南而去,只留下許多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屬下和金兵尸體,他跟著一個手下走到耶律紅鳥的尸身面前,伏下身來抱了她,旁邊的木頭被火燒的“啵?!弊黜?,喊殺之聲已經(jīng)稍稍的低沉下去,東方的啟明星高掛在天空,又一天到了,只是耶律紅鳥再也看不到將要升起的太陽了。
史斌緩緩將耶律紅鳥臉上濺到的鮮血細心的抹去,動作輕柔之極,好似生怕驚醒了睡夢中的女人,他伸手將耶律紅鳥有些不整的衣衫整理好了,解下自己黑色的披風,慢慢的蓋在她的身上,右手握了長刀站起身來沉聲道:“何猛去了哪里?”
手下一人上前道:“何頭領(lǐng)帶了一些兄弟追著那些金兵向南去了?!?p> 史斌提了刀走到馬旁,定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么,卻終于還是沒有說,他鐵青著臉,看不出有什么悲傷之色,他上了馬狠抽一鞭,一直向南而下。
后面那些騎兵們誰也不敢開口,只是跟著他出了營向南奔了一兩里路,有十多個殺虎山的傷兵正向回趕,這些人一看到史斌,馬上停了下來。
史斌冷冷的問道:“那些金兵呢?”一名傷了小臂的傷兵趕忙道:“向南面大路去了?!笔繁笥謫柕溃骸八麄儧]有回金兵的大營?”這傷兵搖了搖頭。
史斌沒有說話,微舉了馬鞭想要打馬而下,旁邊的是左軍頭領(lǐng)成威急道:“大頭領(lǐng),只怕有詐?!笔繁蟮鸟R鞭明顯的定了一下,卻又狠狠的抽了下去。
他帶了騎兵步兵二千多人以向南行了幾里,天色已經(jīng)蒙蒙亮了起來,東方漸漸發(fā)白,前面出現(xiàn)一片開闊地,一些不知名的小黃花在晨風中輕輕搖動,史斌望了遠處小山坡之上,烏壓壓的站滿了金兵,這上萬人馬靜靜的列陣形站在那小山坡上,似乎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成威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對面的這些金兵動也不動,仿佛泥塑的一般,偶爾也只是有些馬匹打個噴嚏,低廝一聲,可是一聲令下,這些人便會如同猛虎一般勢不可擋。
敵眾我寡,又是在這開闊地硬碰硬,沒半點取巧的地方,成威低聲向史斌道:“大頭領(lǐng),撤了吧?!币运南敕ǎm說回頭難免讓金兵追趕,可是前來的八成是騎兵,金兵也難以追的上,不如回去拒險而守,總比這里要強的多了。
史斌看都沒看他一眼,將手中的長刀一舉,大喝一聲:“兄弟們跟我沖?!彼获R當先,率先向金兵中軍大陣沖了上去,后面的騎兵跟了他打馬向前。
成威無奈,也舉了手中刀向了前沖,他只盼望著在這開闊的平地上騎兵對步兵有絕對的優(yōu)勢,而且金兵前面也沒有排下拒馬槍,先沖亂金兵陣營也當可一戰(zhàn)。
史斌的馬隊一沖,對面的金兵中間大陣不動,左右兩翼向了中間靠攏呈箭頭狀向前,兩邊的步兵一動,步兵后面跟著金國騎兵卻是狂奔向前,直去迎擊史斌的正面。
成威心中一寒,脫口喊了聲:“拐子馬。”只是在快速行進中誰也沒有聽到注意到他的話,他早聽說金國輕騎兵左右拐子馬厲害,只是之前完顏宗輔并沒有將這些拐子馬調(diào)來,成威僅聽遼兵說起過這名字,卻并沒有見過。
拐子馬是盧龍幽州一帶的遼軍給這種金軍輕騎兵起的名字,后名字又傳到宋軍,拐子一詞在河北山東幽州一帶的方言中意思有兩層,一就是左右兩翼,女真軍中這些輕騎兵總是列于大軍左右兩翼,是以將他們稱之為拐子馬,第二層的意思就是“小組”,三五人一小組,宋河北東路就稱之為“一拐子”。
這些拐子馬多是女真人,少量的渤海人和契丹人,是金軍騎兵的精銳所在,全是選撥的馬術(shù)最為精湛之人,拐子馬的騎兵全是輕甲,甚至有些是藤甲和竹甲包以要害處鐵片,只為輕便快速為主要目的。
左右拐子馬和史斌的騎兵約有四百步,待沖擊到一百五十步時,每一拐子中便有一人開弓遠射箭,是為第一波,奔馬之上縱是這些精通騎射的女真騎兵,命中率也是不高,第一波只為稍阻一下對方的沖擊之勢,待沖到六十步時,每一拐子中的第二人手持長槍長矛,投向?qū)Ψ疥囍?,此時距離已近,這波頗具有殺傷力,第三波拐子馬全是手持狼牙棒和長斧厚背砍刀,迎頭痛擊正躲閃兩波攻擊的敵軍。
這拐子馬奔的急速,雙方還未接到手就讓史斌的騎兵吃了虧,待到了近戰(zhàn),史斌的騎兵雖說也曾橫行于陜北,可從未和如此強大的騎兵正面交戰(zhàn)過。
這些拐子馬只向前沖,縱死傷同伴眾多也絕不回頭,后面的金國步兵列著大陣,如巨浪一般向史斌的騎兵圍攻淹沒,雖說騎兵在平原廣闊地對步兵有優(yōu)勢,卻也非絕對的,史斌的騎兵讓拐子馬沖亂了陣形,死傷嚴重,單個或者少數(shù)的騎兵讓金兵大陣一阻,便會被馬上合圍上,若是騎兵沒了速度沖擊,陷入混戰(zhàn),甚至還不如下馬來的靈活,站于馬上更易成為稍遠射手的活靶子。
成威越戰(zhàn)越是心驚,這上千人落入金兵大陣中,如同一葉飄于風浪中,只怕很快就會沉入水中,他沖到史斌面前大聲道:“大頭領(lǐng)?!笔繁蠖吢犞粩嗟膶傧侣漶R的慘叫聲,心中長嘆一聲,大喝了一聲:“收兵?!?p> 成威率了殘兵拼死西面拼殺,又給拐子馬回頭一陣沖擊,又損失一些人馬,終于護了史斌沖出了金兵大陣。
史斌帶著不足五百殘余的騎兵向后退去,他所率領(lǐng)的步兵全軍覆沒,一千五百騎兵只余身后這點人。
金兵卻并不急于追趕,只因劉行虎得了消息率人攻擊金軍本部大營,這才沒有咬住史斌的人馬不放。